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想,這也許便是世人對她的看法。
“這幾日承蒙世子照顧,妾十分感激,但妾今日說的話,乃是殿下不許妾宣之於口之事。此番說與世子聽,已然是破例,還望世子聽後,就當作是市井裡的一樁流言,就此忘了。”這語十分冷淡,再無前兩日嬉笑時的樣子。
就在她以為他會轉身而去的時候,程煜突然道:“早知如此,那日我便應該將承安伯剁碎了去喂狗。”
語氣狠戾,一股肅殺之意從他的口中飄了出來。
唐嫵一愣,回過頭去看他。她萬萬沒想到,他竟會蹦出這樣一句話來。
不過別說,依照程煜的性子,剁碎了喂狗這樣的話他還可能不是隨便說說……
畢竟程家人護短在京城裡向來是出了名的。
記得有一次馬球賽,當時有不少人都是奔著相看婚事來的,也不知是誰,竟然當著眾人的面道:“程家的幺女就是個病秧子,地位再高,我娘也看不上她,且不說她自小養在山裡早就可能成了村姑的樣子,就說這子嗣,娶了她,難道還能有嫡子嗎?變成鳏夫還差不多。”
不得不說,隔牆有耳這話確實有依據,他話音剛落,就見恰好路過的程煜停下了腳步。
程煜冷笑一聲,當場就給他打掉了七顆牙。
出手這般重,大家本以為這位世子爺會被程國公壓著去給人家道歉,卻沒想到,一個月,兩個月……
程家竟單方面把事情揭過了……
程煜看著唐嫵此刻慌慌張張的表情,不由得漸漸出神。
就她這幅嬌弱的模樣,也不知道曾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虧……
嬌弱!
他腦海中飄過的這兩個字,仿佛猶如一道天光射了下來。母親與他說過,他與妹妹是雙生子,懷胎五月的時候曾險些小產,大夫說是因為其中一個搶了另一個的養分才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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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時候母親為了保胎服用了不少的姜花……這才導致,他身上自小就有一股令他不喜的香氣。
就因為這個香氣,他還塗過不少氣味濃重的草藥試圖遮掩。
若她是程妧,那身上自然也會有這個味道。
思及此,程煜突然湊到了唐嫵身邊去,距離近的幾乎要貼上了。
第47章 讓我聞聞
思及此,他突然湊到了唐嫵身邊去,距離近的幾乎要貼上了。
唐嫵美眸瞪圓,向後縮了一下,驚詫道:“世子這是做甚?”
“夫人,你能不能摘了這狐狸領子,叫我聞一下。”程煜急的眼睛都紅了,誰看了都知道,他可不是在開玩笑。
唐嫵一把推開他,憤怒道:“世子如此,難道就不怕我告訴殿下嗎?”
說完,唐嫵眼圈也就跟著紅了,她雖是娼妓出身,可也不至於被羞辱至此!他對他好了這麼些天,難道就是為了這個齷齪的想法嗎?
唐嫵這幅樣子,程煜立馬手足無措了起來。
不過其實也怪不得程煜,他雖然看上去是個翩翩公子,舉手投足之間也盡顯大家風範,可說到這男女之事,他根本就是個愣頭青。再說他現在認妹心切,高挺的鼻梁都要貼唐嫵臉上了,腦子顯然已經不夠用了。
“夫人……夫人你別生氣,我……我確實是有事才會如此。”程煜兩隻手都舉起來了,話也說不清了,就像是個犯錯了孩子。
“你下去。”唐嫵攥著自己的狐狸毛領子,瞪著眼睛道。
聽到這話,程煜連忙搖頭,“夫人給我個解釋的機會,解釋完了,要打要罵皆可。”
唐嫵警惕地看了看他,然後給了他一個若是說不清楚就立馬會給他轟下去的眼神。
“夫人身上可有暗暗的幽香?”
唐嫵一聽,氣樂了。
這算哪門子解釋!
就在她要氣的喚人的時候,程煜將袖口挽至了上臂。
他生怕她會跑一般,便連忙將手臂直直地伸到了她的鼻下:“不然夫人聞下我的!”
大夫說過,姜花留下來的香氣是隨著血液走的,皮膚薄且經脈密集的地方,像脖頸,像手臂內側,都是十分明顯的地方。
果然,一伸過去,唐嫵就愣住了。
這……香氣和她的,竟然一摸一樣!
唐嫵轉頭去看他,恰好這時程煜也在看著自己,縱使唐嫵再木訥,也終於反映出不對勁來。
他見她第一眼,便說她像她家的幺妹,然後接下來,是一摸一樣的紅痣,是一摸一樣的香氣……
唐嫵抖著嘴唇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程煜看出了她眼中的震驚,便知道他這是猜對了。
“可是一樣的?”程煜又道。
聞言,唐嫵也不再顧及其他,倒是也挽了袖子伸了過去,“還請世子能如實以告。”
程煜低頭貼了過去,鼻尖微動。
熟悉的香氣撲鼻而來,他整個人徹底愣住。
這種滋味,當真難以言喻。
沒確定以前,他一心想求個結果,可現在這結果擺在眼前,他倒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大概是去年的時候,京中流行過一場戲,講得大概是在一場戰爭中,一個侯府家的女兒和一個屠夫的女兒抱錯的故事,那屠夫家的女兒歷經了種種坎坷,終於在她二十歲那年機緣巧合地和親人相認了,那場戲頭一回出演時,立即贏得了滿堂喝彩。
時至今日,程煜都還記得自己當時是如何評價的。
他說,該受過的苦都受了,即便有了親人,又有何意義?
是啊,何為親人?
當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時候,他連一件錦衣都不曾遞過,如此,也算至親嗎?
程煜記得,那日還有個人打趣他說:“世子爺,這就是一個話本子而已,這世上哪裡會有這樣的事!世子根本不必認真計較!”
遙想那日,他竟然還點了點頭。
誰能想到,這事兒居然真的讓他攤上了!他程國公府的長女,他的嫡親妹妹!居然過的還不如畫本子裡屠夫家的那位女兒。
且還淪落至此!
若是沒有殿下……那她又會如何?
程煜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半響,他又低低地喚了一聲,“夫人。”
就這兩個字,唐嫵這些天從他嘴裡聽到過無數次了。
夫人你餓不餓?
夫人你又難受了嗎?夫人我們到客棧了。
夫人你有事記得喚我。
可獨獨這次,唐嫵通過這兩個字,感受到了他唇角泛出了苦澀。
“夫人看過戲嗎?”程煜沒頭沒尾地道了一句。
“妾沒看過。”
“我……想請夫人看場戲,大概需要耽擱半日的功夫,夫人可願意?”
聞之,唐嫵也輕輕點了點頭,她總得……將這香氣搞清楚才是。
見她點頭,程煜便叫其餘人原地帶命,他親自駕了一輛馬車帶唐嫵去了一趟金風樓。
到了金風樓,程煜剛一進門,就扔給了掌櫃的一袋金葉子。
他一臉嚴肅道:“我要清場看場戲。”
做掌櫃的向來是最會看人的,就衝這金葉子掉在桌案上的動靜,他就知道,這位爺定是個出手闊綽的。
掌櫃的被這錢袋子砸的眉開眼笑,連忙躬著身子道:“不知爺想看哪部戲?”
程煜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掌櫃立馬道:“明白,小的明白。”
掌櫃的帶著他們進了個包廂,唐嫵和程煜皆坐到了高處的雅座上。
沒過多久,侍女便端著茶水和花生走了過來。
要不說錢花到位了服務就是好呢,侍女在斟完兩盞茶後,又恭恭敬敬道:“這是上好的君山銀針茶,滋味甘醇甜爽,久不變其味,也是本店的招牌,掌櫃的還特意單獨包了一份,讓奴送過來。”說著,這侍女便將兩個盛著茶葉的嶄新的瓦壇,也一同放到了桌案上。
聞言,程煜看了一眼,他轉身又給了侍女一片金葉子。
侍女笑著接過,隨後便退了下去。
程煜將這兩壇茶,推到了唐嫵那邊,小心翼翼道:“夫人嘗嘗……若是夫人喜歡,我便再去買些。”
堂堂程國公府的世子爺,何曾這般討好過人。
“世子,妾現在有了身孕,這茶能不能喝,妾也不知道……”唐嫵低聲道。
這話一出,程煜便用手拍了一下腦門兒。
前些日子在茶寮時,就聽太醫說過有了身孕的人茶確實不能亂喝。
片刻後,程煜又道:“怪我,是我疏忽了,我這就再叫人送些溫水過來。”
這一來二去的功夫,那些戲子便拾掇好了行裝。
在侍女送來了溫水之後,便聽見前方的絲竹之聲緩緩響起,幾個侍從將大紅色的帷幕緩緩拉來,七八個戲子逐個登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