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幫你，你還能坐穩你現在的位置嗎？」
他修正整齊的眉微微一蹙，接著滿不在乎道：「為了他們，你會的，何況隻要你答應我，喜歡我，你怎麼可能忍心看著我去死呢？」
他這話說得理所應當，語氣溫柔，幾乎將他自己都哄騙過去了。
我沒忍住，露出一個譏諷的笑來。
祝尋終於被我的態度激怒，抓著我的手都開始發抖。
但他深呼吸一口後，又換上一開始的笑：「好，妙妙姐，現在你不願意。」
「但是沒關系，之後你會願意的。」
說完還笑著站起身，用極其平淡的口吻道：「我對妙妙姐你啊，是最有耐心的。」
（二十）
祝尋離開後，系統幽幽開口：「宿主，我早就告訴過你的，不要試圖改變。」
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隻覺得諷刺：「你要我來這個世界，不就是要我改變嗎？」
「還是說，你隻是在騙我？」
「祝尋也是你安排好的吧？」
系統回答：「他是宿主自己選的，我不會做任何幹涉主線的事。」
這些天下日子過下來，我即使再遲鈍，也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甚至開始懷疑，我隻是系統推進故事的一個工具，而一個工具，當然不能改變任何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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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小會兒後，機械的聲音繼續傳來：「宿主，您母親還等著您呢。」
「目前任務進程很好，你隻需要專心聽話，完成任務就好。」
我無言，心卻不住地開始發疼。
我媽我當然要救，否則我來這個世界是為了什麼，隻是我疑惑，和我一飛機的，甚至說，這世界上命懸一線的人那麼多。
比我冷靜，聰明得多的去了，系統為什麼要偏偏選中我，一個普通人，甚至做不到將季行雲，春芙美人隻當任務來看。
我會忍不住同情，憐憫，喜歡，愛。
對於一個嚴謹的系統而言，根本就不可能是最佳人選。
「所以，你能告訴我，為什麼是我嗎？」我頹然地呼出一口氣，問道。
系統金屬質感的聲音響起：「隻有你可以完成任務。」
它說了話像沒說一樣，但似乎也透露出一個消息。
完成這個任務的人，非我不可。
可我依舊不肯接受這個現實，即使知道希望渺茫。
後面好幾日，都沒有動靜，我害怕春芙美人會出事，還攔著她讓她少出門。
隻可惜千防萬防，也抵不過祝尋在老皇帝面前一句話的功夫。
不知他給老皇帝說了什麼，玉芙宮陸陸續續送來了許多新宮女，還賞了許多好東西。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玉芙宮這個一向不受重視的美人，馬上就能獲得榮寵了。
可春芙美人不願，甚至害怕地將自己關在房裡，死也不肯出門。
「妙妙，我不要，我不要伺候那個老頭子。」她摟著我的腰，哭得梨花帶雨。
「時照現在認了那個首領太監當幹爹，日日守在老皇帝面前。」
「若是...若是真要我...我寧願去死。」
這般決絕的話聽得我心疼，心中愧疚更甚。
她的眼淚如同斷線玉珠般不斷滑下：「我隻想和你一起呆在這裡安安靜靜地活著，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
「老皇帝根本就沒見過我，怎麼會這麼突然？」
「是祝尋吧，他不是最聽你話嗎？為什麼會突然這樣？
不是突然，是怪我。
我替她擦拭眼淚，深吸了幾口氣後，下定決心：「別怕，會沒事的。」
（二十一）
老皇帝雖然什麼好東西都送，但始終沒有召她侍寢，這春芙美人一時成了後宮中人人討論的人物。
春芙美人每日惶惶，我卻知道，祝尋是在給我時間。
亦或者說，他還想繼續逼我。
但即使這短短幾天，我就已經見識到後宮女人的不一般了。
新來的宮女中不乏別宮的探子，吃的飯菜，各宮送的禮物，多少都有些問題，去糾察根源，卻又錯綜復雜。
要不系統提醒，我怕是和春芙美人早死了好幾回了。
但這還不夠，因為沒多久，我這個「已死之人」的身份，就被扒得幹幹淨淨。
這具身體原本伺候的是梓粹宮的賢妃，賢妃得寵，手段也不低，手下人認出我這個被欺負死的雜役小宮女，聲稱我早已病死。
而原本在玉芙宮伺候的宮女，雖然早就離開，卻也記錄在冊，沒有我的名字畫像。
所以我就被說成了死而復生的妖女，春芙美人則是利用妖女妄圖得寵的心機嫔妃。
也許是為了針對春芙美人，這樣的傳言越傳越廣。
老皇帝本就是迷信之人，聽了這話還得了？
但還沒到他耳朵，這件事就被祝尋壓了下去。
估計他也沒料到，我的來歷這樣奇怪，但這並不影響，他覺得自己又多了一個威脅我的把柄。
「瑞王殿下的兵馬，馬上就要到戰場了妙妙姐。」他又來尋我。
我怎麼會不知道，隻是這一次，我的內心居然出奇地平靜：「祝尋，你不害怕嗎？我可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他笑，帶著無所謂：「我早就知道妙妙姐不是一般人，怎麼會害怕？」
「祝尋，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帶給你的一切？」我面無表情地問道。
他的聲音微微一噎住，隨即笑道：「這有什麼區別嗎？都是你啊。」
看他這樣的表現，我哪裡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執著，祝尋苦過，被人瞧不起過，也可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和季行雲一樣，受過非人的待遇。
正因如此，他才如此害怕失去眼前的一切。
他也許是喜歡我的，但他對我的喜歡，夾雜利益，恐懼，以至於這樣不擇手段。
我在腦中詢問系統：「所以，你要我怎麼做？」
若是平常我問，該怎麼完成任務，系統根本不會理我，可這次，我偏有了預感。
果然，系統隻機械地回答我：「答應他，殺了他。」
聽到這話，我忽然沒忍住，笑出聲來，它哪裡是想要祝尋的命，它是想要我命。
答應祝尋，可以保住季行雲，保住春芙美人。
殺了祝尋，是為了以絕後患。
但沒了祝尋，我活著也隻會被人說是妖女。
會連累春芙美人，若是別人有心，季行雲也落不到好下場，它就是想逼我去死。
「隻有這樣，男主季行雲，才能生出，真正想當皇帝的決心。」
「我的承諾不變，隻要宿主可以完成任務，您和您的母親，一定可以平安無事。」
（二十二）
我內心疲倦，被腦中，眼前的一切，弄得喘不過氣。
最後問道：「你能保證，隻要我按照你說的做，他可以活著回來，春芙美人可以好好活著？」
系統傳來冰冷的肯定聲。
我看向祝尋幾近偏執的面龐，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好，祝尋，我答應你。」
「隻要你能替我解決這些事，我就答應你。」
他喜上眉梢，急切地想拉起我的手，卻被我敏捷躲開。
但祝尋沒有生氣，高興地像是忘記了呼吸似的，急促道：「你答應，你答應就好！」
「其他的你放心，我一定幫你辦到！」
見我不願與他親近，他也不惱，隻一個勁地傻笑，仿佛一瞬間，又成為了那個每日殷勤叫我妙妙姐的少年似的。
祝尋沒有食言，僅僅隔日，老皇帝就派季行雲的表哥，如今的戚將軍領兵前去馳援，還推了另一位美人到老皇帝面前。
不知是老皇帝真對他言聽計從，還是祝尋將老皇帝的心思摸得透透的，總之不過幾日，後宮的目光就從春芙美人轉移到了那位新得寵的美人身上。
連帶著送的有毒的禮物，都少了許多。
季行雲以少戰多，支撐數日後，等到了援軍，最終大獲全勝。
可巧朝中傳來消息那日，下了一場大雪，像我當初初見季行雲的時候。
我枯坐在我和季行雲的舊殿門欄處，望著灰敗的院落和漫天飛雪，我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來了，又沒來。
直到天色漸暗，我渾身發冷，宮外才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走到祝尋身邊時，興許是凍得厲害，我聲音低啞：「走吧祝尋，我和你回去。」
他站在我身後，紋絲不動。
許久後開口道：「你不想和我辦婚禮，是嗎？」
「你是覺得我不配，還是你覺得自己對不起季行雲？」
他冷靜地像是在平淡發問一般。
「是又怎麼樣？」我甚至連應付他的耐心都沒有，「你不會覺得，大張旗鼓地娶我，老皇帝不會懷疑你？」
我這妖女的名聲是壓下去了，但並不代表別人不知道。
一旦站在高位，再八面玲瓏的人，也免不了遭人眼紅，何況若人家有心，難保不會攪出別的風浪。
祝尋喜歡我，卻絕對超不過自己。
他冷笑，氣急了，卻又反駁不了我這話，幾步走上前，用力抓住我的手腕，接著一步不停地往前走。
我跟不急，隻能被他拖拽著小跑往前。
迎著風雪不知走了多久，我開始頭腦發暈，最後一陣天旋地轉。
（二十三）
等我悠悠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的紅色錦被之中。
祝尋穿著新郎的紅袍，溫柔地將我扶起。
然後端起一邊的藥碗，眯眼笑道：「是我不對，不該和你賭氣，害你傷了身體。」
接著將勺子遞到我嘴邊。
我不想看他這張惺惺作態的臉，閉著眼睛不肯張口。
他並沒放下勺子，而是說道：「芙美人找不到你人，如今正不知死活地滿後宮尋你，妙妙姐不喝？」
「你知道一個小小美人做出這等事，會有什麼下場嗎？」
我的心發顫似地疼，無奈睜開眼睛，乖乖喝完一勺又一勺。
等一碗藥見底了，祝尋才滿意：「妙妙姐真乖。」
「我早就差人把芙美人送回去了，找人給她頂了罪，妙妙姐不必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