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安少夫人手上冰涼, 她勉強衝姜言意點了下頭:“無礙的。”
她隻是個旁觀者都嚇成了這樣, 險些喪命於利箭之下的姜言意卻一臉從容, 安少夫人心裡不由得對姜言意有了幾分敬佩之意, 能被遼南王看上的女子, 總有些過人之處的。
今日換做任何一個世家貴女,怕是都做不到像姜言意這般鎮定。
姜言意扶著安少夫人進了徐掌櫃單獨為她們準備的雅間,又對門口的侍者道:“去請個大夫來。”
侍者忙出去請大夫。
姜言意雖知道霍蒹葭武藝不錯, 但還是有些擔憂,也怕一些富商心懷鬼胎,借此機會派人搶走募捐的銀票,安撫好安少夫人後,她便出門去尋徐掌櫃。
徐掌櫃眼下正焦頭爛額,碰上姜言意,作揖作得都快跪到地上去了,猶如大難臨頭般道:“楚掌櫃,今日這場意外,當真是飛來橫禍,王爺若是查起,還望楚掌櫃替徐某說句話。”
姜言意自然知道放冷箭的人不可能是徐掌櫃安排的,她問:“募捐的銀票在何處?”
都這個時候了,徐掌櫃是萬不敢再貪圖這筆財的,忙道:“我鎖進了庫房裡,有不少小子看著,出不了意外。”
姜言意卻道:“人心隔肚皮,今日募捐的錢財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若有人假扮賊人搶走銀票,這局面可得徐掌櫃自己收拾。”
能在胡家倒臺後立馬坐上商會一把手的位置,徐掌櫃也不是個蠢的,跟商賈們打交道多年了,誰是什麼德行他比姜言意更清楚,眼下被姜言意這麼一點,他也知道萬不可掉以輕心。
又朝著姜言意深深作了一揖:“謝楚掌櫃提點,楚掌櫃大恩,徐某沒齒難忘。”
囑咐完徐掌櫃,姜言意轉身正要回雅間,就見方才出門去請大夫的侍者已經領著一位女醫往樓上去。
都護府大街的藥堂就那麼幾家,坐堂的大夫姜言意也差不多都認得,上樓的女醫身形臃腫,姜言意對此人沒印象,想來那女醫也不是都護府大街附近的大夫,怎地這麼快就趕過來了?
大抵是有了先前女遊醫的教訓,女遊醫又一直沒落網,據稱是她精通易容術,讓搜查的官兵也無從下手。
姜言意現在看到女醫神經就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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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來福酒樓大堂轉了一圈,楊岫邴紹現扮做食客混在大堂,見姜言意下樓來後,就不動聲色跟著她繞去了後院。
“東家,可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楊岫問。
姜言意低聲道:“方才酒樓的侍者領了個女醫上樓去給安少夫人看診,我擔心她是前朝的方姓女醫。”
姜言意說的女醫他們有注意到過,隻不過那女醫身形臃腫,頭發花白,顯然是個上了年紀的醫婆,酒樓又有女眷受驚了,二人這才沒多想,被姜言意這麼一說,便也警惕了起來。
楊岫問:“這可如何是好?”
姜言意道:“定然是衝著我來的,她要想救姜言惜,就不敢衝我下死手,先前那隻箭,或許是想引開蒹葭。”
“安少夫人還在房裡,未免萬一我先上去,你們二人一會兒扮做酒樓的小二進來添茶水,看我眼色行事。”
楊岫邴紹紛紛應是。
姜言意這才轉身上樓。
雅間裡,安少夫人坐在八仙桌旁讓頭發花白的醫婆把脈。
“少夫人受了驚嚇,好生靜養幾日便可,老身開個安神的方子,照著這方子抓藥吃上幾回就無礙了。”醫婆聲音出奇的慈祥平緩。
安少夫人向她道了句多謝,又對姜言意道:“楚姑娘,你也讓這位女大夫把把脈吧。”
姜言意在進屋前還不敢確定這醫婆是不是姓方的女遊醫,但進屋後聞到她身上那股跟一般的大夫不太一樣的藥味,基本上就可以確定了。
當廚子的旁的不行,嗅覺和味覺卻比旁人敏銳些。
姜言意先前風寒刮痧,聞到過女遊醫身上的藥味,跟這醫婆身上的如出一轍。
未免女遊醫察覺,姜言意裝作不知她身份的樣子道:“那支箭沒傷到我,倒是城東那邊又出了一樁縱馬傷人的命案,官府的人被耽擱在了那邊,不知何時才能過來。”
她故意這麼說,是想讓女遊醫放松警惕,畢竟官府的人來得晚些,她的機會就多些,不至於走極端拼個魚死網破。
方芷易容後跟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無異,聽到官府的人會晚些過來,眼神微動。
安少夫人心善,聽到臨近年關又出命案,難免唏噓一番。
方芷在這時道:“我瞧著這位姑娘氣色不是很好,有陰虛火盛之態,老婆子行醫多年,醫術還是過關的,姑娘若是信得過老身,不妨讓老身替姑娘針灸一番?”
姜言意心說她信得過就怪了,推脫道:“多謝大夫好意,出門在外不太方便,回頭我請您來府上診脈吧。”
方芷貿然提出要針灸,姜言意這番婉拒也讓她找不出理由再開口。
方芷隻得笑著應是,她去收拾自己藥箱時,手摸向藥箱隔層裡的迷煙竹筒。
“客官,小的來給您添壺熱茶!”
正在這時,楊岫拎著茶壺進門來,邴紹端著一盤糕點跟在他後邊,方芷已經摸到了迷煙竹筒,見這情形,又隻得先把迷煙放下。
姜言意不動聲色觀察著她,在楊岫邴紹把東西放到桌上時,給了他們一個動手的眼神。
說時遲那時快,楊岫回身一個掃堂腿就將毫無防備的方芷掃到在地,在方芷反應過來之前,邴紹上前直接將她一雙手卸了,方芷慘痛出聲。
安少夫人嚇得花容失色,從凳子上站起來,驚魂未定看向姜言意:“楚姑娘……這是……”
姜言意見方芷被制服,也松了一口氣,道:“此人是官府緝拿的要犯!”
邴紹將方芷臉上的人皮面具一扯,安少夫人看到一臉褶子的老太太瞬間變成了個一臉兇相的中年婦人,還被嚇得後退一步。
官府的人很快趕了過來,安少夫人這才知道姜言意之前說的縱馬傷人隻是騙那女醫的。
姜言意本以為來的隻是些官府的小嘍啰,到窗前一看,瞧見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臉肅冷的人,還愣了愣。
他怎麼親自來了?
一朵雪花悠悠從窗前飄落,長街兩側屋舍鱗次栉比,檐上積了厚厚一層雪,道旁落光了的葉子的枯枝上結了冰霜,遠遠望著仿佛真如瓊枝玉樹一般。
封朔一身戎甲,身形比松柏還筆挺幾分,面容肅冷,他胯下比尋常戰馬還高了半頭的烏雲馬打著響鼻,呼出的熱氣在空氣裡形成一道白霧。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封朔在馬背上抬眼朝這邊望來。
紛飛的雪花多了起來,一大片一大片往下落,好不容易晴了半日,竟是又下雪了。
姜言意看到封朔收回目光,從戰馬上翻身下去,似直接往酒樓這邊來了。
她心口沒來由地快跳了幾下。
酒樓裡果然不出姜言意所料,有個富商瞧上了這場騷亂帶來的機會,找人假扮同伙搶商會募捐的銀票,好在徐掌櫃經姜言意提點後,已將銀票換了地方。
同徐掌櫃交涉了解當時情況是府衙的宋錄事,封朔徑直上樓來尋姜言意。
面相上安永元比封朔兇狠了不少,但安少夫人敢罰安永元跪搓衣板,卻不敢多看封朔一眼,從封朔進房門後她整個人就大氣不敢喘一聲。
姜言意見狀,想著官府的人來了,可以由官府的人送安少夫人回去,安全上也有了保障,便讓安少夫人先回去。
安少夫人求之不得,客套話都沒跟姜言意說幾句,帶著丫鬟就匆匆離去。
姜言意哭笑不得,睨著封朔道:“瞧你把人嚇得。”
顧忌著楊岫邴紹還在房裡,封朔沒做什麼出格的舉動,隻看了姜言意一眼道:“怎就沒嚇到你?”
這句話不像是在撩人,但姜言意就是莫名覺得臉熱,她趕緊說公事:“你瞧我幫你抓到了誰!”
封朔挑眉往地上看去,他沒見過女遊醫,但審完大牢裡的前朝舊部,又讓畫師按著供詞畫過女遊醫的畫像,結合那些特徵,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前朝皇後身邊的大宮女?”
方芷狠狠呸了一聲:“亂臣賊子!我大齊的江山絕不是爾等鼠輩坐得穩的!”
封朔冷笑:“坐得穩坐不穩,你大齊國也滅了十餘年了。”
方芷臉色瞬間難看了下來。
封朔吩咐在門口待命的邢堯:“把人帶走!”
邢堯很快帶著侍衛進屋拖走了方芷,封朔看了還在房內的楊岫邴紹一眼。
二人假裝沒看到他的眼神,垂著腦袋杵在屋內就是不肯走。
封朔何許人也,自然能猜到這大概是楚昌平吩咐的,最終他隻揉了揉姜言意的發頂:“回頭給你記功,但以後不許再冒險!”
他是聽說有人放冷箭險些傷到姜言意才從西州大營趕過來的。
姜言意心中高興,眉眼間都是笑意:“我募集的軍資粗算也有十五萬兩!”
這個數目是封朔沒想到的,他頗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你拿刀子抵著人脖子逼他們捐的?”
若不是顧忌楊岫邴紹二人還在屋內,姜言意很想掐著他胳膊上的肉狠狠擰上一圈。
她咬牙切齒道:“才不是。”
封朔看她跟隻炸毛的貓似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罕見的溫柔,“走吧,本王親自送你回去。”
姜言意怕霍蒹葭遇到什麼危險,讓邴紹去找人,她前腳才說完,後腳下樓就遇上了霍蒹葭。
霍蒹葭手上還拿著那柄血淋淋的關公刀,距她一丈之內壓根沒人敢靠近,發現她往那邊走,圍觀的百姓就自動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但霍蒹葭垂頭喪氣的,一臉灰撲撲,仿佛是個自認倒霉的倒霉蛋。
見了姜言意第一句話就是,“東家,我下刀太狠,忘記留活口了。”
先前殺光了襲擊面坊的人,姜言意說想要個活口,霍蒹葭就一直把這事記到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