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鐵匠也知道打鐵得看行情,他在西州城算是最出名的鐵匠,賺的銀子也不多,每個銅板都是抡了幾千錘才砸出來的。以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若是要成親,開銷就大了去了。
他為人敞亮,說話也從不藏著掖著,當即道:“姜掌櫃若還要人,我自是願意過去幹的,隻是您也知道,我這人嘴笨,怕搞砸了您的生意。”
姜言意道:“不會。”
鐵匠若來她這裡做事,一來能賺更多的錢,將來他跟秋葵的生活也有保障。二來他以後要是做出什麼對不起秋葵的事,她還能直接幫秋葵出氣。
鐵匠點點頭,算是應下了,他道:“秋葵的賣身契,我還是想幫她贖回來。”
秋葵是罪籍,和一般的奴籍不一樣,奴籍隻要主人家願意,去當地官府就銷掉。
罪籍必須得天子親赦。
姜言意說:“秋葵的賣身契,我隻是幫她存放。我相信你現在是真心想娶她,但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且放在我這裡,你若是敢欺負她,我隨時都能把人帶走。”
她握住秋葵的手:“我就是她娘家人。”
鐵匠道:“姜掌櫃用心良苦,我替秋葵謝過您。但往後她就是我的結發妻,她的一切東西,我想她自己存著就好。您若是對我不放心,我可以跟您去官府籤賣身契。”
他寧願自己賣身,也想幫秋葵拿回賣身契。
姜言意點了頭。
牛車轉頭去了府衙,在官府登記籤訂身契後,鐵匠說需要幾天時間回去把打鐵的鋪子轉讓出去,再來姜言意這邊做事,姜言意同意了。
再次坐上回古董羹店的牛車時,姜言意對秋葵道:“傻丫頭,我能為你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秋葵知道,鐵匠的賣身契在姜言意手裡,是為她好。
她紅著眼道:“謝謝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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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意摸摸她的頭:“哭什麼,回去好好繡一身漂亮的嫁衣,再過不久你就是要當新娘子的人了。”
許是臨近新年,喜訊也接連不斷,李廚子那邊傳來消息,軍營要她的方子,西州苦寒,哨樓的哨兵經常吃不上熱食,用方便面能能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
而且急行軍時,普通將士也能用方便面臨時墊肚子,主力作戰軍自然還是得吃經餓管飽的食物。
方子賣了足足二百兩,還因為軍營那邊現在設施不齊全,沒法做面餅,又要給各個哨樓的將士發放軍糧,隻能把五千兩的軍需單子拿給姜言意的面坊做。
如今面坊那邊忙得不可開交,還請了不少新伙計。
正如姜言意一開始預料到的,方便面的做法捂不住多久,看到這樣龐大的市場,別的面坊也動了心思,開始分這塊蛋糕。
其中來福酒樓徐掌櫃名下的面坊勢頭是最盛的,依然是有樣學樣,聽說為了拿下西州大營的生意,還給某位將軍送了重禮,可惜毫無回應。
徐記面坊為了拉客,索性壓低了價格賣,姜言意面坊裡最便宜的面餅子賣一文一塊,他那邊賣兩文三塊面餅。
姜言意這邊正好在忙軍營的單子,沒分出功夫去搭理。
萬事開頭難,楚淑寶的胭脂事業在經歷了一開始的低迷期,現在也漸漸有了起色。
她是個熱絡的性子,來店裡的女客,便是再不善言辭,也能叫她聊上一兩句。
女子的天性就沒有不愛美的,楚淑寶在胭脂水粉上是下了大本錢的,一些京城才有的貨都叫她給弄到手了,開一盒給店裡的女客免費試用,若是有想買的,再以三成利錢賣出去。
為了試用胭脂來店裡的女客明顯多了起來,姜言意在服務上便也更用心,不僅設了給食客放鬥篷大氅披風的地方,還去隔壁成衣鋪子訂做了不少罩衣,吃辣鍋時穿上罩衣,就能防止油濺到身上,髒了衣裳。
還有不少女子想跟楚淑寶學點妝容,一些京城那邊時興的妝容,西州這邊少有人會。
在櫃臺處塗脂弄粉,一是地方小站不了多少人,二是店裡還有不少男客,總歸是不方便,姜言意又把後院原先她自己睡的那間房收拾出來,置了不少精巧的矮幾蒲團,讓楚淑寶在這裡教女客們化妝。
一開始隻有四五個人,後面就變成了十幾人搶著排隊,地方有限,楚淑寶每天又隻教一次,女客們往往都得提前好幾天訂位置。
來店裡的女客一多,男客便也多了起來。
往常隻有在遊湖赴宴時,才有機會瞧瞧那些高門大戶的姑娘們,如今吃個飯便能“偶遇”。
古董羹店的生意火熱遠超從前,要是不想流失這些客源,擴充店面迫在眉睫。
姜言意拿著手上的巨款,決心開一家比來福酒樓規格更大的店!
搶生意嘛,誰還不會!
第97章 好處=椒麻雞
每逢年底都是各處鋪子易主的時候, 姜言意一番打聽,最終選定了原本屬於胡家產業的一棟茶樓。
胡家作為曾經的地頭蛇,勾結突厥被抄後, 抄出來的銀子那是非常可觀, 西州最好的地段,鋪子宅子幾乎全是他們的。
部分地契已經被官府轉賣出去, 還有一些大頭的地契積壓著。
徐掌櫃成為商會一把手後,一直在努力吞侵胡家的產業, 說起來楚昌平買下胡家的宅子, 也跟徐掌櫃結了梁子。胡家的主宅附帶了花莊, 徐掌櫃想接手花莊生意, 但宅子被楚昌平買下了,商不與官鬥, 他隻能忍下這口氣。
冤家路窄的是,如今姜言意看中的茶樓,徐掌櫃也瞧上了。
姜言意之前一直派人盯梢, 徐掌櫃又何嘗沒防著她,知道她是楚家小姐, 忌諱著楚昌平是個當官的, 也怕她身後遼南王府的勢力, 徐掌櫃打算來個先禮後兵, 率先給姜言意遞了請帖, 邀她加入商會。
很多貿易上的消息, 隻會在商會內部交流, 這是為了避免被分走蛋糕。但凡碰上個什麼天災人禍,商賈們要解囊捐款,也是把銀錢收集起來後, 由商會去和官府交涉。
而官府那邊有什麼新頒布的政令,也會提前給商會通氣,商會裡越有話語權的人,從中牟得的紅利就越多,因為有油水的活兒全叫他們給攬了,商會裡其他人趁著這股風也能撈上一筆。
沒入會的商人無從得知這些消息,就隻能兩眼一抹黑瞎琢磨。
“隻要楚掌櫃不同徐某搶茶樓這塊地皮,徐某保證,楚掌櫃入會後,也能分得商會的一成紅利。”徐掌櫃是個生意人,從頭到腳都是精明和算計。
姜言意如今對外宣稱是姓楚,“姜記”的店鋪,她一開始沒改名,一則是好不容易打響的名氣,突然改名可能會流失顧客。二則“姜”是她前世的姓氏,她想冠用這個姓把老火鍋在這裡發揚光大,也算是和前世唯一的一點羈絆了。
但楚淑寶問她古董羹店裡的牌匾為何要叫“姜記”時,姜言意隻能用前一個緣由搪塞。她店名不改,楚家人總會多心的,姜言意想了一夜,最終還是決定換酒樓時,重擬店名。
此刻聽見徐掌櫃的話,她笑了笑道:“怕是得叫徐掌櫃失望了。”
徐掌櫃儒雅的臉上收起了笑容,隻剩商人為利是圖的冷漠:“楚掌櫃何必以卵擊石,你小小一個古董羹店,還能鬥得過整個西州城的商會不成?”
姜言意說:“自是鬥不過的。”
徐掌櫃面色稍緩,卻又聽她道:“不過徐掌櫃既然一開始就學我開古董羹店,現在又學我經營的面坊,證明我的法子還是賺錢的,不是麼?”
被她這樣毫不留情地揭穿,徐掌櫃面上不好看,說了句“告辭”便起身離去。
等人走了,郭大嬸才道:“東家,您這樣下他臉面,不怕他懷恨在心報復?”
姜言意淺飲一口茶道:“隻要我不讓出茶樓,他懷恨在心已是必然。但低頭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商場如戰場,一開始就太好說話,後面隻會被人當成軟柿子捏。”
徐掌櫃肯親自跑這一趟,就是知道他那邊可能拿不下茶樓,才想讓自己這邊松手。
郭大嬸跟了姜言意這麼久,之前隻覺得姜言意做生意點子多,這還是頭一回見到她展露鋒芒,道:“還是東家看得長遠些。”
姜言意說:“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面坊那邊怎麼樣了?”
“先前邴紹一人得管面粉進貨和面餅買賣,都沒時間去後廚盯著伙計們,偶有一兩個耍滑頭的虛報面餅數量也難以查清,如今羅鐵匠過去盯著後廚,底下的伙計老實多了。”郭大嬸道。
姜言意揉了揉眉心道:“面坊那邊的帳太雜了,還是得再招個賬房先生。”
而且面坊那邊做出的面餅,受限於技術條件,每一塊的大小並不均勻,铡刀切割時,還會浪費不少。
後世的方便面工廠有專用的機械壓面機,可以把和好的生面團擠壓成薄片,再用滾筒切刀切成細條。這樣既能解決面餅大小均勻的問題,又能達到一個注入靈魂的彎曲度。
姜言意倒是繪了草圖,想讓鐵匠做一個可以人力操縱的壓面機和滾筒切刀,但草圖與實物有出入,加上鐵匠沒見過後世的方便面工廠,愣是沒看懂她畫的是啥。
姜言意一番解釋後,鐵匠大概懂了她想要的是一個什麼東西,直言打造的難度太大,隻說得闲了可以試試,看能不能做出來。
這東西要是能做出來,省了盤面繞面的功夫,做方便面的效率會大幅度提升。
茶樓的競標開始時,不止姜言意和徐掌櫃看中了這黃金地段,旁的商賈也躍躍欲試,找關系送厚禮的不在少數。
姜言意趁機渾水摸魚,讓楚淑寶當中間人,把自己種的辣椒,果子少的以八百兩一盆的天價賣了兩盆出去,可把她給樂壞了。
辣椒從關外傳來,被當成稀罕花草,大冬天還結著果子的更是少見,不少好名花的大戶人家都喜收藏。
讓她意外的是,那兩盆辣椒出去走了一圈,最後被人當做厚禮送到了封朔手上,封朔又給她栽回地裡去了。
姜言意空手套白狼賺了一千六百兩,最後茶樓還是盤給她了。
她有點心虛,下廚做了一道椒麻雞去找封朔,扯東扯西說了半天,終於說到茶樓的事情上:“那個……別人給你送了重禮,你把茶樓盤給我了,會不會不太好啊?”
封朔處理著公文頭也沒抬地道:“這些瑣事本王可沒功夫管,那兩盆番椒也是下面的人呈上來的。你倒是不必心疼這些商賈,他們的錢,大多都是從底層百姓身上收刮來的。能讓他們自願掏錢的機會不多,這些錢到時候會花到百姓身上去。”
他這麼說,姜言意就懂了,這禮一層層送上來,兩盆番椒到封朔手上,中間各層的官員肯定也被塞了不少好處。
封朔接管西州後,沒有及時打壓這個陋習,就是想用讓商賈們先自掏腰包一波。
隻不過掏出來的這些錢,沒有到各個官員手上,而是集中由官府管理。
這是官府給商賈們的一個下馬威。
他說完抬起頭,似笑非笑道:“怎麼,怕本王為了你以公徇私?”
在他說這些話之前,姜言意還有這樣的錯覺。
她點點頭。
怎料封朔下一句就是:“那且當是本王為你徇私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