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過說到底,她作為一個來歷汙濁的妾室,他還真是從來也沒有委屈過她。
救她於水火之中的是他,給她恩寵與體面的也是他。
要是她被送進了承安伯府,她還敢這般放肆嗎?
想清楚後,唐嫵便將剛剛還聳著的唇角,瞬間提了起來。
她向他彎彎眼角,趁他愣住,一個動作就掙脫了束縛。她伸手攀上了他的腰間,輕輕摩挲,滿眼都是討好。
這轉瞬的功夫,好似她什麼都沒有說過,一切都仿佛回到了開始的時候。
她嫵媚撩人,他貪心無餍。
她知道,窗戶紙隻要不捅破,寒風一定吹不進來。
燭火昂貴,能暖一時,則是一時。
唯有識趣,日子才能過的長長久久。
……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唐嫵緊緊繃住的腳背,才終於松了力氣。
唐嫵笑意盈盈,休息片刻後,就起了身子開始更衣。
哭也能笑,疼也能忍,這便是她從小到大被逼著練就的本事。
她系好了前胸上最後一顆百花盤扣,剛欲行禮退下,就見他扶住了她的腰。
唐嫵詫異地看了看他,這才反應過來,這人怎麼轉眼又成了衣冠楚楚的儒雅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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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以拳抵唇,清咳了一聲,低聲道:“本王送你回去。”
“殿下……殿下為何?”唐嫵的不錯眼珠的盯著他瞧。
這人,難不成因為她剛剛的話,所以要親自送她?
“走吧。”郢王率先推開了門。
他向來惜字如金,語氣上也總是帶著讓她無法忽視的冷漠和疏離,可這兩個字,唐嫵不論怎麼品,都品出了一股妥協的味道。
她不知道是不是食飽餍足的男人都十分好說話,但今晚這一路上,他一直故意放緩了步子,遷就著她。
他們並排行著,一時間好像整個院子裡,就剩下了他們二人。
好似沒了被禁足的楚側妃,沒了不愛見客的素姨娘,也沒了令人惴惴不安的郢王妃。
隻剩下徐徐的微風,砰砰的心跳聲,和不為人知的貪念。
她其實很想,很想得到他,
眼瞧著走到了喜桐院的門前,郢王便停下了腳步,他剛要開口,就被唐嫵急急地踮腳捂住了嘴。
郢王本就長得極為俊美,輪廓分明,眼眸深邃。就連此時他皺眉不解的樣子,也一樣能攝人心魄。
她壞心地看著他笑,眼角帶著的風韻,是未出閣的姑娘絕不會有的。她覆在他唇上的小手,緩緩下移,在他心口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不緊不慢地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輕輕地點著他的胸口,喃喃道:“殿下不如問問這裡,想不想去妾身屋裡頭坐會兒?”
這下,郢王眼裡剛剛褪去的猩紅又漸漸浮到了眼角的位置。他忽地抬起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臉,這力道有些粗魯,斷不是他白日裡的清貴模樣。
他站在月色裡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她,然後低聲罵了她一句。
妖精。
——
這才入了秋,京城就因為一場科考舞弊的事掀起了軒然大波。聽聞考題泄露,導致出現了不止一張的雷同卷子,嘉宣帝震怒,命郢王立即徹查此事。
出了這樣的事,那些個在京城裡根深蒂固的蛀蟲,皆是人心惶惶。心裡沒鬼的關起門來看熱鬧,有鬼的已經在想辦法運作了。
郢王忙的不可開交,聽說歲安堂的院子都空了四天了。
導致這日子唐嫵居然闲的從外頭購置了上好的絲綢面子,準備繡一幅百鳥圖,瞧瞧,這都兩日了,才出現了幾幹樹枝。
唐嫵嘆了口氣,將繡針扎進了布上空白的地方。
她託著腮,瞧著這麼大一塊布,不禁有些後悔了。這要是全都秀完,還不得個一年半載的嗎?
正是愁眉不展的時候,落英慌慌張張地推開簾子道:“夫人、夫人不好了!”
“什麼事不好了,你慢慢說。”
“王妃,是王妃進府了。”
第15章 贖罪
郢王妃回來了,這句話如晴天霹靂一般,擊在了唐嫵還在想著明日該怎麼玩的腦瓜子上。
當家主母回來,意味著她如今這逍遙闲散的日子也就要結束了。
郢王妃倒底能不能容得下她,這到底是她無法揣測的。
未來的日子,也不知道還過不過得下去。
半響,她轉過頭,對著落英道:“去將我的大氅拿來,我們現在去給王妃敬茶。”
“夫人去不得。”落英插嘴道。
“為何去不得?”妾室給主母敬茶是誠意,主母可以不喝,但她不能不去。
落英小心翼翼地走到唐嫵身邊,悄聲道:“王妃剛一進門,就跪在了歲安堂門前,到現在已經足足有兩個時辰了。”
“你說什麼?”聽了這話,唐嫵不禁瞪直了眼睛。
“千真萬確,剛剛奴婢還特意跟了過去,確實見到了王妃就跪在了歲安堂門前。曹總管勸了半天也無用,現在已經去找殿下了。”
“那你可知是為何?”當家主母向來都是一個府邸的體面,即便是犯了錯,也會從輕發落。唐嫵實在想不通,究竟是何事,能讓堂堂郢王妃一回來就做出了這般舉動。
“府裡的下人向來懂規矩,奴婢試著打聽了幾個人,他們要麼是真不知道,要麼是遮遮掩掩不肯提起這個事。最後,還是王嬤嬤開口告訴奴婢的。”
唐嫵皺眉,覺得有些不對勁。
王嬤嬤?那豈不是楚側妃的人?
“王嬤嬤說,殿下當年本無意娶王妃,是王妃自己利用了先帝的一個旨意,逼殿下娶的她。她隻說了這麼多,其餘的,奴婢也不知曉了。”
聽完這話,唐嫵心裡若有所思,王嬤嬤是何等精明的人,她隻要開口了,那話裡就指不定有幾層意思。
“落英,這話你還同誰說過?”唐嫵急切道。
落英連忙搖頭,“再沒有了。”
“那便好,這事……你就當沒有聽過,再不許去提起。無論當年王妃是如何入的郢王府,但她終歸還是王妃。”郢王是何等的地位,近來唐嫵也逐漸有所了解,能逼著這樣的人成婚,那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到的。
秋天一到,風雨就像商量好了一樣,總是趁人不備,就淅淅瀝瀝地開始落起來,歲安堂門口掛著的福鈴,也被風吹的叮叮直響。
安茹兒穿了個玄色暗紋的大氅,身無華物,隻是挺直了背脊,規規矩矩地跪在了地上。雨滴兀自落在她身上,挽起的長發,已經有些湿了。
“你這是做什麼,成何體統?”郢王低低沉沉的嗓子,從安茹兒身後想起。
這聲音,令她過去三年,日日思之若狂。
如今他就在她身邊,她卻是心揪的不敢看他。她叫了他數年的宴之哥哥,也不知道他忘是沒忘。
安茹兒緩緩抬起頭,看著時隔三年依舊是英俊瀟灑的面龐,不禁面露痛色。她回來的這一路聽聞,郢王府已經立了三個小院子。
難不成每一位,都得了他的恩寵?
她深呼了一口氣,慢慢地開口道:“妾身這些年,在靜因寺總是反復地去想曾經的日子,時間過的越久,妾身越是明白當年犯下的錯,究竟是多麼的不可被原諒。妾身不是程家的女兒,卻有幸在程家長大,打小就受了程家恩惠,受了殿下的恩惠,可妾身卻貪得無厭,絲毫不知感激,竟害得殿下與程家都成了旁人眼裡的笑話。”
郢王薄唇微抿,一言未發。
安茹兒知道她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若是有用,她的宴之哥哥也不會狠心將她扔在那偏遠的地方三年。
“殿下,當年妾身年幼無知,總以為認了錯,就能求得原諒。可如今看來,妾身是真的荒唐,這哪裡是犯了錯,這是讓所有人都寒了心。”
當年的那塊玉佩,她以為死咬著說是老程國公親手交給她的就會平安無事,哪裡會想到,程家上下都將她這些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更何況是殿下。
她年少輕狂,一招失誤,竟毀了她娘千辛萬苦的給她謀劃的將來。
郢王看了安茹兒一眼,冷冷地開口道:“你想懺悔,也不必跪在這。你當著下人的面這樣做,是在威脅本王嗎?”
“殿下別誤會,妾身實在是心裡有愧,又不知該如何彌補,這才有些不守規矩……”安茹兒的眼淚說來就來,如決堤了一般,她小聲啜泣,肩膀一抖一抖。
又隔了好一會兒,才又緩緩道:“這三年……每日醒來,妾身便想求得殿下寬恕,想去姨母,和老太太跟前賠罪!可妾身辦不到,便隻好日日在靜因寺誦經祈福,求老天爺再給妾身一次機會。”
安茹兒之所以能在程家得寵,也是因為她生得和程國公夫人有幾分像,是個美人。尤其這一哭起來,倒也是憐人兒的。
曹總管見郢王也沒有心軟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些急。
她到底是尊貴的郢王妃,再這麼跪下去,以後叫其他小院裡的知道了,怕是再難以御下了。
曹總管在郢王身側嘀咕了好一會兒,見郢王點頭,便連忙衝著安茹兒身邊的婢女佩兒道:“還看什麼呢?還不趕緊拉王妃起來?現下都入了秋了,地上尤其涼,萬一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佩兒一聽這話,居然也跪倒了地上,哭著開口道:“殿下,這三年裡王妃總是跪著給殿下祈福,別說是秋天,就是下雪的冬天,也是一樣。三年下來,王妃膝蓋落下了不少傷,尤其是下雨的時候,疼的根本下不了地……”
佩兒還未說完,就被安茹兒大聲喝止住了。
郢王冷笑一聲,轉身對著曹總管說:“你去請大夫回來。”苦肉計演到這個份上,她倒是有些長進了。
看外傷,自然是得掀起看傷口處,佩兒便扶著安茹兒進了歲安堂。
雖講究病不諱醫,但王妃總不好將兩條腿都露出來,如此,便在大夫來之前,用被子蓋好了別處,隻露出一對兒青青紫紫的膝蓋。
看著極為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