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點了點頭:「不錯,昔日,月堯宮那麼多人,都逃出來了。隻死了兩個人,為什麼?因為據聞,當年安公公是衝進火場救錦妃娘娘不成,二人一同死了。安公公既有這樣的忠心,老主死了,怎會拋下小主,另謀新主呢?!」
顧容眉頭緊蹙,許久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道:
「你們說得對。是我大意了。也許…靜王…才是背後的那個人。」
我感覺背後發涼,不自覺的緊了緊衣領。
「趙皇後並不是想把安公公變成李興的親信,也不是想隔絕安公公與靜王的往來。她是收買人心。而安公公效力的從來也都不是李興,而是李敘。他是為了靜王而死…難怪刺客沒有去殺靜王。玉蘭齋的人,膽子再大,又怎麼敢去殺自己的主人呢?」
我說完,腦袋仁兒都跟著疼了起來。我揉了揉太陽穴,向後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李枕輕嘆:
「端王、譽王、靜王…看似對立的三個人,其實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隻不過,端王隻是棋子…而執黑子的靜王卻甘願輸掉棋局,成全譽王…哈…」
顧容不可置信地呼了口氣,冷笑道:
「靜王真是瘋了。以他的能力,帝王之位觸手可及,為了一個…竟然願意放棄皇位。」
不知為何,我又想到了西郊的春天,那個被我死死抓在手中的風箏。
「其實靜王有仁心,也重情義。隻是為人孤僻了些,與眾兄弟才漸漸生了隔閡。趙皇後與譽王…大概是他內心中唯一的一點溫暖吧。」
我這話剛說完,就覺得不對勁兒。
果然,隻見顧容臉頰紅紅的,側眼看著我:
「是啊,隻有他靜王重情重義,清高孤雅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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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用力抓了下顧容的手。
「咳咳…別…」李枕剛想攔架,忽然眉眼低垂,瞥見了覆在顧容手上的我的手。他五官扭曲,眯了眯眼睛:
「你倆…這是在幹啥?」
我心下一驚,心虛得眨了眨眼,就像偷情讓人抓住了似的。顧容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反抓住我的手,也沒理睬李枕,自顧自說道:
「還有件事,六玄傳回消息,端王妃果然去了牧城。以我對那個鄭允期的了解,他對端王妃,那是有求必應、肝腦塗地。所以,不久的將來,京都恐有一戰,我們要打起精神了。」
李枕聽到正事,好像一時忘了我倆的事兒,肅然問道:「鄭允期…你確定他會借兵給端王?他和那端王妃不過年少情誼,會做到如此地步?」
顧容哼笑:「真沒見識。那鄭雲期是個痴情種子,認死理兒的。端王妃都不用一哭二鬧三上吊,小淚珠兒一湧,十萬大軍,怕是就要北上了。」
李枕半信半疑:「真的…?」
顧容又是一哼:「千真萬確。他倆那些事兒,七八年前,我都聽膩了。」
一席話聽罷,李枕蹙了蹙眉:
「顧容,你會不會太八卦了些?」
顧容一臉驚訝:「拜託,我可是自小長在女人堆兒裡,你不知道京都城的貴族女眷們都指著這些家長裡短、後院秘聞活著的麼?」
李枕半晌沒有說話。
許久,點了點頭,伸出了大拇指。
過了一會兒,李枕忽然反應過來,緊緊盯著攥著我的手的顧容的手:
「不對…你倆…這到底在幹啥?」
【45】
李枕撞破了我與顧容的奸情。
啊不,是感情。
起初,他有一絲絲尷尬。可沒過幾日,便習以為常了。即便見著我同顧容在一起花前月下,他也會提著酒壺,問一句:
「一起喝點兒?」
每每顧容都氣得扔石頭子兒砸他。可李枕樂此不疲,時間久了,我也就習慣了。
這日,李枕又拎了酒壺來打擾我倆。顧容剛欲發作,李枕挑眉問道:
「打我?不想知道陸笙的消息了麼?」
顧容蹙眉,極度懷疑地盯著李枕:
「陸笙什麼消息?若有什麼動靜,豹子肯定會告訴我的。」
李枕唉聲嘆氣:「論身手我是比不上豹子,但論這裡,他可比不上我。」
說著,李枕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笑了。
自打知道我和顧容的事後,我總覺得李枕越來越不正常了。盲目自信、盲目吹噓、無處不在找存在感。
顧容說,他每日都要告訴自己一遍,李枕病了,千萬忍住,不能揍他。
可我瞧著,顧容快忍不住了。他咬了咬牙:
「你說不說?」
「顧容,請注意你求人的態度。」
李枕極其不滿地瞥了他一眼,這才又慢悠悠說道:
「上次,風寧跟丟了靜王,我們猜的是靜王去了玉蘭齋。可當日我派人去瞧過,靜王馬車車輪上粘著泥。城中當日並未下雨,也沒有泥路,若是去玉蘭齋,為什麼會有泥呢?」
「為什麼呢…」我重復著李枕的話,像個傻子。
李枕又道:「剛剛我問過豹子,他說丞相府近來沒什麼異樣,隻是…刷了好幾次馬車。」
說著,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刷了好幾次…馬車?」顧容蹙了蹙眉:
「第一次,是和我們在西郊見面。那日下了大雨,馬車車輪應是沾滿了汙泥。可是怎麼會是好幾次…還有…那靜王的馬車車輪也沾了泥…」
說著,顧容忽然睜大了眼睛:「你是說靜王當日是去見了陸笙?」
李枕點了點頭:「沒錯。我派人去城郊打聽,發現葛林山附近當日下了雨,附近好多上山採藥的村民都被困了幾個時辰才下山,所以他們印象很深。」
我終於聽明白了:「所以靜王和陸笙的馬車車輪都沾了泥。這些小事,風寧和豹子都沒在意,所以都沒告訴顧容…」
我笑了:「李枕,你也是太細心了。」
李枕一臉驕傲,正了正衣襟,說道:「我隻是覺得陸笙近來沒有動靜,非常奇怪,於是便去查了查,看看能瞧出什麼。」
「事出反常必有妖…」顧容認真點了點頭,隨後拍了拍李枕的肩膀:「是我大意了,竟沒想到這個。」
李枕沒好氣兒地哼了一聲兒,肩膀一抖,抖掉了顧容的手。他瞥了我一眼:
「你現在能想到什麼?整日想的不是情情愛愛就是親親我我。」
「我…?」顧容指了指自己,又瞪眼看了看我。
我剛想說話,隻聽李枕道:
「真不健康。」
說罷,提著酒壺飄然離去。
「我…?我…我不健康?」我瞠目結舌。
「喂!不是要喝酒麼!你跑哪兒去?!李枕!」
顧容大喊著,可夜色之中,已經看不見李枕的身影了。
顧容嘆了口氣。
我瞧著他一臉愁容,安慰道:
「陸笙和靜王勾連,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其實想想,起初我們也不是要真的同那陸笙合作,不過就是為了穩住他罷了。而今他既明著還沒同我們撕破臉,便是有別的長久打算,暫時不會對我們下手。那一個靜王也是要面對,再加一個陸笙,又能如何呢?」
我說了一堆,顧容十分動容,他脈脈含情得看著我,略帶猥瑣地摸了摸我的手:「簪簪,你真好。」
「少來…」我別過臉去,又害羞起來。
「可我不是因為這個嘆氣。」
顧容哀愁面容中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奸詐。
我看向顧容,隻聽他緩緩道:
「我是為我們小李枕嘆氣。形單影隻久了,最近整個人都不正常了。」
說罷,顧容又問:「你知道這叫什麼麼?」
「什麼?」我老實問道。
顧容煞有介事地眯了眯眼睛:
「孤獨,使人變態。」
【46】
自打跟著端王妃去了南疆,六玄便留在了牧城,但半個月過去了,那邊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顧容整日琢磨,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便索性撂挑子不去想了。今日更是親自跑到廚房做了一桌子的菜,等著李枕回來。
「天下之事,唯吃不必動腦。」顧容如此說道。
今日李枕剛下朝回來的時候,神色十分古怪。
問了才知,因聖上身體每況愈下,群臣已數次觐見,請立新太子,以安民心。聖上此前已借故推過兩次,今日卻因有太後開口,而不得直言拒絕。聞太後已經做主,盡快擇出合適的太子人選。
其實,從目前狀況看,太子人選不是李枕,就是靜王。可靜王身後有安國公府,聖上此人最忌憚皇子背後有權臣。這也是他多年來並未十分重視端王的原因。李枕身後雖亦有景安侯府這扎眼的大樹,然景安侯府手掌軍權,便足夠叫他忌憚。
所以這一次,東宮太子位大概率會落入李枕手中。而端王、靜王等人絕不會坐以待斃,要麼,他們像當初我們弄掉太子一樣弄掉李枕,要麼幹脆發動政變。
彼時,顧容端上來最後一道菜,我已經迫不及待拿起筷子。然李枕似乎一點兒不為美食所誘惑,依舊沉醉在立太子一事之中。
「顧容…你說我若成了太子…是好事還是壞事?」
顧容緩緩坐了下來,說道:「說不上。眼下這情形,你便是有命進東宮,也不一定有命進出東宮。不要說靜王,就是端王…都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李枕點了點頭,又問:「哦對了,牧城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顧容搖了搖頭。
李枕揉了揉太陽穴,像一攤爛泥一樣癱在椅子上,一臉生無可戀。許久,他又緩緩坐直了身子,蹙眉道:
「顧容…其實我們會不會想得太嚴重了。南疆那些兵…也未必聽鄭允期的吧,畢竟他們是帝國軍隊,怎麼會輕易受他一人調遣?」
顧容晃了晃手指,就像教書先生普及常識一樣,淡淡說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在邊地,隻知將,不知君。在他們眼裡,將軍,就是整個邊疆的王。」
聽了這話,李枕輕輕抬眼:「哦?如此說來,北疆就是顧二哥的地盤兒嘍?」
哦吼…這氣氛驟然有些尷尬。
顧容沉默片刻,問:「這問題,你是以我朋友李枕的身份問我,還是以五皇子雲王李枕的身份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