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啟政攥著車鑰匙定定站在那裡。
兩個月前還是他妻子的我,此時正和一個高瘦清俊的男人打打鬧鬧。
直到徐楠扯了扯我的衣袖:「緋緋……」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卻隻看到了周啟政轉身離開的身影。
他人生得出挑,人群中極其耀眼,就算隻是一個背影,卻也十分吸引視線。
我和他總歸夫妻一場,他生氣沒生氣,我還是能看出來的。
其實我更沒想到的是,周啟政會來機場找我。
畢竟我們拿到離婚證整整兩個月,他一丁點消息都沒有。
偶爾我也會不爭氣地幻想,幻想他給我打電話。
幻想他像那一夜一樣,出現在我租屋的樓下。
幻想他哄我不要離婚,我也許會心軟點頭……
現在這幻想倒是實現了一半,隻可惜,時機不大好。
「緋緋,要不要我去幫你解釋一下?」
「不用了,反正已經分開了。」
他也從未給我解釋過洲際酒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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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何必給他解釋離婚後的新歡?
更何況,周啟政就算是生氣,也隻是因為自尊心受傷了而已。
畢竟他這個天之驕子的妻子,主動提出離婚甩了他不說。
還這麼快就有了新男友。
換哪個男人都會心梗。
「他好像很生氣,你剛才沒看到,我看到他的時候,他還沒轉身走,臉都是鐵青的。」
「生氣也可以理解嘛,畢竟他很自負的。」
徐楠摸了摸下巴,卻有些不置可否:「緋緋,我總覺得周啟政對你並不是沒有感情。」
「別提他了,再有感情又如何,難不成他還會來搶婚做小三嗎?」
我故作若無其事地說笑著。
但其實心裡卻一直有點鈍鈍的疼。
周奶奶這樣說,徐楠師哥也這樣說。
可唯獨我自己,好像怎麼都沒辦法相信。
周啟政是有點喜歡我的。
飛機飛上高空漸漸歸於平穩。
徐楠坐在我的身旁睡著了。
我打開手機,相冊裡有一個鎖起來的相簿。
裡面隻有一張微信對話框的截圖。
「沈緋緋,你信不信,就算周啟政這會兒在你身上,隻要我讓他過來,他也會第一時間過來我身邊。」
我當然信,因為後來周啟政的所有所作所為,都如她所說。
堅定離婚的決心,應該就是在那一瞬種下的。
但凡他有絲毫遲疑,但凡他沒有意亂情迷之時都能抽身而出,深夜離開。
也許我還會自己騙自己,一直一直地騙下去。
8
和徐楠舉行儀式那天,我總會時不時地失神。
徐楠悄悄問我:「緋緋,你是在等周啟政嗎?」
我嘴上沒承認,心裡卻很清楚。
其實這些天我經常忍不住幻想,周啟政會來美國,會阻止我嫁人。
「那還不是上學時言情小說霸道總裁看多了嘛,才會幻想著男主從直升機上下來,帶著浩浩蕩蕩的幾百輛豪車,來婚禮現場劫走新娘。」
「還能貧嘴,看來待會兒交換戒指的時候不會哭了。」
徐楠嘴上在說笑,但我看得出來,他其實心裡也很不好受。
我們倆穿著新郎新娘的禮並肩坐著。
瞧著很像一對貌合神離的怨侶。
「師哥,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如果周啟政真的來搶婚的話,我該怎麼做。」
「放心師哥,答應你的事我不會反悔的,我肯定不跟他走!」
徐楠不由笑了:「說的好像周啟政真的來了似的……臥槽!」
9
他忽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又是驚愕又是不敢置信的……狂喜。
我手上的新娘捧花掉了下來。
渾渾噩噩從椅子上站起來時,還踩著自己的婚紗裙擺差點摔了。
周啟政沒有從直升飛機上酷炫吊炸天地下來。
也沒有帶著浩浩蕩蕩的豪車隊伍。
他仍是平日裡那樣的裝束,深色的商務西裝,淺灰色的襯衫,板正到一絲不苟的西褲。
手腕上卻沒戴他那支價格不菲的鋼表。
反而帶了一塊兩萬塊的不知名品牌的表。
那是結婚前我送他的。
我並沒有什麼錢,也沒有動周家給的彩禮和聘金。
那兩萬塊也是我大學四年咬著牙存下來的。
是我所有的存款了。
兩萬塊的表,對我來說是天價。
畢竟,我連兩百塊的鞋子都要考慮很久,舍不得買。
但周啟政從沒有戴過。
我當然知道這樣的便宜貨,連他一根領帶的價格都不如。
他帶出去自然小了身份。
我能理解,但其實,說不失望不難受,也是不可能的。
周啟政的到來,讓徐家的親友都有點意外。
畢竟婚禮規模很小,都是徐家的至親和世交。
有人認出了周啟政,對徐楠的父母低語了幾句。
他們兩人都有些訝異地回頭看了看我,方才上前與周啟政說話。
「抱歉打擾到諸位,我想和沈小姐單獨說幾句話,不知方不方便?」
「我們還是要問一下緋緋的。」
「當然。」
徐楠碰了碰我:「你去不去?」
我特別想要有骨氣地說不去。
但周啟政就站在那裡,我望著他,眼眶不由自主就開始發酸。
他有話想要和我說,我也想要問問他。
人有時候總是很奇怪。
怨不得古人說,至親至疏夫妻。
我和周啟政是夫妻的時候,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什麼事都不敢詢問。
但現在我們毫無關系了,我卻有大把大把的話想要說。
「去吧,人家萬裡迢迢追過來的。」
徐楠撿起地上的捧花,推了推我。
周啟政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我沒回應,隻是低著頭往前走,一直走到不遠處的噴泉邊方才站定。
「你來幹什麼。」
「緋緋,我不是拿婚姻當兒戲的人。」
「所以呢。」
「和你結婚,是我慎重考慮過的。」
「因為我很適合?」
我回頭看向周啟政:「沒有家室,娘家又是一群貪錢的吸血鬼,很好拿捏,對不對?」
周啟政眉宇微蹙:「緋緋,我沒有考慮過除你之外的其他任何因素。」
「我聽不懂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娶你為妻這件事,我從來考慮的都隻是你而已。」
「周啟政,你平日裡看新聞嗎?」
「當然。」
「八卦新聞呢?」
他搖頭:「我不感興趣。」
「所以,你當真一無所知嗎?」
「緋緋,你想要說什麼,可以直接說出來。」
「勁爆!周氏恆基實業新任副董周啟政,於洲際酒店金屋藏嬌,新婚蜜月期撇下嬌妻夜赴酒店私會舊愛……」
「洲際酒店?金屋藏嬌?」
別說,周啟政還挺會抓關鍵詞的。
「你不要告訴我這些八卦緋聞你半點動靜都沒聽到。」
我直接堵死了他所有辯解的路:
「周氏的法務部和公關部都不是擺設,你身為周氏唯一的繼承人,私生活上的任何汙點都能成為競爭對手攻擊你的利器。網絡上任何風吹草動,我相信你那些能力出眾的下屬都會第一時間獲取。」
「你說的這些我有耳聞,法務部上個月處理的幾十項侵權案件中,有近十個都是針對這些傳謠的媒體和私人營銷號的。」
周啟政看向我:「所以,你是因為這些事,才生氣的?」
「我不該生氣嗎?」
「那你是不是還看到有八卦緋聞編排江嵐和我?」
我點頭。
「那你知不知道江嵐喜歡的是女人,她對我根本沒興趣,所以我才會放心用她的。」
我驚呆了,還可以這樣給自己洗白?
「周啟政,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周啟政似乎懶得辯解,直接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江嵐,你自己給緋緋解釋。」
10
「男人有什麼好的啊,又硬又臭。」
「我從小就喜歡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看起來就香香的特別可愛。」
「你別亂想啊沈小姐,我可從來沒喜歡過周先生,那要是說我喜歡你,倒更可信幾分。」
我嚇得手機都沒拿穩,趕緊掛了。
周啟政看著瞠目結舌的我,伸手把手機拿了過來。
「這些話你婚後怎麼不問我?」
「那你為什麼不主動坦白?」
「我以為我讓法務部處理幹淨那些造謠的媒體,你自然會明白的。」
「那我為什麼不能認為,你這樣做,其實是在欲蓋彌彰?」
「而且,無風不起浪,洲際酒店確實有一位和你關系密切的女性,是不是?」
「緋緋。」
周啟政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認真:
「這件事關系到周家的一樁隱私和……醜聞,所以,我才對你隱瞞了。」
「醜聞?」
「我其實還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兄長,隻是他從小體弱多病,常年在國外養病,所以外界幾乎不知道他的存在。」
「三年前,他在瑞士的別墅自缢,當時距離他的婚期隻有一個月了。」
周啟政說到這裡,聲音驀地頓住了。
我看到他一雙眼漸漸漫起了赤紅,緊抿的唇角都在隱隱抽動。
「周啟政……我是真的不知道,從來都沒有聽人說起過……」
我有些難受,不由自主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死,給家人的打擊太重,所以這幾年,家裡長輩都閉口不提,你不知道是很正常的。」
周啟政拍了拍我的手,掩下了所有的情緒:
「我哥去後,留下了一個未婚妻,她無父無母是個孤女。」
「我們本打算將大哥名下的遺產分她一半,讓她再嫁人,但她不肯,執意要帶著我哥的骨灰回國。」
「當年她在洲際酒店做服務生,與我大哥一見鍾情。回國後,我們尊重她的意願,將洲際酒店的頂層套房長租了下來,這三年來,她都住在那裡。」
「她不想被外界打擾,所以回北京後,幾乎沒人知道她的身份。」
「也許是和我大哥感情太深一直走不出來,這三年她幾乎足不出戶,深居簡出,甚至還對我父母說,想要給我大哥守一輩子。」
「感念她對我大哥的情意,這些年父母將她當親生女兒看待,我也將她當大嫂看待……」
「她常年避不見人,又有中度抑鬱,時常會有自殘的行為。緋緋,有幾次我不得不深夜趕過去,就是因為這些事……」
「大哥去後,奶奶身體不好,前些日子也離開了人世。我父母年紀大了,大哥早逝是他們的一塊心病,所以她的這些事,我幾乎從不對父母提起,就是怕他們再傷心傷身。」
周啟政的述說滴水不漏,嚴謹有序。
我最初聽著確實很感動,但忽然想起那唯一收到的一條微信。
不免心生疑慮。
如今看來,整個周家上上下下都對她十分心疼感恩。
莫名其妙的一條微信,也許是外人挑撥也未可知。
但不管怎樣,既然今日要把話攤開來說,那我也就坦白了自己的這點疑惑。
我將手機相冊打開,將那張截屏照片拿給周啟政看。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結婚大概一個多月的時候,有一天深夜,你接了電話就穿衣離開。」
周啟政盯著那張照片,足足有半分鍾之久。
「我記得,我到洲際酒店的時候,她割了腕,浴缸裡都是血。」
「當然這條微信並不能證明什麼,也許是別人故意挑撥,畢竟你也說了,她對你大哥用情極深……這些話,不像是她回說出來的。」
周啟政卻忽然輕輕搖了搖頭:「緋緋,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
他把手機放我手裡,定定看了我一眼,忽然很用力地抱了我一下。
「緋緋,不要和你師哥結婚,你等我幾天,我回國處理一些事,很快就會回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