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抬腳就往刀疤身上狠踹幾腳,一邊踹一邊喊:“救命吶,打人了!”
那幾腳的力道姜言意不清楚,但她看見刀疤臉捂著被踹的地方,整個人蜷縮得像隻蝦米。
姜言意目瞪口呆,所以郭大嬸……其實是個隱藏的武功高手?
門外圍觀的人看不清裡面的形式,但郭大嬸叫得這般悽厲,他們都以為是兩個大漢仗勢欺人,不免又對姜言意幾人生出幾分同情。
可官府的人都沒過來,他們見那兩個大漢彪悍,也不敢貿然出手相助。
“住手!”門外傳來一聲沉喝,擠進來的卻是個樣貌清俊的年輕男子,是陸臨遠。
“窮書生別多管闲事!”獨眼龍正準備去幫刀疤臉,沒心思搭理陸臨遠。
卻見他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我是西州府衙的人!”
姜言意的火鍋店名聲,他早有耳聞,同僚玩笑說來這裡吃上一頓,他百般推脫,不願踏足這邊,怕放下的前塵再牽扯上來。
但今日偶然路過此地,聽聞裡面慘叫連天,他還是無法坐視不理。
他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總不能因為一些舊恩舊怨,就把刻在骨子裡的大道弄丟了。
今日就算隻是一個陌不相識的女子被人欺凌,他陸臨遠也會站出來。
姜言意見到陸臨遠,也愣了愣,她沒想到,再次見到他,會是在這等情境之下。
看到陸臨遠手上的令牌,獨眼龍和痛得龇牙咧嘴的刀疤臉對視一眼,則有些摸不著頭腦,那邊的人不是說,今日西州府衙不會管都護府大街麼?
“爾等緣何鬧事?”陸臨遠問兩名大漢。
“我兄弟三人昨日在此吃了鍋子,今日我三弟腹瀉嘔吐不止,必然是這店裡的鍋子不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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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既都吃了,為何隻有你三弟腹瀉嘔吐,你二人還如此生龍活虎?”陸臨遠質問。
兩個大漢被問住了,他們原本就是地痞無賴,哪裡跟人講什麼道理,支支吾吾道:“我三弟……自小體弱,身體不如我二人強健。”
“既然體弱,或許是腸胃消化不好,這不是你等汙蔑人家店鋪吃食不幹淨的理由!”陸臨遠沉聲道。
刀疤臉趕緊補充一句:“今晨他們店門口死了隻野貓,是吃了她們店裡的老鼠死的。”
姜言意立即反駁:“老鼠不是我店裡的!”
陸臨遠還是頭一回見姜言意這般兇悍的模樣,隻覺陌生得緊。
若是從前,他見到世家貴女這般毫無儀態,隻會覺得沒規矩。但後來幾經絕境,他也知曉不是有人生來就能錦衣玉食,自小習琴棋書畫的。
前世國破那會兒,多少世家貴女不堪忍受這跌落凡塵的命運,自行了斷。能苟延殘喘活下來的,少之又少。
放下曾經對姜言意固有的偏見,陸臨遠突然覺得,她已經比大多數貴女做得好。
她從前做錯了事,但如今有家不能回,有親人不能認,還得自謀營生,已算是得到了懲罰。
想活著,並不是一件錯事。
姜言意被他盯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還望大人主持公道,還小店一個清白。”
陸臨遠這才回過神,問“那隻死貓可還在?”
“還在。”姜言意還沒來得及拿去埋了,隻裝進了箢篼裡。
陸臨遠點頭:“帶上,一並拿去醫館給大夫,看大夫如何決斷。”
獨眼龍不知接頭那邊究竟是出了什麼變故,但對方隻要他把姜言意帶去回春堂那邊就行了,他們兄弟二人一開始鬧事,也隻是想多訛點銀子,再把姜言意騙過去。
眼下隻多了一個看起來文弱的書生,反正是衙門的人,自有他們衙門那邊自己決斷。
獨眼龍便指著姜言意道:“我三弟還在回春堂不知死活,你得隨我們一道過去!”
今日之事總得有個了結,姜言意點頭:“可以。”
郭大嬸忙道:“掌櫃的,我跟您一塊去。”
姜言意看了郭大嬸一眼,猶豫片刻點了頭。
今日見識到了郭大嬸勾板凳的那一腳,再聯想那日她勸說自己的話,姜言意對她的身份隱隱有了個猜測,隻是不敢確定。
兩個大漢身形彪壯,陸臨遠又隻是個文弱書生,自己的戰鬥力更不用提了,若是中途再生什麼變數,怕是兇多吉少。帶上一個會武的郭大嬸,保險一些。
姜言意倒是想過去封府求助,但自己跟封朔的關系還沒定下來,且先前這二人那樣一番抹黑自己和封朔,她若此時再上門求助,反倒是驗證他們說的話是事實一般。
就算後面查出他們三弟腹瀉嘔吐跟自己的火鍋無關,百姓可能也會懷疑是王府給醫館施壓。
所以姜言意打消了去封府求助的想法,交代秋葵關好店門,便跟幾人一道往回春堂去。
西州府衙。
謝知州看著坐在太師椅上的人,恭恭敬敬呈上一杯酒,諂媚道:“大人,您請用。”
“底下的人都交代好了?”樊堯年懷中抱著一名衣衫半解的美婢。
那美婢接過謝知州遞來的酒,就要喂給樊堯年。
樊堯年不喝,美婢嬌羞一笑,懂了他的意思,自己含進嘴裡哺給他。
當著謝知州的面,二人旁若無人親熱了起來。
樊堯年是樊威的長子,在幼弟樊盛年死後,皇帝為了穩住樊家,不僅將宮裡的樊貴妃封為皇貴妃,還提拔他為骠騎大將軍。樊堯年跟他弟弟樊盛年是一路貨色,所到之處少不得美酒美人。
謝知州對如膠似漆的二人視若無睹,他獻上的美人博了樊堯年歡心,他隻會更開心。他殷切道:“隻要那姜氏女離開都護府大街,下官就有的是法子拿住她,就是怕遼南王那邊得了消息……”
自從姜言意還活著的消息傳到皇帝耳中後,封朔為避免有人暗下殺手,不僅在各大城門處嚴格管控進城出城的人,在整條都護府大街也都布下了嚴密的防護網。
平日裡瞧著是沒什麼,可謝知州得了上面的暗示,好幾次派死士前去刺殺姜氏女,派出去的死士沒一個是活著回來的。
折損了幾十名死士,好不容易才摸清了那道防護網的分布範圍。
樊堯年聽得謝知州的話,冷笑一聲:“突厥王子混進西州,隻怕他現在根本無暇顧及別的事。等姜氏女一死,陛下在遼南王手中就再無把柄。待突厥跟遼南王鬥得兩敗俱傷之際,陛下發兵北上,不僅能重新奪回西州,還能收繳了遼南王的兵權!”
他看了謝知州一眼:“屆時,我自會稟明陛下,讓你坐上西州都護的位置。”
謝知州貪財,也好高官厚祿,可突厥王子是怎麼在層層封鎖下潛入西州城的,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一旦東窗事發,這就是一項通敵叛國的誅九族大罪。
他擔心自己的項上人頭:“遼南王在軍中一貫以神勇著稱,若是突厥大敗……”
“他必死無疑!”樊堯年語氣篤定,一雙大手在美婢身上攀遊,眼神卻十分陰鹜。
龍椅上那位敢走這步險棋,也是費了大力氣才查到遼南王的一大弱點。遼南王因為當年的舊傷,一遇嚴寒便會痛得連兵器都握不住。
從一開始誘遼南王前往西州,龍椅上那位就在布局了。
隻不過本以為留在西州大營的突厥細作能一直撐到嚴冬時節,誰料封朔轉眼就把細作清得幹幹淨淨。
遼南王如今已經開始著手整治西州府衙,若是西州府衙也盡在他掌控中了,屆時西州便是一個鐵桶,不管廢多大的力氣都撬不開。
所以必須得在封朔徹底肅清整個西州前,徹底攪亂這桶水。
聯手突厥除去遼南王,是新帝最瘋狂的一步棋。
樊堯年深知,在新帝眼中,遼南王的威脅可比突厥大得多。
新帝一開始的打算是,若遼南王出兵,那麼十有八九會戰死;若是遼南王不出兵,到時候名聲也臭了,整個大宣朝的百姓都會唾罵他。
這樣他將來便是想要造反奪位,也不得人心。
如今新帝既燃派了他前來,就沒打算在讓遼南王活著走出西州。
樊堯年能做到骠騎將軍的位置,也絕非草包,遼南王全盛時期,他自是不敢招惹這位“活閻王”,可一個兵刃都握不住的病王,他能宰十個!
謝知州不知關於封朔舊傷的秘密,光是想想封朔在軍中的名聲就覺著膽寒,“萬一……”
“沒有萬一!”樊堯年一把推開懷中的美婢。
謝知州見自己壞了他的興致,嚇得連連作揖:“下官該死,樊將軍少年英雄,怎會不敵遼南王!”
樊堯年冷哼一聲:“楚昌平還是雲州總兵那會兒,不也號稱百勝將軍麼?還不是被本將軍一槍挑下了懸崖!”
此時的西州城門處,一隊鏢師壓著幾車貨物緩緩走來,每個鏢師身上都披著防風的黑鬥篷,頭戴鬥笠,腰配長劍。
這些天西州城門口處進出盤查得愈發嚴了,守衛們一見來了支商隊,全都打起精神,“做什麼生意的?路引拿出來?箱子全打開!”
守衛頭子做勢已經要上前去開箱了,鏢師頭子伸出一臂攔下他,不等守衛頭子動怒,他亮出一塊令牌。
守衛頭子瞧見令牌上冰冷戾氣的一個“封”字,臉色巨變,直接示意身後的小兵們抬走尖木路障:“快快快,放她們進城!”
一行人進了城,鏢師頭子抬起鬥笠看了看人來人往的西州城,硬朗的五官英氣十足,隻不過眼眶微微發紅,正是楚昌平。
他道:“這一路被追殺堵截,可算是到西州了。”
宮裡那位派來的的殺手像是一群瘋狗,各處設伏。若非楚昌平墜崖假死,又有遼南王的令牌在手,每到一處都有遼南王的人接應,隻怕再拖上小半個月,都不一定能抵達西州。
他身後的親信上前:“三爺,咱們先去找客棧落腳還是先去看表小姐?”
這一路風塵僕僕,一行人全都沒個人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