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方芷看到那雙跟記憶中的黎皇後如出一轍的眼睛,鼻子一酸,叫到:“公主,奴婢可尋到您了,您這些年受苦了。”
姜言惜眼底全是戒備,“你叫我什麼?”
方芷紅了眼眶:“公主,您是大齊公主啊!”
姜言惜抿緊嘴唇,“我不是,你們找錯人了。我爹呢?”
前去救人的前朝舊部打的是姜尚書的名號,姜言惜才跟著她們走了,但被偷偷摸摸帶到這家客棧,她多次問起姜尚書都沒人回答她,她也發現了不對勁。
方芷見姜言惜這般,想到死去的黎皇後,心痛不已,噙著淚道:“當年鎮國大將軍造反,皇後娘娘為了保下您,讓太醫用藥箱把您偷偷帶出宮,您才得以被姜尚書收養。”
聽到“姜尚書”三個字,姜言惜眼神終於變了變,但還是戒備居多:“我爹在哪兒?”
方芷隻得先穩住她:“姜尚書如今還被關在大理寺大牢,京城的線人已經在想法子救人。”
姜言惜道:“我憑什麼相信你們?”
方芷痛心道:“公主不妨想想,我騙您作甚?”
姜言惜無措抱緊了雙膝,她從小就被姜夫人苛待打罵,被嫡出的弟弟妹妹欺負,隻因為她是個庶出的,現在卻突然有人告知,那個卑賤的庶女並非她的真實身份。
一時間,她隻覺這命運可真是可笑之極。
她若真是前朝公主,曾經唯一疼愛她的父親根本不是她父親,那些經年累積下來的恨意和委屈,仿佛都成了她本該承受的。她也沒資格再去恨去怨刻薄她十幾年的姜夫人娘三。
她跟封時衍之間的一切又算什麼?
姜言惜五指無意識掐破了掌心,嘴唇都被牙齒咬出了血,她失控衝著方芷吼道:“騙子!你們都是騙子!我不是!我才不信你們的鬼話!”
憑什麼!在經受了這麼多屈辱和苛待後,她連恨都不能痛痛快快地去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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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荒唐至極的人生,她就合該承受這一切麼?被命運如此捉弄麼?
方芷見她情緒失控,有些癲狂的模樣,趕緊用銀針扎在她穴位住,姜言惜這才昏睡了過去。
方芷長嘆一聲,沒忍住眼中的淚意,揩了揩眼角。
等她走出房門後,守在門外的崔安遲疑道:“方姑姑,這真是公主麼?會不會是寫那封信的人的圈套?”
他們一直都沒找到前朝公主的下落,一月前才陡然收到一封匿名書信,信上說姜尚書的庶長女便是當年送出宮的公主。
方芷冷冷掃了崔安一眼:“雖不知寄信人身份,但我已經親自核實過。姜敬安入獄後,京城那邊林太傅也尋機會跟他確定了,姜敬安親口承認的這便是公主,她胳膊上也有紅痣胎記,你在懷疑什麼?”
林太傅是前朝舊臣,也是前朝舊部裡最有話語權的人。
崔安立馬低下頭去:“屬下不敢。”
他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為了復國拼命,他聽到姜言惜這樣歇斯底裡否認,心中不忿罷了。
方芷警告他:“看好公主,若是公主有什麼閃失,我唯你是問!”
崔安低頭應是。
封府。
封朔審訊完犯人回來時,臉色比姜言意想象中還要沉鬱。
她問:“審訊不順?”
封朔搖了搖頭,邢堯的搜尋還沒楚結果,他不想細說,姜言意便也沒再問。
她在回廊外站了有一會兒了,頭發上、衣領處都沾了不少細碎的雪花。
封朔幫她一點點把頭上的雪花拂去,回廊外種了幾株寒梅,皑皑白雪中一點紅,很是惹眼,但在這一刻都成了她的陪襯。
姜言意臉上原本白嫩的肌膚被風吹得有些微紅,比起她平日裡的明豔,眉宇間多了一縷愁緒,更看得人心生憐惜。
封朔用手背碰了碰她面頰,發現她臉上冰涼一片,眉心擰了起來:“在外邊站這麼久不冷麼?”
院子裡沒人,姜言意臉貼著他溫熱的手背,沒有退開,像是一個人徒步走了很久,突然找到了倚靠:“大夫在給言歸針灸,我心裡悶得慌,出來吹出風舒服些。”
封朔手下移,落到她後背,用了些力道把人擁進自己懷裡:“言意,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了。”
姜言意以為他是怕自己嚇到了,道:“我沒事,也沒被嚇到,就是想快些結束這一切,不想再因為那些躲在暗處的人擔驚受怕……”
“我知道。”
他永遠不會告訴她,是他被嚇到了。
馬車衝向她的那一瞬間,他心髒幾乎驟停。
也是生平第一次,恨不能把人大卸八塊。
他們怎麼敢動她?
怎麼敢!
姜言意能敏銳察覺到封朔的情緒變化,雖不知緣由,但下意識覺得應該跟今天的這場刺殺有關。
她側臉貼著封朔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有些難過道:“封朔,我真的沒事,你別這樣,你這樣我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你……”
“姜言意,你告訴我什麼是拖累?”
封朔一隻手抬起她下顎,攬在她腰間的手不自覺用力了幾分。
姜言意突然吃痛悶哼了一聲。
封朔趕緊松了攬在她腰間的手的力道,擰眉問:“在馬車上被撞倒了?”
姜言意一點也不想面對封朔擔憂的目光,哭喪著臉點了點頭,感覺自己越來越像個草包小廢物……
楚言歸的木質輪椅在馬車上,楚忠調轉馬車時,輪椅撞過來剛好撞到了她腰椎上,當時隻疼了一下,現在倒是一碰到就疼。
封朔氣得不知道說什麼,把人打橫抱起就往自己院子裡走。
姜言意知道他八成是帶自己去上藥,二人雖定了親,但到底是還沒成親,怕被人瞧見了說闲話,急得直拽他衣服:“隻是撞到了一下,不嚴重的!我回去讓秋葵幫我抹點跌打損傷的藥膏就成。”
封朔不說話,腳下步子也沒停。
等到了他自個兒的院子,他把姜言意放到軟榻上,從櫃子裡找出上好的化瘀藥膏,才盯著又慫又囧的某人道:“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姜言意被他這句話嚇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結結巴巴道:“我……我自己來就行。”
她說的是想自己上藥。
第112章
她腰側有巴掌大一塊淤青, 因為膚色太過白皙,看著嚇人,疼倒是沒那麼疼。
封朔嚇唬完她, 還是出了房門, 讓一個老嬤嬤進來給她抹藥。
姜言意趴在褥子上,老嬤嬤手上抹了藥油給她推拿按捏, 她側著臉看對面的書櫥,他書櫥裡有什麼書, 不知不覺她已了如指掌。
在一起久了, 似乎無形之中就會形成一種默契, 他一個眼神, 她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沒說出口的話,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封朔審完車夫, 她問起時他卻沒有多言,顯然那場驚馬不是皇帝安排的。
她在西州得罪過的人,算一算也隻有胡家和來福酒樓的徐掌櫃。
胡家已經徹底倒臺, 來福酒樓的掌櫃是個生意人,在生意上跟她有龃龉, 卻也不至於做出這等謀財害命的事情來。
如意樓開張時遇上鬧事的, 她派了人前去跟著, 得知那是興安侯底下的人, 但解圍的又是興安侯縣主, 後面興安侯縣主也曾多次來過如意樓, 對她和楚淑寶兩姐妹都很熱絡, 似乎對那幾個鬧事的人身份並不知情。
那場鬧事或許是興安侯想給自己女兒出口惡氣。
這樣想來,今日的驚馬不會是興安侯的手筆,畢竟她就算死了, 封朔早已認興安侯縣主為義妹,也不可能娶她,興安侯這麼做是平白惹得一身騷。
姜言意把所有可能跟她有過節的人都想了一遍,還真想不出是誰是要置她於死地。
老嬤嬤給她上完藥,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她自己爬起來穿好衣物才走出房門。
院外。
邢堯親自去了琵琶巷一趟,把那邊的情況告知封朔:“關押前朝餘孽的的宅子邊上一戶人家家中起了大火,有人借著大火燃了大量迷煙,迷倒了宅子裡的守衛,這才把人救走。”
當時火勢蔓延,整條巷子都是逃命和救火的人,混亂不堪。
封朔負手站在一株雪松下,看著松針上的落雪不知在想些什麼:“迷煙的來源可查到了?”
邢堯搖了一下頭。
封朔似乎早有預料,面上並不見怒色。
邢堯繼續道:“除了興安侯落腳的客棧,屬下已帶人全城搜尋了一遍,沒找到人。”
興安侯是隻老狐狸,看著和善,卻最會裝腔作勢,查他落腳的客棧,擺明了就是不再信任這位盟友,邢堯不敢擅作主張。
他想起遇到了那個婦人和男子,道:“不過屬下出門前,發現一個婦人帶著一個小子鬼鬼祟祟在都護府外,那婦人是個遊醫,小子賊眉鼠眼的,拿不出戶籍文書來,但身上有興安侯的令牌,屬下沒敢擅自扣留。”
他頓了頓,問:“要不屬下帶人去吉祥客棧走一趟?”
封朔答非所問道:“興安侯麾下的大將宋徵把女兒送去了路泊那裡,現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