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號召天下修士來圍攻我,但我如今已是渡劫,臉皮又厚,打不過就跑,愣是沒被抓到。
聽說前幾日,明水君去了龍族避世之地,請龍族出山。
他說:「雲祈豢養龍族入藥,手段殘忍至極,天理不容,我輩修士豈能任由她逍遙法外。」
他還帶去了我的鞭子,當初遺落在他的暗室,被他撿走當做證物。
證據確鑿,龍族氣勢洶洶打上山來。
這幾年,我貪圖享樂,給自己建了個宮殿,富麗堂皇,十分奢靡。
我就坐在高臺之上,聽明水君對著龍族長老陳情:
「龍蛋流落在外,被雲祈撿了去,人人都知龍是瑞獸,受天道庇佑,本該送還龍族。」
「雲祈修習禁術,竟要將之煉做仙丹,可憐那孩子,日日被她割肉放血,肆意打罵,她還割下了那孩子的龍角,逼得人跳下了萬魔窟。」
「萬魔窟那種地方,十死無生啊!我們雖是同門,但我也見不得她如此惡行,隻能據實相告。」
明水君說到動情處,捶胸頓足,涕淚俱下。
他大概是真的覺得應珣已經死了,才敢把自己說得如此高尚。
我好心勸他:「師兄,我早與你說過,不要犯口業,你怎麼又忘了?」
明水君臉色驟變,他的舌頭早已長好,但卻在他心中烙下了痕跡。
我樣子太過肆意,看著就像死不知悔改。
龍族長老氣得胡子都劈了叉,一雙金眸像是日輪,暗生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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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一指,遙遙點在我眉心。
霎時間,靈脈俱鎖,我被困在高臺上,任人宰割。
龍族長老哼了一聲:「小子,你去,她是如何對待我族子孫,你便讓她嘗盡那些滋味。」
我恍惚一瞬。
原來有長輩是會這樣護著子孫的。
明水君來到我身前,眼中盡是惡意。
我勾唇輕笑:「師兄,何必心急。故人已在路上,我們二人,總該一同下地獄,也好做個伴呀。」
明水君嗤笑:「死到臨頭還逞口舌之能,雲祈,你以為進了萬魔窟,還有活路麼?今日,死的隻有你。」
「禮尚往來,師兄便先割了師妹這條愛騙人的舌頭吧。」
他舉起刀刃。
疾風驟至。
明水君停住了動作,怔怔地仰面倒了下去。
死不瞑目。
果然,故人已至。
24.
我恍惚想起了中媚術的那一晚。
他也是如此,踏月而來。
但又與當初不同。
而今塵盡光生,照破青山萬朵。
他再不是當初那顆蒙塵的明珠。
我看不透他的修為,激動得在心裡手舞足蹈。
「系統系統,快看應珣,是不是大乘圓滿,即將飛升!」
無論愛恨,隻要因果在我身上,隻要他殺了我。
他便可飛升,我也可以……
「沒有。」系統聲音遲疑,「應珣如今,隻是大乘初期。」
我驚呆了。
系統:「你別急,我去找天道。」
應珣身上的龍味太重,龍族長老見了他激動得不行,但應珣很冷漠。
「我與師尊多年未見,想敘敘舊,麻煩你們給我們騰個地。」
龍族長老不同意:「此人汲汲營營多年,心思歹毒,你與她共處一室,恐為她所害。」
一別十年,應珣還是那個戀愛腦。
他昂著頭,驕傲得像個小王八:「師尊怎麼隻想害我,不想害你?這說明她心思都在我身上,你不懂。」
龍族長老確實不懂。
他大概沒想到,遺落在外的子孫會是這副德行。
氣氛僵持之際,阮玉姍姍來遲。
她抱著劍,馬尾高束腦後,利落對著龍族長老拱手:「各位隨我到外面去,事情真相並不是明水君所言。」
龍族長老又看了應珣一眼,見他隻顧著看我,隻好跟著阮玉走了出去。
殿中隻剩下我們二人。
我很憂愁,我不明白到底差了什麼。
能成為龍神預備役,應珣天資再怎麼也不能比我差啊!十年!他怎麼隻是個大乘初期!
應珣也不說話,看著地上的明水君不知道在想什麼。
外面傳來阮玉的聲音。
她說真正殘害應珣的是明水君,我隻是受他蒙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當了劊子手,甚至我為了保護應珣,多次被明水君暗害。如今更是因為不善言辭,被眾人誤會。
Pua 大師重出江湖,把外面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硬生生把我塑造成了忍辱負重保護應珣的可憐人。
我聽得嘴角直抽,道:
「她如此顛倒黑白,你不管管?」
應珣的視線終於從明水君身上移到我身上:
「他死了你都不傷心,你根本不喜歡他對不對?」
……
這時候你還想著這?
應珣眼眶有些紅:「你不喜歡他,也不喜歡我,我們都是你手中的棋子,任你擺布。」
我累了。
我覺得我這盤棋下得太爛。
「是是是,我擺布你們,你殺了我好了。」
了卻了因果你就自己修煉去吧。
我等得起。
應珣恨恨地盯著我,半晌,掏出了一顆蛋。
「我給你生了一個孩子。」他聲音低低的,帶著商量的口吻,「你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對我好一點。」
……我裂開了。
25.
我看向那顆蛋。
圓溜溜的,生命力旺盛,可以清晰感知到是我和應珣的血脈。
感受到我的視線,它還輕輕搖擺了一下。
有點可愛。
……不對。
我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怪不得你用了十年修為都沒到圓滿,你踏馬不應該忍辱負重努力修煉嗎?你踏馬竟然生孩子去了?」
我在高臺上左右踱步,焦躁得恨不得與他同歸於盡。
應珣抱著蛋不吭聲,一人一蛋都委屈兮兮的。
我轉了好幾圈,突然停下腳步,不對勁。
「你不是公龍嗎?你怎麼就想到生孩子了?你怎麼突然長歪了!」
應珣眼神迷茫了一瞬,期期艾艾道:
「我在幻境中遇到一個人,他說孩子是父母之間的紐帶,有了孩子,當妻子的便不會拋夫棄子。」
他摸著蛋,垂著頭不敢看我:
「師尊,你別不要我和孩子。」
我兩眼發黑。
不是我棋下得太爛。
這得怪天道,找了個戀愛腦當龍神預備役。
禍不單行。
系統回來了,它說天道認可了應珣,待來日修為圓滿,便可承接龍神之位。
但我的新肉身沒了,我因果與應珣牽扯太深,這情形應珣也不會殺我,他又不是修無情道的。
這倒無妨,畢竟這具也是天道捏的身體,也還算好用。
但我的功德降下來後,我沒能飛升。
系統給我開了後門:
「你自己看吧。」
我凝神一看。
嚯!
好粗壯的姻緣線,牢牢綁住了我和應珣。
修行之人最忌諱牽絆。
我要飛升,必須了卻這段姻緣。
無奈,我隻能與應珣結為道侶,敬告天地,坐實姻緣。
番外
1.關於故人
我一直不明白應珣是如何喜歡上我的。
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他藏起的那幅畫。
畫上有一個女子,一手持劍,一手拿著酒壺。
她坐在屋檐上,紅衣灼豔,黑發如瀑。
底下是龐大蒼白的屍骸,綿延數十裡。
我怔怔的,聽見有人喚我,回過頭,應珣站在門口。
「扶光。」
他喚我。
我第一次主動避開了他的目光。
「我在地宮裡找到了這幅畫,畫上女子與師叔長得一模一樣,我那時心中對師叔起了心思,便偷偷藏了下來,也猜到那屍骸是師叔的。」
應珣輕輕環住我,懷抱溫暖如春。
「我破幻境時,得到了天道留下的傳承,看到了扶光的一生。」
我閉上眼,有些難堪。
我曾經是個蠢人。
用血肉哺育出了雲水城第一代修士,卻不知人心貪婪,升米恩鬥米仇。
他們設下禁術,將我困在陣法內,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用盡各種方法從我身上獲取東西。
他們剜下我的角,挖去我的眼睛,敲下我的牙齒,砍下我的足。
我哪裡還是龍呢,我是一條苟延殘喘的蛆蟲,是他們取之不盡的寶藏。
他們歌頌我的慷慨,為我編書立傳、燒香供奉。
他們說,我是自願的。
天道說,這是成為龍神的必經之路。
我成了第一個失敗品,仇恨蒙蔽了我的心智,我以燃燒壽命為代價,闖了出來,在雲水城大開殺戒。
我遭受天譴,困囿於黑暗之中,日日受怨氣啃噬之痛。
直到成為雲祈。
天道擺了我一道,它把這一切當前車之鑑,給應珣看了一遍。
應珣在親吻我顫抖的眼睫,「我們元神交纏的時候,我認出了你便是她。」
「那你就該知道,我恨你。」我氣息不穩,坦誠自己的卑劣。
「我恨天道,恨與龍神有關的一切,也恨你。所以對你這麼壞,算計你,打著為你好的旗號一遍遍傷害你。」
「是,你慣會撒謊的。」
應珣低下身去伏在我膝上,眼神湿漉漉的,明晃晃的愛意,「扶光,你明明就喜歡我。」
「你從來沒有真正傷害我,你一直對我很好。」
「在書院讀書時, 我被一條蛟認了出來,它要吃了我化龍, 你拼了半條命才把我救出來。」
應珣親了親我的手指,「不是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那頭蛟是個意外, 你後怕得抱著我發抖,你在意我。」
「扶光,你這樣的性子,如果不喜歡我, 寧可拼了一身修為不要也不會與我歡好, 更不會願意與我結為道侶。」
他偷笑:「你還把我那對角貼身揣著, 日日把玩。」
心思被明明白白擺在面上,我惱羞成怒地推他:
「就你聰明,就你厲害,快滾去孵蛋。」
2.關於手札
殺了一整座城的人之後, 我坐在最高的那座樓頂,俯視自己龐大蒼白的骨骸。
這座人間煉獄夾雜著血氣與龍氣, 怨氣與魔氣,互相纏繞交錯, 沸騰叫囂著要拉我一同沉淪。
我坐在屋檐, 晃著腿, 哼著歌,寫下了扶光手札。
不知用了幾個日夜, 我才將自己的死亡回憶完全,又因為益發濃重的怨氣, 神志漸失。
因緣命數,都講求因果。
我閉著眼,用最後的力氣將手札遠遠送出了這座城。
龍神之位空缺,天道會再尋一個人選, 他會走上和我一樣的路,這本手札會令他的處境愈發難過。
他會因為這本書,與我牽扯上因果。
他本就要經歷萬般磨難,何不讓我來做這個劊子手?
讓我去渡他,也讓他來渡我。
我們都是被天道選中,注定登往龍神之位的苦命人, 何不成全彼此。
遲早有一天,天道或是龍神會來找我了結。
那便是我的機會。
天光破曉, 晨曦燦爛。
日光奔湧而出。
我張開雙臂, 微笑著跌落煉獄。
3.關於天道
天道沒想到,選個龍神這麼難。
人心不古, 這些人都經不起操練。
應詢雖然沒墮魔,但他根本沒有大愛!他腦子裡隻有扶光那個壞龍!
隻是讓時光倒轉重來已經耗了它太多力量。
先前被我誤認為「美玉」的東西正是他頭頂兩根漂亮的龍角,瑩潤皎潔。
「龍應」它不能再等了。
不能再讓龍神之位空缺下去。
現在這情況不能算完美,但湊活也能用。
就這麼地吧。
4.關於蛋
應珣生孩子的時候很快樂, 覺得可以綁住扶光了。
但等他把孩子孵出來, 他就完全快樂不起來了。
小龍女很黏扶光。
知道母親喜歡自己胖嘟嘟的尾巴和小角,頗有心計地裝作修煉不到家的樣子,成天露著尾巴和小角。
吃飯要坐在母親身邊,睡覺要躺在母親懷裡。
像是扶光的小尾巴, 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扶光愛得不行。
應珣醋得要死。
龍族長老覺得,小龍女真可愛啊,這就是龍族未來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