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穗娘給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道:“你給我小點聲兒!蕤蕤,這高門大戶裡的眼睛多的是,若是弄巧成拙,其後果我們根本承擔不起,”
程蕤憂心仲仲道:“娘,我實在不敢,這事若是叫爹知道了,他會罰我的。”
穗娘思忖了片刻,長嘆了一口氣道:“以前你小,我自然不會與你說這些,但有些事,你也該知道了。蕤蕤,以娘的出身,本該是嫁個商戶,抑或是嫁個對等的人家,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若不是我當年有了你,是絕對無法給你爹這樣的人當外室的,你真以為,你爹是外面那些紈绔子弟嗎?”
程蕤咬著唇,“娘是如何做的?”
“當年你爹帶著滿滿一匣子銀票來見我,說對不起我,隻要我喝了那碗落子湯,便會給我大把的榮華富貴,娘也是第一次見那麼多銀票,不是不動心,可我知道,那落子湯我一旦喝下去,你爹爹便再也不會來了,蕤蕤,為了你,我忍了十幾年,我甚至從未開口管你爹爹要過名份,哪怕一次都沒有。”
“蕤蕤,你比娘當年的處境可是要好多了,別看你爹平時對你嚴厲,但再怎麼,他也不會讓你去給人做小的。”
程蕤聽完這話,想了很久。
——
臘月二十,是到京郊圍獵的日子。
嘉宣帝一早下了聖旨,讓親衛兵做好準備。
軍隊按天字軍,和地字軍排好隊形,在楊廣將軍的帶領下,陛下攜後妃,糧食等物,隨軍隊一同出行,在京郊一帶,圍了一個獵圈。
唐嫵剛一下馬車,就瞧見了郢王站在不遠處的一面旌旗下,身邊還帶了一隻近來京城的權貴們都願意養的一隻白鹘。
可白鹘身邊站的,就是那位“候選”郢王妃安衿。
“表哥,這鷹咬人嗎?”安衿在一旁嬌聲道。
郢王還未作答,就見唐嫵冷冷勾了下唇,然後柔著嗓子,嬌滴滴地喊了一聲,“哥哥。”
程煜被她叫的一個激靈,立馬放下了手中的弓箭,連忙道:“怎麼了,妧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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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醉酒上
“怎麼了,妧妧。”程煜一臉關切道。
“我的手爐,好似落在馬車裡頭了。”唐嫵道。
“等著,我這就給你拿。”說罷,程煜就又翻身上了馬車,下一瞬,手上就多了一個用宣銅所制的手爐,他回身遞給唐嫵,“是這個吧。”
唐嫵點了點頭,乖順地接過。
與此同時,程曦拽了拽唐嫵的衣角,低聲道:“大姐姐,我怎麼瞧著郢王殿下在往咱們這邊看……”
唐嫵心裡撇了撇嘴,面上仍是不動聲色道:“興許殿下是有事找哥哥吧,”說完,又岔話道:“二妹妹,三妹妹,今兒風大,不然我們先進去吧。”
不得不說,若是要論蠱惑人心的功夫,十個安衿,也抵不過一個唐嫵。
她明知道那人此時正在看自己,但硬是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她心道:既然表妹如此多嬌,那還來瞧她做甚。
按大燕習俗,一年共有四次狩獵,分別為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四季的捕獵方式雖然多有不同,但唯有冬季的最為盛大。
此次狩獵,嘉宣帝不僅將大半個京郊圍了起來,扎了營帳,更是將一旁山齋,茶寮都一一做了修繕,作為瞭望觀賞之用。
嘉宣帝和明安皇後坐於東側,世家一眾女眷坐在西側,長者坐前席,晚輩坐後席。
唐嫵和程曦以及程蕤在這邊剛坐下,安衿等人便也推門而入。
四目相對,安衿腳步一頓,她回頭也不知和身邊的女使說了甚,隨後便坐到了和唐嫵正相對的位置。
如今安衿的打算不說是滿京城都知曉,那也差不離了,她仗著出身望族,又自恃美貌,便早早就把“郢王續弦”當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可直到方才瞧見了殿下看這程大姑娘的眼神,也許是女人天生的直覺,安衿總覺得有那麼一絲不對。
安衿將手爐放到了桌案上,然後若無其事地和身旁的徐盈盈道:“盈姐姐,在咱們對個兒坐著的那位,可是程家的姑娘?”
“是程家的沒錯,說來呀,最近程大姑娘這名號,可是響亮的很。”徐盈盈道。
“怎麼說?”安衿悄聲道。
“寧國侯家的世子,妹妹知曉吧。”
“你說的可是寧曄?”安衿皺眉道。
“妹妹難道沒聽說嗎,寧國侯夫人去程國公府提親,結果被拒了。”說完,徐盈盈還撇了撇嘴。
經徐盈盈這麼一提,安衿才恍然想起確實有這麼個事,她思索了片刻,嗤笑道:“我還以為寧世子的眼光有多高,沒想到也就這般而已。”
徐盈盈立即就懂了安衿話中的意思,連忙附和道:“是呀,說到底,她不過才回了程家幾月而已。”
這時安衿挑了下眼皮,轉而朝唐嫵的方向睨了一眼,又低聲道:“不過她的樣貌倒是極好,也難怪寧世子會喜歡。”
“美則美矣,就是瞧著,少了一絲端莊大氣。”
徐盈盈話音兒一落,就見安衿抿了抿嘴角,以示認同。
——
不一會兒,外面的射獵就開始了。
待狐,兔,豬,羊,鹿等走散於圍中,嘉宣帝開了頭弓,隨後大燕的好男兒個個夾緊馬腹,縱馬而出,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自大燕開國以來,就十分重視騎術,所以京城的世家的公子們,且不論日後從文或從武,皆會在七八歲的時候,開始練習拉弓,射箭,待基礎牢固,不出十歲,便會蹬上矮腳馬練習騎射。
瞧這圍場裡的男兒就知曉了,有道是弓不虛發,飛禽走獸應聲而倒。
箭矢簌簌,似雨一般傾盆而下,個個身手了得。
三柱香燃盡後,眾人便又返回到了起點,侍衛解開一排排的麻袋開始清點獵物,幾個內臣則一邊敲鑼一邊報數,史官在一旁記錄。
“郢王殿下,鹿九隻,羊七頭,狐兩隻,鹞十隻,兔十六隻。”
“程國公子世子,鹿七隻,羊三頭,兔三十二隻。”
“懷化大將軍,鹿七隻,羊三頭,兔十五隻。”
“寧國侯世子,鹿三隻,羊一頭,豬一頭,兔十三隻。”
……
等敲鑼聲停下,嘉宣帝過目了詳單,便從頭到尾給了封賞,就連射中一隻兔子的也沒落下。
此番出行,雖說是為了冬季狩獵和祭祀,但又何嘗不是嘉宣帝在借此機會犒賞身邊的重臣良將。皇家近來一年可沒少折騰京中的世家大族,抄家降爵的人數可謂是開國以來最多的一回,以至於近來京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所以今日這賞賜,也大有安撫之意。
須臾過後,天色便逐漸暗了下來,女使們從前往後地開始上菜,菜品備齊後,一陣歡快的鼓點便漸漸響了起來,這樣讓人恨不得一同搖起來的節奏,瞬間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很快,中間的地毯上,就站滿了一些從遠道而來的舞姬。
此次狩獵乃是隨行女眷最多的一次,又有皇後娘娘在上頭坐著,所以這舞姬的著裝可謂是前所未有的保守,瞧不見腰,看不見胯,就連本該露出來的玉足,也被都裹上的金襪。
見此,席間不由得傳出了幾聲遺憾的嘆息。
舞姬聞聲起舞,在一個下腰的動作後,一個接著一個地摘了面紗,美人巧笑倩兮,腳踝的鈴鐺也哗啦啦地跟著響,男人紛紛用熾熱目光表示,這保守,也有保守的美。
山珍海味吃夠了,清粥小菜也是美味佳餚。
也許是舞姬的動作愈來愈賣力,席間的男人們都不約而同地開始動了桌上的酒,也不知是來了興致,還是為了掩飾些什麼。
總之,面前的杯盞一杯接著一杯的空。
唐嫵的目光不自覺地移動到了郢王那頭。
隻見郢王此時目光也落在了一個舞姬身上,他端起面前的酒,頷首飲盡。
也不知是為何,就這一瞬間,唐嫵甚至都想到了他醉倒溫柔香的畫面,她不禁自嘲道,聽是一回事,看是一回事。
若是他待會兒真要寵幸這兩個舞姬,她隻能早些回營了。
要她眼睜睜看著,她還真是做不到。
酒過三巡後,皇後就借著頭疼的由頭同嘉宣帝一同離了席。
嘉宣帝一走,那這屋裡的幾個舞姬便如同是賞賜了。
這些個舞姬個頂個都是有眼色的,但凡身邊有大夫人坐鎮的,她們都避了過去,而像郢王那樣一人一桌的,自然就成了唐僧肉。
片刻之後,地毯中間兒站著那兩個,率先走到郢王身側,二人齊齊跪下,一個端著酒壺,一個一個端著酒杯。
看似一絲一毫逾矩的行為都沒有,但經驗豐富都知曉,這酒要是接了,今夜便是要一度良宵了。
按說這時候,未出閣的女子都該早些回避才是,可安衿害怕這舞姬先一步勾上了郢王,便不管不顧地就往郢王那側走。
“表哥。”安衿喝了兩口果子酒,臉頰已是緋紅,就連看著郢王的表情也是含羞帶怯的。
見郢王不吭聲,她便左腳絆著右腳栽到了郢王懷裡,這動作不小,直接磕著了一旁的矮幾,“疼。”
唐嫵看著這一幕,也不知是何滋味,隻覺得是眼眶發熱,是再也瞧不下去了。
“二妹妹,三妹妹,我先回營帳歇息了。”說完,她起了身子就往外走去。
程曦剛想出去追,程蕤就拽住了她的衣袖,“二姐姐,我這腿麻了,像是抽筋了。”
程曦回過頭攙扶著她道,“哪隻腿?”
“左邊這隻。”
程曦剛要給她壓一壓,就見寧曄走了過來。
“程二姑娘安,程三姑娘安。”寧曄身著墨色長袍,用玉冠束發,就他這張臉,也確實對得起他貌比潘安的名號。
程曦一見寧曄就想起了她娘囑咐她的那些話,於是十分冷淡道:“寧世子安。”說完,她又轉頭看程蕤,“現在呢,好些沒,能走了嗎?”
“你大姐姐呢?”寧曄道。
程曦一臉防備道:“世子乃是外男,席宴散了你找我大姐姐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