第1章
唐司令強佔了我。
他掐著我脖子逼迫:「大聲叫出來,讓我嫂嫂聽得清楚些。」
我咬著牙一言不發,偏偏不遂他的願。
1
「白老師想好了嗎,怎麼選?」
門打開,些微的光亮終於擠進這屋子。
我眯起習慣黑暗的眼,冷笑著反問:「選?唐司令,我有得選?」
「沒有。」他勾起我下巴,用粗粝的指腹磨著我幹澀的嘴唇,「但你親口說你願意,說你想跟著我,能讓我高興些。」
「若不呢?」我往後瑟縮,試圖躲開他的把玩。
「學校你定然是回不去了,我再讓人銷了你的戶,燒了你的家。」
他語氣淡淡地講述著自己能夠如何翻手為雲覆手雨,「白老師,你就算逃出去,也無名無姓,身無分文。在這戰火連天的亂世,你猜,自己能活幾日?」
「所以,便是隻能與司令好了?」
他默不作聲,笑著咧開一口漂亮的白牙,亮出十成把握,等待我的回應。
「司令,讓我喝些水吧。」我潤了潤皲裂的唇,「以卵擊石,丟的是我的命。以命相搏,我尚且還犯不著。」
「白老師的意思是……」他非逼著我親口說出來。
「司令想如何,便如何吧。」
Advertisement
唐清川滿意地哈哈大笑,一把打橫抱起我,炫耀似的在他的豪宅中繞上一圈,然後丟進他屋內華貴的軟榻。
不由分說,他捏起我的嘴就把一壺溫茶灌進去,嗆得我咳嗽連連。
「夠了嗎?」旋即,唐清川丟開空壺,迫不及待壓上我孱弱不堪的身體,附於我耳畔叮囑,「一會兒你可千萬別忍著,別裝貞潔烈女。你叫得大點聲,最好整個屋子都能聽見。」
「為什麼?」我眼皮子一按一抬,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一遍,「因為不行嗎?」
他劍眉星目,昂藏七尺,小麥色的肌肉勾勒著精美的線條,瞧著也不像是有隱疾的模樣。
「因為……」他指了指天花板,「要讓我嫂嫂,聽得夠清楚,夠真切。」
說罷,他覆上我的唇,含糊著說:「至於老子行不行,白老師,你要為妄語付出代價。」
2
事完後,唐清川披上褻衣,表示出對我的不甚滿意。
他說我像死魚,躺在砧板上蹦都懶得蹦跶一下,瞪著眼張著嘴,比屍體還無趣。
「正經人家的妮子果真沒意思。」他坐在床邊,拍了下我尚未褪去紅暈的大腿,「那日我瞧你在講臺上,就是這股子嚴肅勁兒,叫人提不起興致來。」
那何必還非要糟蹋我呢。
我冷冷看他一眼:「既是如此,伺候不好司令,那我可以走了嗎?」
「走?」他捏住我下巴,狠狠地來回晃著,「白老師,這個字兒,你以後最好想也別想,提也別提。這輩子,你就是死,也隻能死在我唐清川邊上。」
說著他一把抓起我頭發,不顧我赤裸著身子,將我連拖帶拽擰到窗戶邊,毫不憐惜地把我上半身推了出去,讓窗沿卡住我的腰身。
但凡他一松手,我就頭先著地,血濺當場。
唐清川騰出隻手,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叼上,又指了指下方的大理石地:
「你知道我唐某人的本事,要是再動跑的心思,我就把你從這兒丟下去。就像我說的,你死在我唐府的地界,也算你功德圓滿。」
偏偏這種時候,我還是像死魚一樣,無所謂地問他:「唐司令,為什麼是我?」
他看了眼天花板,一用力,又把我提回來,丟在地上,懶得答復我。
他點燃手裡的煙,一口一口地猛吸,看著那絲絲縷縷不慌不忙地往樓上竄。
很快我就會明白,因為我長得像一個人,一個就住在他樓上,日日在他面前蕩悠,留下歡顏,留下香氣,卻唯獨叫他碰也不能碰,想也不能想的女人。
——他的寡嫂,蔡綿綿。
3
我是振德中學的國文老師,他是隻手遮天的亂世軍閥。
三天前,我上完課,下樓時被一群人攔住,說唐司令的車就在門外候著。
校長也在其中,笑意盈盈拍拍我的肩:「白老師,唐司令高看你,邀請你去府上給他小侄子講學。」
他湊近我,意味深長地咧著嘴,「他日你若富貴了,可別忘我的好處。」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什麼好處,把我交給一個權貴玩弄的好處嗎?
緊接著,不管我願是不願,我被塞進車裡,又被送入唐府。
講學確是講學,侄子也是侄子,可待到晚上我要離開,卻被終於現身的唐清川攔住。
他說要我留下來,不是今日留下,而是從今往後跟著他,任他予取予求。
「唐司令誤會了,我對攀附權貴並無興趣。」
「可是白老師,」他湊近我,呵著熱氣拍打著我的臉龐,「我對你很感興趣。」
我抬眼看他。
他恣睢地笑著,一張在沙場和權力漩渦浸淫出來的臉,好看又狂放,稚嫩卻滄桑,眼角細碎的褶子裡盛滿了勢在必得。
「司令是在詢問我的意願,還隻是告訴我你的要求?」
「你猜,白老師。」唐清川的大手在我後腦勺輪轉,他驀地猛嗅一口我發間的香氣,「不錯,不錯,學堂裡教書育人、品貌端正的小白花,是比那些庸脂俗粉多幾分味道。」
那時我以為,不過是為他添了些逼良為娼的惡俗趣味。
但其實,唐清川沒告訴我,味道不是重點,重點是,比起煙花柳巷目不識丁的姑娘們,我的氣度舉止,才更像出生名門、雍容風雅的蔡綿綿。
我躲無可躲,低眉頷首道:「我若不同意呢?」
「那白老師,可真是太小看我唐某人了,怕不是得為自己的輕視,吃些苦頭?」
唐清川流露出一絲生怕你順從的興奮,一揮手,幾個人把我抬下去。
「白老師,我要你心甘情願跟著我。」
他欣賞著我無力的掙扎,「被逼的心甘情願,也是心甘情願。」
我被關了三天,沒吃沒喝,無人問津,簡單粗暴地招式,用來對付我一個沒經過事兒的普通姑娘,綽綽有餘了。
我喝了些花盆裡摻著泥土的雨水,總算沒死。
唐清川再來問我時,我承認,還是活著更重要。
朝不保夕的亂世之中,清白貞潔又算什麼?
何況,誰說我就清白貞潔呢。
4
「你家裡幾口人,從哪兒出嫁,要多少禮錢?」一晌貪歡後,唐清川在書房裡架著腿,吩咐一旁的陳副官,「好好拿筆記,畢竟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在乎這些。」
他說後半句時,七分戲謔,三分譏諷。
「隻剩個阿娘,住淮揚路的柳家巷,前些年飢荒的時候瘋了。我做老師時,夠一家溫飽,不用司令費心。」
我凌亂著頭發與衣裳,十分狼狽地淡淡答他,「隻是尚未娶妻,先納姨太太,不是合乎規矩的做法。」
「規矩?在這兒我說的話做的事兒,就是規矩。規矩不是天定的,是我唐清川定的,明白了?」
倒也是了,時局動亂,他唐家軍閥雄踞一方,就是這兒的土皇帝,比天大。
天不定人生死,他來定。
我認命地問:「我什麼時候能回學校教書?」
「教書,我唐清川養不活你嗎,需要你去教書?何況那兒有什麼好,你也不怕外面的Ṭů₆流彈打穿你的講臺?」
他把煙頭摁滅在漂亮的雕花灰缸裡,火星躍了兩下,便盡數滅了。
唐清川站起身,從陳副官留著疤的手裡把本子抽出來,擰著眉看了兩眼便啐道:「什麼字,真他娘醜,別在白老師面前丟老子人!」
他熟稔地說著粗話。
「具體地址,報一下。」他親自動手,咬開鋼筆蓋,筆尖貼上白紙。
出乎意料的,唐清川拿槍的手居然寫得一手好字,雋秀工整,筆力勁挺。
最後,他把我的名字寫在尾處:「白久霜。」
他一字一頓地念著,「這名字真他娘的好聽。」
停了幾秒,唐清川又突然大著嗓添上:「我這大字不識幾個的粗人,都覺得比那蔡綿綿三個字強上百倍。」
話音未落,他的嫂嫂蔡綿綿正從書房門口過。
貼合的蠶絲旗袍,考究的烏黑卷發,最重要的是,和我八分相像的容顏。
她斜著眼睥睨我一個上下,撇過頭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蔡綿綿,隻一眼,我就什麼都明白過來。
5
蔡綿綿自然不給我好臉。
我穿著喜袍,嫁進唐府的那日,蔡綿綿鎖了唐府的大門不讓進。
唐清川狼狽地下了車,站在鐵門外插著腰衝她吼:
「嫂嫂什麼毛病,怎麼還和一個小門小戶出生的姨太太置氣呢?嫂嫂,仔細你那張漂亮臉蛋,別多氣出了幾條皺紋,惹我做弟弟的心疼。」
娶小老婆的日子,公然調戲自己守寡的嫂嫂,他唐清川真是無法無天。
不過也對,他娘早逝,他爹唐老司令前些年遇襲重傷不治,留洋的哥哥回來接替父親的事業,卻又在為父親的死討要說法時遇刺去世。
如今唐清川做了司令,他就是這兒高高在上的霸王,縱然再離經叛道,也沒人敢說個一二。
蔡綿綿不理他,他就靠在車門上繼續喊:
「嫂嫂,明兒李師長去上海,我讓他在洋人的租界給你買些搽臉的素蘭霜,全買你最喜歡的玫瑰味。嫂嫂今兒就疼疼我,放我進去吧,我還等不及要洞房花燭呢!」
說罷,別墅的樓上窗戶真的開了。
蔡綿綿一語不發,噼裡啪啦扔下來一股腦兒的瓶瓶罐罐,碎成一地的玻璃渣。
茉莉香粉混著法國香水撲面而來,唐清川又好氣又好笑地用手扇了扇,然後躲回車上。
那些,都是他買來討蔡綿綿歡心的物件兒。
「都我慣得,瞧瞧她,哪像個大家閨秀的樣兒,誰能信她是富可敵國的蔡老板家千金?」唐清川摸出一支煙,嬉皮笑臉地衝我說。
我扭過頭:「可我怎麼瞧著,唐司令樂在其中呢。」
他聞言有幾分羞惱,叼著煙扳正我的臉,輕佻地拍了兩下:
「白老師,有些事兒看破別說破。我該說你小家子氣還是沒勁兒,怎麼這都不懂?」
我明白了。
我連在床上供他取樂的玩物都不算,不過是他和蔡綿綿之間的一條鯰魚,拱得他倆更多互動,更有樂趣些。
直到天黑,蔡綿綿終於給開了後面的小門。
車進不來,我隻能下車自己走。
蔡綿綿在窗臺上抱著雙臂冷眼相看:
「我嫁你哥哥,就是那道正門進的。怎麼,如今你娶的姨太太,也配走我明媒正娶走的門?」
「是是是,弟弟疏忽了。嫂嫂不高興就開槍打我,拿枕頭砸我,可犯不著氣自己。」
唐清川主動摘了帽子,點頭哈腰地賠罪,完了熱情地衝她招呼,「不過,嫂嫂哪舍得呀,這不天一黑下來,嫂嫂必得怕我冷。」
「呸,閉上你的嘴。」說罷,她擺著綽約的身姿回了屋。
6
晚上,我名正言順地睡進唐清川的屋子,唐清川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