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聽著這古古怪怪的聲音,簡文堂明顯更慌張了。他哆哆嗦嗦咽了口唾沫:
「王妃娘娘…我真的錯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吧!」
顧容輕笑:「想活麼?」
簡文堂使勁兒點著腦袋。
「我要你寫一封信,交給刑部劉賀章大人,指認受端王脅迫,謀害小公爺,陷害靜王,能做到麼?」
「這…」簡文堂有一絲猶豫。
「哦,原來你不想活了。」說著,顧容笑著按了按刀。
「寫寫寫!我寫!」簡文堂大呼。
顧容冷冷道:「信中,我要你隻提靜王,不提雲王。能不能做到?」
簡文堂使勁兒點了點頭。
我一把將紙拍在案上,把筆放在了一旁。
顧容衝著那紙努了努嘴:「寫吧,簡老弟。」
簡文堂哆哆嗦嗦伏在案上,不一會兒就寫完了。顧容端著那紙,看了看,歪起嘴角:
「不愧是讀書人啊,簡老弟文辭犀利,句句誅心。不知道,真以為你和端王有不共戴天之仇呢。」
簡文堂問:「現在可以了吧…」
「還不可以。」顧容說著,拉起簡文堂的手,照著手心兒迅速滑了下去,連滑三刀。過後對簡文堂道:「把血塗滿手心,給這上頭按個血手印便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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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文堂喉嚨一動一動,頭頂冒著汗,一時間疼得呲牙咧嘴。待他乖乖按了手印,顧容的刀終於從他脖邊挪開了,簡文堂緩緩舒了口氣。
可是下一秒,顧容的刀尖便直直抵在了簡文堂的心髒處。
「你這是做什麼?我不都已經按你說的做了麼?」簡文堂側過頭,喉嚨一哽。
顧容貼在簡文堂的耳邊,輕笑道:「我忽然想到了一個更好的方法。你說,若是你以死明志,狀告端王夫婦,是否會更好?」
「你…你言而無信!!!」簡文堂聲音顫抖,被捆住的手腳死命掙扎。
「你不該動簪簪的。」
顧容忽然斂了笑意,聲音低沉,完全暴露了自己原本的聲音。
「你…你…你是個男人?!」簡文堂一怔,猛得回過頭,木然盯著顧容。
一陣幽沉笑聲從顧容的喉嚨處湧了出來:
「恭喜你,你是第 12345678910…11 個,知道這事兒的人。但是很抱歉,我很討厭這個數字。所以,你必須死。」
說著,顧容的短刀猝然扎進了簡文堂的心髒處,血水瞬間染透了綠色衣襟。簡文堂眼珠兒猛然外突,一張嘴阿巴阿巴閉閉合合,血流如注。我大約估計了一下,從他插進短刀到簡文堂咽氣兒,好像不過一分鍾的時間。
聞著淡淡血腥味兒,我摸了摸下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就不能換個文明點兒的方法?」
顧容緩緩起身,一甩頭發,淡定從容:
「簡單粗暴就是我景安侯府的風格。」
說著,他拉起我,瀟灑跨出門去,步履生風。
我回頭看了一眼簡文堂的屍體,問:
「那屍體怎麼辦?!」
顧容頭也沒回,隻道:
「通知李枕來收拾爛攤子。」
【34】
那日李枕制造了簡文堂的自殺現場。刑部劉賀章大人最是剛正不阿,收到信後十分震怒,後又發現寫信人以死明志,劉大人便即刻將此事呈報。
雖說上面欲極力壓下此事,然消息還是不脛而走。
一時間,滿城風雨。
安國公喪子之痛難平,咬牙切齒得要置端王與死地。聽聞三日內,連著給聖上呈了兩封奏折。
聖上被端王這一氣,病得更重了。繼後的耳旁風一時吹不進去不說,多日來也換成了麗貴妃近身伺候。
顧容的探子回報,端王府上的陳先生,跑了幾趟丞相府。起初是急急忙忙得進,唉聲嘆氣得出,後來是剛進去就搖頭走了出來。再後來是幹脆連門都進不去了。
探子一打聽,聽聞是陸丞相憂思過重,病了。
陸笙假裝稱病,不再伸手端王府的事,繼後也沒了吹耳旁風的機會。這事兒僵在那兒好長一段時間,期間安國公不曾放棄上書為兒鳴冤,更有多位朝中老人上表請求聖上查明此事。
其實這也不意外。陸笙縮起手,其他人自然都挺起腰板兒,忙著正義起來。
就在所有人巴巴兒等著端王完蛋的時候,後宮忽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繼後三尺白綾,在寢宮自盡身亡。
她留下一封信,把所有罪行攬在了自己的身上,並稱端王一概不知。此外,還承認了十七年前買通宮女舒娥下毒,並火燒月堯宮,害死錦妃娘娘之事。
此事連著震驚後宮與朝野。縱然大家心中都清楚是個怎麼回事,但繼後既已招認,聖上又予以默認,便沒有再敢多說什麼。
繼後被奪去後位,遺體不入皇陵。喪事從簡,連端王府也沒有大肆操辦,隻單薄得掛了兩個招魂幡。
那日我與李枕乘馬車路過端王府,瞧見那幡輕輕飄動,顯得枯澀悽涼了些。
「恐怕…端王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掀著車簾,輕嘆了口氣。
「怎麼了?」李枕順著我的眼神向後看了一眼。
端王府漸漸落在身後,我放下簾子,說道:
「端王雖不是什麼好東西,卻最是孝順。繼後死了,他肯這樣委曲求全,怕是恨到了極致。」
李枕微微蹙眉:「可是…不管怎麼說,繼後擔著惡名,且端王府大勢已去,他不求全,還能做什麼呢?」
我搖了搖頭:「端王性子莽撞,自來張揚。他肯這樣做,定是有更深的謀劃。隻是我還想不到…他要做什麼…他又能做什麼…」
一路上,我沒有再說話,李枕也安靜得坐在那兒,默不作聲。
繼後的死令我十分不安。
我總覺得這京都城內,浮在表面的風平浪靜就要被層層駭浪掀開。在這權位漩渦中苦苦掙扎的每一個人,都將被洶湧波濤吞噬,注定無法逃脫。
【35】
我與李枕回到府上的時候,顧容外出已經回來。他命人做了一桌子菜,說要好好慶賀一番。
「慶賀什麼?」我問。
李枕看著一桌子的菜,哭笑不得:
「繼後雖然死了,可端王府還沒有徹底消失在京都城。這一路我都在想,我覺得阿簪說得對,端王不會善罷甘休。鹿死誰手尚不可知,咱是…慶賀什麼?」
顧容笑了起來:「自是有值得慶賀的事。今日豹子帶回了消息,我去見了一個人。下定了些決心,也想明白了一些事。鹿死誰手,恐怕,很快見分曉。」
李枕歪頭看著顧容,眯起眼睛作打量狀:
「繼後死了,你好像很高興啊。」
「哦?是麼?」顧容吃了一口蘑菇,「嗯」了一聲兒,似乎是在回味。回味著回味著,又笑道:
「可說起來,最高興的,應該是靜王吧。」
顧容聲音清淡,眼角微動,露出一抹怪異神色。
「什麼?」我與李枕皆不明所以。
「這關靜王什麼事?」李枕問道。
顧容彎月一般的眼睛透著幽光,看了眼李枕,又看了一眼我,說道:
「我本派豹子去查太子…啊不,現在是譽王了,譽王與端王在京城私設賭坊一事…可」
「私設賭坊?!」李枕忽然打斷了顧容的話,滿心都去想那賭坊的事兒了。隻聽他怒道:
「自三十年前平窯坊之亂,先皇便全國範圍內禁止私設賭坊。所有賭坊皆由官府管轄,盈利盡歸國有。更曾有令,私設賭坊者,無論百姓、高官或是皇親貴胄,斬立決。他們怎麼敢?!」
李枕十分激動,激動到眼珠子快要掉進酒杯裡。
顧容試圖安撫激動的李枕:
「好了好了好了…這不是重點!」
顧容暗中調查賭坊的事並沒有告訴李枕。李枕生平最恨賭博,最是敬重先皇。若讓他知道有人在天子腳下私設賭坊,從中牟利,怕不是要掀翻了京都城,也要將那人繩之以法,根本等不到時機成熟。
幸虧李枕還有一絲理智,他深呼了口氣:「你接著說。」
顧容繼續道:
「此事調查也有一段時間了…我…」
「有一段時間了?」李枕眼睛睜大:「你瞞著我?」說著,看了我一眼,終於領悟:「哦?!原來是你倆一起瞞著我!」
「你到底要不要我說?」顧容怒目圓睜。
李枕驟然安靜:「你說…」
顧容於是又繼續說道:
「我讓豹子去查…」
說著,顧容忽然停下來盯著李枕。
李枕一愣,攤了攤手:「這次我可沒說話。」
顧容滿意得點了點頭,才繼續說道:
「豹子查到,賭坊的錢雖大部分進了端王和譽王的腰包,但真正管事兒的,不是他倆,而是一個叫全爺的人。此人神通廣大,原本在南方活動,做的是走私生意,近幾年才開始染指賭坊。兩年前來到京都,範圍涉及賭坊、走私,地下錢莊。可以說是缽滿盆盈。」
我不自覺得拍起手來:「如此神通廣大…真沒想到,以譽王和端王的智商…還能壓得住這麼大一號兒人物。」
李枕問:「你確定…全爺不是陸家的人?」
顧容點了點頭:「我確定。」
說罷,身子向前傾了傾,緩緩道:
「我和豹子查了許久,費了好大力氣,終於揪出了幕後管事的全爺。你們猜怎麼著?」
「怎麼著?」
我還怪緊張的。
顧容眼裡精光閃過,緩慢說道:
「那叱咤南方六城十數載,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全爺,竟就是早年間月堯宮錦妃娘娘身邊的安公公,安福全。」
「安…安公公…?」李枕微微一愣:「他不是十七年前就已經跟著錦妃娘娘死於大火了麼?連屍體都被找到了,怎麼可能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