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時,春香那譏诮的聲音又再次傳來:“你知道就好,別以為捧人家幾天臭腳,就也能跟人家一樣。說到底,你也隻能跟我一樣爛在這勞苦之地。除非有人願意買你回去當個奴僕,不過嘛,正經人家,誰會買一個當過營妓的?”
春香不敢招惹姜言意,改挖苦起秋葵來。
反正這是個傻的,被人罵了也不懂得怎麼還嘴。
秋葵聽著春香的話,眼中徹底暗淡了下來,手上緊緊攥著衣角,默不作聲。
姜言意卻是聽不下去了,她轉過身來,瞪了春香一眼。隨後邁步向春香的床位走去。
在春香和秋葵愕然的目光下,姜言意伸出一指,對著那皮開肉綻的屁股,狠狠戳下。
“啊!”
春香發出殺豬般的慘嚎,臉色整個煞白下來,絲絲冷汗從額上冒出。
“沒完沒了了是麼?你以為所有人都會忍你是麼?”
姜言意居高臨下地看著趴在床上的春香,春香顫抖著嘴唇,再沒有了往日的囂張跋扈。
姜言意隻是做了個擦手的動作,頓時把她嚇了一大跳:“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看姜言意的眼中,還有幾分哀求之意。
大帳中。
池青翻看著封朔扔給他的一堆名冊,把能放出軍營的營妓都做了個標注。
發現“姜花”這個名字也在出營名冊之內時,不由得問道:“王爺,這個姜花,您不是說要以不能核實身份為由,將她暫且扣押在軍中嗎?”
封朔從一堆公文中抬起頭來,淡淡道:“嗯,本王改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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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青一臉迷惑:“你不是說她很有可能是個細作嗎?放了她,她跑了怎麼辦?”
封朔嘴角不著痕跡勾了勾:“無妨,她就在本王眼皮子底下。”
池青直覺有貓膩,但沒來得及多問,邢堯就掀開營帳匆匆進來:“主子,斥候來報,丁家村出事了!”
第26章 別惹當廚子的
封朔銳利的鳳目微眯, 看向邢堯。
邢堯拱手抱拳道:“突厥人下午襲擊了丁家村。”
池青愕然,封朔臉色也瞬間難看了起來,突厥人怎會突然在白日動手?
他問:“丁家村可還有活口?”
邢堯卻道:“無一人傷亡。”
聞言, 封朔跟池青都是一怔。
突厥人襲村, 必然會燒殺搶掠,屠村都不在話下, 怎麼可能無一人傷亡,除非村子裡的人提前轉移了。
池青趕緊催促邢堯:“你個悶嘴葫蘆, 說話別說一半留一半啊, 丁家村的人現在何處?”
邢堯這才意識到自己這話有些賣關子, 趕緊道:“丁家村三百餘口人都在西州城外, 陸大學士的公子途徑丁家村,發現附近異常, 帶著全村人棄村而逃,這才躲過一劫。”
封朔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問:“陸臨遠麼?”
邢堯答道:“正是, 陸公子如今正在西州大營外,主子可要一見?”
“陸家這對父子倒有些意思, 老子生怕同本王扯上幹系, 小子卻又主動湊到跟前來。”封朔眼中多了些玩味, “帶他過來罷。”
邢堯躬身退出大帳。
池青道:“陸大公子此舉, 倒像是想以丁家村三百條人命為投名狀, 入您麾下。”
聞言, 封朔看著輿圖上京城的位置, 一雙狹長的鳳目中閃著幽光,夕陽的餘暉透過半撩起的帳簾,照射在他冠玉般的臉上, 分毫不見暖意:“京城陸家可有傳出什麼消息?”
池青似想起了什麼趣事,道:“陸大學士公然在朝堂上指責新帝耽於女色,忠奸不分,視臣子死生如兒戲,在金鑾殿上撞柱,以死諫言。惹得新帝勃然大怒,陸大學士雖是被救下來了,卻是徹底失了聖心,如今被罰俸半年,閉門思過。”
“京城有流言傳出,據說那陸大公子,本與姜家庶女青梅竹馬,但奈何嫡庶有別,被家中老母逼著和姜家嫡女定了親。後來姜家庶女入宮,新帝對他和姜家庶女那段舊情耿耿於懷,陸大公子突然被貶西州,約莫也與此事有關。”
封朔眸光微深,說了句“難怪”。
陸大學士是個忠臣,但骨頭太硬,腸子太直。
他在金鑾殿上大罵新帝,顯然不是為自己兒子鳴冤,而是見不得新帝為了一個女人,如此輕率處決自己的臣子。
但新帝桀骜,效果是適得其反。
這君臣二人離心得倒是比封朔預料之中的還快上許多。
池青幽幽道:“我都懷疑你是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你參樊威的那本折子簡直就是火上澆油,新帝如今是焦頭爛額。樊威縱子強搶民女,民間罵聲一片,新帝若不懲戒他,必會失了民心。”
樊威作威作福多年,新帝繼位後,他更受器重,尋常官宦人家都是盡量避著他的。
便是跟樊家起了衝突,也得打落了牙和血吞。
樊威小兒子樊盛年仗著父親的勢,長姐又是貴妃,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最荒唐的莫過於京兆尹之女婚嫁前夕,去如意坊買簪子被樊盛年撞見了,樊盛年色起,直接在如意坊把人給強了,京兆尹之女回家後就一根白凌上吊了。
京兆尹御前痛哭告狀,樊盛年卻隻被罰關三天禁閉,京兆尹失望之下,辭官還鄉,歸鄉路上還被樊盛年追過去給打死了。
樊家是新帝養的一條惡犬,能跟樊家硬碰的,也隻有封朔這頭野狼。
封朔那封彈劾的折子一遞上去,都不用他派人煽動民心,跟樊家有過節卻又敢怒不敢言的朝臣們各顯神通,有的買通茶樓說書的,有的讓街坊孩童唱揭露樊家罪行的童謠,有的還弄了張萬民訴罪狀……
都想借此機會讓樊家跌個大跟頭。
封朔聽得池青的話,眉眼間帶著寒意:“養狗卻不拴繩,這是小皇帝自己種下的惡果。”
他話鋒一轉,沉聲道:“仔細盤查昨晚留在火頭營的人。”
池清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
昨夜那個廚娘才告知他們丁家村不太平,他們派探子前去查探,也的確發現了突厥人的蹤跡。
若無意外,突厥人襲村應當是在今晚,畢竟夜深人靜才是最好的時機。
但突厥人突然冒險在白日襲村,顯然是知曉了丁家村會增防,不得已才提前下手。
一定是細作給突厥人傳了信,並且細作昨夜也在火頭營。
池青猶豫片刻後道:“那個廚娘……要不要賞?”
而今看來,那個廚娘並非細作,否則也不會把這麼重要的消息透露給他們。
封朔淡淡吐出一個字:“賞。”
今晚是營妓們最後一次去火頭營當幫廚,等明日戶籍文書發下來,本是良家女子的營妓就可以離開軍營,聽說每人還有五兩銀子的路費補貼。
營妓們都對這位大將軍感恩戴德,姜言意也越發覺得大將軍簡直就是菩薩心腸。
她得知有罪籍在身的營妓也可以發賣,已經暗下決心要把秋葵買下來,但秋葵的罪籍是銷不掉了,除非能立個大功,得個恩典。
但她們又不像軍中將士一樣上戰場,這功勞哪裡去立?
姜言意心中惋惜,卻又無可奈何。
她去火頭營前也換上了厚實的秋衣,瞧見被自己用布包著放在床角的披風,姜言意嘆氣道:“這東西還人家吧,人家又不要,留在我這兒空佔位置。”
她事後越想越覺得這披風就是軍師的,隻是人家嫌棄,不想要了。
秋葵原本還在盯著自己裙擺上的繡花看,聽得姜言意這樣說,歪了歪頭道:“可能是看你之前穿得單薄,怕你冷,故意留給你的。”
姜言意微微一愣,那個脾氣古怪的軍師會這麼好心?
她趕緊把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不可能不可能。
換做是仁德親厚的大將軍她還信三分。
姜言意收拾妥當後,帶上兩餅茶葉跟秋葵一道往火頭營去。
李廚子收下茶葉時,頗為感慨:“你一個女娃子,離開這裡也好。我聽老趙說你想自己開館子?”
姜言意笑著點點頭。
李廚子便也笑了起來,“開館子好,過日子總要有個奔頭才行。”
他把茶碗推向姜言意:“你爹好福氣啊,有你這麼個女兒,衣缽算是傳下去了。我這把年紀,怕再難找到個踏實又有悟性的徒弟。我曉得你做菜的功夫好,但老頭子在灶上幾十年,還是有點東西可以教你,你若是願意,就給我倒碗茶可好?”
這是問姜言意願不願意敬茶拜師的意思。
軍中也有休沐,姜言意以後在西州城內開館子,他休沐的日子過去教她幾個菜就成,姜言意基本功扎實,也不必像剛入門的學徒那樣凡事要師父帶。
他這輩子都在灶上做菜,膝下無兒無女,原先收的徒弟又是個白眼狼。
經歷之前的事,他也怕自己兩眼一閉,這一身本事也就跟著他葬進黃土裡,衣缽都沒個傳承。
姜言意自然知曉李廚子這話是在自謙,他能在火頭營當幾十年的總廚,自有他的過人之處,會的菜式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