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老程國公臨終前與她說的那句話,好像又回蕩在了她兒耳畔,“有時候心比天高,並不見得會有善終。”
安茹兒搖了搖頭,嗤笑一聲,旋即起了身子,一臉平靜道:“走,去喜桐院。”
安茹兒踩著鵝卵石鋪好的小路,行至喜桐院的門口。
落英她們開了門,又堵在了門口不動步子。
佩兒厲聲道:“怎麼,你們這喜桐院,我們王妃是進不得了嗎?”
雙兒躬身回道:“王妃喜怒,側妃如今害喜地厲害,王妃此刻進去,隻怕是會汙了王妃的眼睛。”
聽著這生側妃,安茹兒不禁勾起嘴角,冷冷笑道:“哦,原來是害喜呢。如此,我便在這等她吧,等她什麼時候收拾好了,我再進去也不遲。”
落英與雙兒面面相窺,一下也沒了對應之策。
半響,落英緩緩道:“勞煩王妃稍等,奴婢先進裡頭瞧一眼。”
“去吧。”安茹兒道。
落英的步子很快,她知道,若是王妃執意要在她們這院子門口幹等,她們終究是拒絕不得的,門外站著的是當家主母,門裡閉門不見的是剛升了側妃的寵妾,這等子事若是傳了出去,唐嫵的名聲便是不用要了。
果然,沒多大一會兒,落英就引著王妃朝唐嫵的內室走了過去。
安茹兒一推開門,便瞧見唐嫵穿了一身海棠粉的錦緞水仙裙,這裙子的剪裁不寬不窄,剛好能把那微微隆起的小腹顯出一點來。不得不說,這樣的顏色,將唐嫵的臉色襯的更加嬌豔欲滴,哪裡有一絲一毫害喜的樣子。
如今,她是連裝都懶的裝了。
“姐姐在這恭喜妹妹了。”安茹兒陰陽怪氣道。
講句心裡話,唐嫵最不願見的就是她!她這好主母,明裡暗裡坑了她無數次了,好似隻要一見她,就會又事端自己找上門來一般。若不是她現在得顧及名聲,她是絕不會給她開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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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嫵坐著沒起來,一臉歉意地和安茹兒道:“姐姐別介意,我身子不爽利,怕是不能起身行禮了。”
安茹兒恨不得將她這會說話的眼球子挖出來。
她明明毫無歉意,怎的就這般會演?
安茹兒撫掌冷笑,“我得算算,我這是多久沒見過妹妹了?”就唐嫵這個肚子,她根本不信還未到三個月,所謂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京城裡與她交好的貴女,三個月前很難顯懷!
唐嫵親昵地拉了安茹兒的手一下,輕聲細雨道:“其實姐姐今日不來,妹妹明日也是要去給姐姐請安的……”
接著,唐嫵面露難色,頓了頓,又繼續道:“妹妹有一事相求。”
安茹兒甩開了她的手,眯著眼睛道:“你說。”
她倒是想知道,如今,她還有何臉面求她。
可她太小瞧唐嫵了,要說臉皮厚,隻怕是郢王都不敢和她比。
“妹妹近日裡,總覺得這喜桐院太小了些,等過些日子孩子長大了,指不定要多出多少東西來,可妹妹出身卑微沒那麼多銀子,就想和姐姐說,能不能用公銀給妹妹擴個院子。哦對了,妹妹還想要個池子……池子邊上,最好能修個圍欄。”
唐嫵還欲再說,隻見安茹兒氣的食指指著她的臉,用比方才高了一倍的聲音道:“唐嫵!你肚子裡懷的是誰的孩子,你說的清嗎!今朝的富貴,你要得起嗎!”
這話說的唐嫵實在一愣。
這……她還真是不明白。
見她這一臉無辜的模樣,安茹兒的手指都忍不住開始哆嗦。
過了半響,安茹兒沉著嗓子道:“你個賤人別逼我,你與程煜的奸情,我若是告之殿下了,你這孩子,還能生的下來嗎?”
程煜?
一提起程煜,唐嫵的心卻是跟著揪了一下,前陣子,程煜託人給她捎過信件,他說,在他沒反京之前,任何人都不要說。
可再怎麼著,也跟奸情二字沒有關系吧。
第53章 壽宴
“姐姐的話,妹妹實在是聽不懂。”唐嫵說完,又捂著胸口咳嗽了兩下。
“你不懂?那日夜裡世子翻牆進了你房裡,足足在裡頭一個時辰未出來,你們都做了些甚!你會不懂!唐嫵,我倒要看看,鐵證如山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你若是還要點臉皮,就該一碗落子湯喝下去!”安茹兒怒不可遏道。
方才唐嫵是真的不懂,可到了這會兒,她倒是明白過來了。
原來世子那日夜裡過來,被她瞧見了。
唐嫵垂眸嘆了一口氣,她真是覺得王妃實在有本事,前些日子,喜桐院被楊嬤嬤管的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沒想到,這居然都能被她知曉。
唐嫵定了定心,在抬眼的那一刻就變了臉色,她清楚,王妃這句落子湯,可不是為了說出來出氣的。
今日唐嫵沒有梳妝,烏黑亮麗的頭發正垂垂地搭在肩膀上,她故意將一側的發絲攏於耳後,露出些痕跡來,柔聲道:“不然姐姐把這事,放到殿下面前去說吧,也好讓殿下來評評理,看看妾冤是不冤?”
唐嫵細白的脖頸之上,盡是細細密密的紅痕。
叫人一看,就能想到那男人筆直高挺的鼻梁抵在她下頷痴迷柔情的模樣,那種模樣,是安茹兒從未見過的。
安茹兒感受到雙眼的刺痛,她不禁朝後退了一步,有些崩潰地嘶吼道:“你就是個狐媚子!”
在一旁的佩兒連忙扶住了安茹兒的身子,對著唐嫵道:“側妃真是好本事,奴婢就是不知,殿下若是見過了側妃這幅不敬主母囂張模樣,會如何想!”
“姐姐想與殿下說,說便是了。隻是……殿下是信妾的,還是信姐姐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唐嫵緩了緩,又繼續道:“姐姐辱我清白,我還有一萬個委屈呢。”
說完,唐嫵就衝外頭喚了人。
不一會兒,楊嬤嬤就站在了門口,雖然端的是恭恭敬敬的姿態,但臉色可是板的死死的。
這送客的意思,實在是太過明顯了。
安茹兒咬著後槽牙,道了一句“好,當真是極好。”就氣衝衝地出了院子。
她回道皎月堂坐下後,抿了一口茶,才讓剛剛腦袋裡湧上去的血液,緩緩流了回去。她真真是隻要再聽她多說一句,會要暈厥過去了。
她攥了攥拳,對一旁的佩兒道:“你叫那雜戲班子的人,從喜桐院盡快撤回來了,還有,從即日起。咱們院再不要和喜桐院有任何瓜葛,每月的例銀你都叫陸嬤嬤親自送過去!”
“王妃萬萬不可!那喜桐院的如今總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王妃若是任由她這般獨寵下去,她日後還不知道要做出多少蹬鼻子上臉的事來!”佩爾立即道。
一聽這話,安茹兒反而一笑。
現下這般狀況,她可不就是在等著唐嫵蹬鼻子上臉嗎!
她越是驕橫跋扈,就越是對她有利……
下月月初,便是程老婦人六十歲的壽宴,那日她定會收到邀請。程老夫人對程煜給予了厚望,若是叫老太太知曉了此事,有些事……就根本不必由她出手了。
——
程國公府
“诶呦,夫人,你可快歇息吧,您這點燈熬油地給老太太做壽禮,若是叫國公爺知曉,定是要發火的。”春瑤道。
“怕甚!我都算好了時間,他今日要去參加了英國公的壽宴,根本就回不來。”林芙頭都沒抬一下,繼續穿著線道。
可這話音才落地,春瑤就在一旁倒吸了一口涼氣,她不敢出聲,連忙用拳頭懟了懟林芙。
“春瑤,你這是做甚!”
林芙皺眉抬頭,剛欲斥責,就被倚靠在門框上,對著她勾唇笑的程衍之嚇地瞳孔回縮。
程衍之是程家的嫡長子,當年可謂是京城裡頂頂有名的風流人物。見了程家大公子挪不動步子的貴女比比皆是,可偏偏他就相中了林家的長女林芙。這樣的郎才女貌,按說是無比登對且招人羨慕的,可林芙當年就是瞧不上他。
瞧不上他在勾欄瓦舍裡與人吃酒,瞧不上他在溫柔鄉裡有數不清的紅顏知己。
可程衍之多會給自己往臉上貼金啊。
他說與他吃酒的都是徵戰沙場,保家衛國的將士!他們喝酒就是喝酒,絕不會像京中紈绔子弟那般尋歡作樂,夜夜不歸。
記得在林芙訂親的前夕。
他找了機會將林芙堵在了牆頭,非要親她一口。林芙二話不說給了他一巴掌,讓他立即從她眼前消失,趕緊去找他那些紅顏知己才好。
可程衍之怎會氣餒呢,他挨了巴掌,但仍是頂著半張帶著紅印的臉對著林芙說:“我來堵你,親你一口,就是她們教我的。”
林芙氣極,又要給他一巴掌。
可程衍之卻不管不顧地吻了下去,不管林芙如何反抗,他都死死地給她摁在牆角裡,然後一字一句道:“林芙,今日偷了你的香,這輩子我都疼著你,從此以後,勾欄瓦舍我再去,就讓我死在戰場上。”
浪子回頭金不換,這是他提親那日說的。
沒臉沒皮才能娶媳婦,這是他新婚之夜那日說的。
林芙十六歲嫁於他,如今已是三十有三,就連她自己都不信,這表裡不一的登徒子,居然真的疼了自己十餘年……
他身著玄色的長錦袍,腰間配著一塊兒玉佩,乍一看上去絕對是個芝蘭玉樹的公子,可若是細品他周身上的氣質,就知道他還是個習武之人。
舉手投足,都是威風凜凜的。
程衍之大步流星地走到林芙身邊去,冷著嗓子道:“如此輕車熟路,看來夫人陰奉陽違之事,是沒少做吧。”
“你……你不是去英國公府嗎?”林芙臉色微紅,確實有了一絲被抓包的羞恥感。
程衍一根一根地掰開她的手指,將她手中的壽服扔到了一旁,揉了揉眉心,緩聲道:“芙兒,你要給母親做壽禮,我理解,可你這身子是萬萬受不得累的,你可知曉?”
林芙知道這男人向來什麼事都依著自己,唯獨在她這事上格外強勢,甚至絕不退讓。她知道她再執著下去定免不了要一番爭吵,於是便退了一步,認認真真地道:“我知曉了。”
林芙見他眉頭還皺著,就伸手替他撫了撫,然後換了話題道:“你說煜哥兒這孩子究竟要做甚,這老太太的壽宴都要到了,也不見他有個人影,你說會不會,真被茹兒給說中了……”
“煜哥兒大了,做事自然有自己的分寸,自個兒肚子裡出來的孩子,別人不信他,你這做娘的,怎麼也該站在他那頭才是。”剛說完這話,程衍之就頓住了。
已說到肚子裡的孩子,這屋裡的溫度都似冷卻了一般。
大約是去年的秋末的時候,林芙又有了身孕,可她身子實在是不好,那孩子在還未到四個月的時候就小產了。
程家大房的這幾個孩子,除了煜哥兒平安長大了,其餘的都成了程衍之和林芙心口的傷疤,好在程安的病情穩定住了,不然……林芙這身子怕是要徹底垮了。
程衍之看著她煞白的唇色,忍不住將她擁入懷裡。
“芙兒,這輩子,我有你,有煜哥兒和安安就夠了。以後的避子湯,我來喝,行嗎?”程衍之心裡明白,其實上個孩子沒留住,也算不得是個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