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許舟野那頭也察覺出了不對勁。
「曉曉,你別急,慢慢說,你現在在哪兒,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剎車好像失靈了,松開油門也無法減速,我在來找你的高速上,現在碼速 113……」
我沒想哭。
可害怕和恐懼讓我聲音顫抖,我根本控制不住。
電話那頭,嘈雜一片。
有人喊「報警」,有人喊「叫救護車」。
不知道是不是我哭的聲音太大,此刻許舟野的聲音傳入耳裡,竟也慌亂,顫得不成音調。
「曉曉,你聽我說,你先別慌,找避險車道……」
「好,好……」
我努力穩住心神。
運氣好,前方遠處就有避險車道。
按照許舟野的提示,我穩住方向盤開進去。
車輪陷入松軟砂石後,撞上護欄,
巨大的衝力下車輛側翻,終於停了下來。
慣性之下,我猝不及防,頭狠狠撞到玻璃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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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意識前,我腦海中隻剩一個念頭。
完了。
忘了告訴許舟野,情書還在保險櫃裡……
22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初二那年,許砚莫名開始討厭我不久。
那時,他的小迷妹時常在下課時堵我。
一邊警告,讓我不要纏著許砚。
一邊嘲笑我:「不自量力,你一個沒爸沒媽的孤兒,許砚怎麼看得上你?」
那時,我對許砚已經沒有期待。
他看不看得上我,我一點都不關心。
隻是不想被一群人圍著,嘰嘰喳喳鬧得不安生。
於是一到下課,就躲去學校角落看書,爭取遠離紛爭。
許舟野就是那時候,從牆頭一躍而下,出現在我面前的。
看見圍牆下的我,他比我還要錯愕。
愣怔兩秒後,耳廓瞬間通紅。
「初中部的小學妹?」
「怎麼跑這麼偏的地方來看書?不會被人欺負了吧?」
「沒事,別怕,有人欺負你來高中部找我,隻要別把我今天遲到翻牆的事兒說出去,怪丟臉的……」
那時候,他還不認識我。
但我已經在許砚的口中知道他了。
許舟野,高三。
許砚的「晦氣小叔」。
自然,我從沒找過他。
但少女時期的心思總是莫名其妙。
等我發現自己心意的時候,已經頻繁來去高中部,在球場上尋找他的身影了。
後來,我初二結束,他高三畢業。
聽說他要離開江城。
我躊躇幾天,在網上抄了一封肉麻的情書。
意料之中,遞出去後他連接都沒接,便冷漠地拒絕了。
再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直到大學畢業,被許砚扇了一巴掌的慈善晚會上。
我在看熱鬧、竊竊私語的人群後面,看見多年不見,端著高腳杯、矜貴淡然的他。
夢裡,我已經記不清那晚他看我的眼神了。
隻記得年少被拒絕後,心中的酸澀難受。
意識迷迷糊糊。
我好像醒了,又好像沒醒。
耳邊男人的聲音和夢中重疊,一聲聲喚我。
「林星曉。」
「曉曉……」
我委屈極了。
「許舟野,你為什麼不收我的情書啊……」
23
我想,我大概傷到了頭。
意識混沌的時候,聽到很多人的聲音。
有白薇抽抽搭搭的哭聲,有秦顯冷靜敘述調查結果的聲音。
甚至還有許砚沙啞的聲音。
他絮絮叨叨,說他後悔了。
說念書的時候不該因為自尊心疏遠我,導致從那以後下不來臺,錯過看清自己心意的機會。
隻不過話沒說完,就被吵鬧的打鬥聲取代。
我分不清是不是現實。
但還是努力掀開眼皮,顫顫巍巍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豎起中指。
「滾。」
……
我意識徹底清醒,是在一天下午。
睜開眼,能模糊地看見病房裡有幾個身影。
他們不知道在討論什麼。
其中一個情緒激動。
「許昌隆那個混蛋,法治社會竟然真的敢殺人!」
「不行,搶他項目我不解氣,我得讓他付出代價!」
他拿出手機,撥通電話。
「喂,爺爺,之前和許昌隆合作過的那幾家公司你都認識人吧?」
「讓他們撤資,我要搞垮他!」
由他開頭,第二個人也開始打電話。
「周姐,你有認識的記者嗎?要那種影響力不錯的,這裡有豪門黑料要爆。」
第三個人也咬牙切齒。
「舅舅,我要舉報許家公司偷稅漏稅,對,查他,狠狠查!」
我:「……」
這場景好熟。
我實在沒忍住。
「許舟野……你快掐掐我。」
「我好像穿成團寵文女主了……」
24
許舟野不肯掐。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聲音太難聽。
他愣怔一瞬,竟然慢慢紅了眼眶。
旁邊的幾人大約不想圍觀他的流淚現場,紛紛找借口溜了。
不過片刻,就隻剩躺著的我,和站著的他。
可惜了,他沒哭。
隻是眼角晶瑩湿潤。
我都不敢想,那滴眼淚如果落下來,他該是個多麼惹人憐愛的男人。
我心思亂飛。
絲毫沒注意,他在我病床邊的凳子坐了下來。
「我都聽說了。」
「你懷疑當年你父母車禍一案是人禍,不是意外,所以故意激怒許砚?想讓許昌隆起疑?想讓他主動露出破綻?」
「你了解他嗎?這麼莽撞?不要命了?」
他似乎很生氣,聲音有些冷,有些急。
一句話說完,瞧見我病恹恹的樣子,喉頭一哽,又軟下語氣。
「我不是怪你,我隻是……隻是後怕……」
「你應該告訴我的,這種事,我很樂意幫你。」
他輕揉著緊皺的眉心。
表情煩躁。
可他眸子裡快要溢出來的心疼,卻仿佛一朵雲似的,將我託到半空。
讓我原本就不怎麼清醒的腦子,更不清醒了。
沒錯。
我的確是想賭一把。
賭當年我爸媽的車禍,是不是許昌隆做的。
賭他會不會心虛,檢查當年是否有遺漏的證據?
誰想到,電話才剛打完,第二天就來了這麼一場車禍呢?
「我的車……」
我想問,有沒有查出我的車為什麼失控?
是不是許昌隆讓人動的手腳?
可剛才那兩句話,用完了我所有的力氣。
這會兒聲音有氣無力,細如蚊蠅。
好歹,許舟野明白了。
他微涼的手牽住我,語氣很輕,像哄小孩兒似的。
但眸光凌厲。
「別瞎操心了。」
「好好養傷,這事兒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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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舟野的話,等於默認回答了。
這件事,他勒令我不準再想。
他每天在醫院守著,親自盯著我吃了睡、睡了吃。
不過,他白操心了。
我鬼門關前走一遭回來,胸骨骨裂、腿骨骨折,加上大大小小的擦傷和腦震蕩。
每天腦子渾渾噩噩,睡著的時候比醒的時候多。
精力有限,想操心也操心不了。
許舟野的動作很迅速。
我出院前兩天,他和秦顯根據修復好的車載攝像頭,抓到了在車上動手腳的人。
可即便有那人的證詞,這樁案子也無法定性。
因為缺少完整的證據,無法證明是許昌隆指使。
我出院那天,自我和許舟野結婚後從未出現過的他,甚至特地來了醫院。
在我面前假惺惺嘆氣。
「曉曉,我都聽阿砚說了。」
「我這人向來嘴笨,不是個會說話的,也不知道因為什麼讓你對我產生誤解。」
「不過沒關系,我還是那句話,你和舟野既然結婚了,我們總歸還是一家人。」
看得出來,他心情不錯。
明明是來「探病」的,但他的嘴角卻比槍口還難壓住。
離開時,甚至連背影都愉快輕松。
我有些煩躁。
一想到這份罪白受了,心裡又膈應得慌。
可許舟野卻很淡定。
語氣甚至算得上輕松。
「放心吧,他高興不了幾天。」
「像他這種人,是不會隻做一件壞事的。」
果然,許昌隆沒高興兩天。
他被查出偷稅漏稅,金額巨大。
還被人舉報五年前的房地產項目,用劣質材料以次充好,致工程初期三人喪命。
不過短短幾天,他就從高處跌落。
被傳喚至警局配合調查。
26
許砚找上門來的時候,我正在許舟野的陪同下艱難復建。
很疼。
但許砚像是瞧不見我的傷。
一開口就是求情:
「林星曉,我爸是做錯了事,可他好歹照看了你那麼多年,你就不能……原諒他一次?」
我差點氣笑。
「你們許家稅務和項目有問題,相信法律,別什麼罪名都往我身上安。」
「還有,原諒他一次?」
「雖然證據不足,但你知道,讓人在我車上動手腳的是他吧?」
他應該知道。
因為我的話音剛落,就見他眸光一閃,錯開了視線。
他心虛,不敢看我。
疲憊憔悴的臉上,表情掙扎、無奈。
再抬頭時,最終都化作濃濃的不甘。
「林星曉,如果我沒有做那些混賬事,我們還會走到這一步嗎?」
他雖然是在問我。
但他心裡應該也有答案。
不等我回答,他輕笑一聲,自嘲道:「也對,你一直在利用我,就算沒有別人,我們好像也沒什麼可能。」
他說完,轉身離開。
臨到門口,又想起什麼似的,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我身後一直沉默的許舟野。
「對了,提醒你一句,許舟野可不像你想象中那樣單純。」
「你啊,別被他騙了。」
「我看見過他給陸綿綿的轉賬記錄,五千萬。」
27
許砚來得突兀,走得也匆忙。
隻給我留下一堆疑問。
看著窩在沙發裡, 一臉淡然的許舟野,我心中怪異。
他和陸綿綿?
這是什麼神奇組合?
「你們……」
我不信許砚。
但揣著疑問,不問又難受。
可許舟野卻沒回答,而是沒頭沒腦, 忽然道:「你初二, 十四歲不到, 還是未成年。」
「什麼?」
我頭腦發蒙。
卻見許舟野眉眼一軟,忽然牽起唇角。
「你從重症監護出來的時候,不是問我當年為什麼不收你的情書嗎?」
「那時候,你才初二,還是未成年呢。」
「曉曉,我可不是變態。」
溫熱的大手輕揉了揉我的發頂。
許舟野眉眼彎彎。
眼底是我從未見過的寵溺。
被他唇角的笑意晃了眼, 我胸口處「咚咚」狂跳。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
「某人啊,應該是屬兔的。當年我不過才說一句『這情書不能收』,某人就一溜煙跑了,我追都追不上。」
「後來再見她,她已經變心了,對一個小王八蛋愛得死去活來,不僅為『愛』忍氣吞聲,挨打不還手,還在那兔崽子對我陰陽怪氣的時候,乖巧地喊我小叔。」
「嘖嘖,小叔……」
那年他拒收情書後, 我的確因為緊張難過跑了, 心裡憋著事,哪裡注意得到周圍的動靜?
原來,他竟然喚過我嗎?
看著眼前語氣酸溜溜的許舟野, 回憶起剛才許砚的話。
電光石火間, 我心裡忽然升起一個大膽的猜測。
「你喜歡我?」
「所以, 你給陸綿綿錢?是讓她故意接近許砚?」
許舟野沒回答。
但耳廓微紅, 眸光微閃,相當於默認。
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 心底微痒。
越看,我越覺得他此時臉紅純情的模樣誘人。
忍不住嘴賤:「許舟野,你就那麼喜歡我呀?」
「別害羞呀, 快說說你是什麼時候做這些的?你怎麼知道就算沒有許砚,我也不會找別人呢?」
「畢竟,許家又不是隻有你們兩個未婚男人……」
事實證明, 多嘴是不行的。
【女兒好美!女婿好帥!】
「作(」許久, 他才退開。
聲音沙啞, 語氣發狠。
「找那小王八蛋?你可以試試。」
「不過試之前,咱們還有事要做。」
他說著,忽然往我手中塞了一封信。
仔細看, 竟然是那封我鎖在保險櫃裡的情書。
「你什麼時候……」
我想問他什麼時候去拿的。
有沒有看過裡面的內容。
但話還沒說完,就他眼底黑沉。
怔神間,情動的吻已經再次落下來。
「曉曉,念給我聽。」
「今夜還很長, 我沒停,你也不準停……」
我:「……」
好家伙。
到頭來,害羞的人還是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