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到底還是給嫣然和裴懷賜了婚。
與此同時,又一條流言在京中流傳。
那就是裴懷想娶公主而不得,於是設計想毀掉公主,第一次火爐爆炸沒成功,便策劃了第二次綁架。
流言越來越逼真,傳得有鼻子有眼,還得多虧了蕭恪救下的人給他提供的證據和證詞。
我爹這時候病好了。
哭天喊地跪在御書房外面要皇上給我個說法。
皇上被逼得沒辦法,裴懷已經是白身,隻能將裴相革職。
一夜之間,凡是跟裴府有關的都繞道走,人人都在唾罵裴懷「不當人子」。
出嫁之前,嫣然給我送來了請帖。
猶豫再三我還是回絕了。
自從賜婚後,嫣然和裴懷都一反常態地安靜下來,仿佛在等待什麼。
這讓我莫名有些心慌。
大婚當天,我坐在家中聽著外面敲鑼打鼓,十裡紅妝。
心中不免想起少時中秋,我們三人也曾坐在樹下賞月,我與嫣然笑著暢想自己日後的夫君會是什麼樣。
身後似乎有聲音,我以為又是跳窗的蕭恪,轉身調笑:「我說你能不能給我們府上的侍衛們一點臉面……」
話音未落,我看到了一襲紅衣,臉色復雜的裴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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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
他叫得柔情繾綣,我的汗毛登時豎了起來。
這語氣,這眼神……
我隻在上輩子他對我虛與委蛇的時候見過。
「裴懷……」
「你也回來了,是嗎?」他嘆口氣,「綿綿,你怎麼總是不乖。」
我張口想喊人,忽然脖頸後傳來劇痛,昏過去前,我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香味。
「綿綿,我該怎麼懲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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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口鼻都被捂住。
但還能聽見外面鑼鼓喧天,人聲鼎沸。
「公主,您慢點。」
隨著嬤嬤的聲音響起,我感受到上方陷落,嫣然的聲音傳來:「都出去吧。」
我竟然被裴懷藏在了新房的床底下!
我想掙扎,想弄出點動靜,但發現自己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就連抬頭都很困難。
心中不由升起一陣絕望,這一刻,我不期然想到了蕭恪。
他會找到我嗎?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逐漸安靜下來,我聽到腳步聲響起。
「裴懷,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聽到嫣然的聲音,似乎帶著控訴,緊接著裴懷的聲音響起。
「你問的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我心裡猶如掀起滔天巨浪,嫣然沒有說話,裴懷輕笑起來,「別裝了,我知道你也回來了。」
「那天你掙扎到一半不動了,緊接著你求我不要殺你,我就知道你回來了。」
「畢竟上輩子,你就是這麼死的。」
「你……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嫣然顫抖著,話都說不利索。
「別怕,這輩子我不會殺你的,畢竟你活著可比死了更重要。」
「其實我也很後悔上輩子的事,你如果不掙扎的話就不用死了,從了我不好嗎?」
「都怪你死得太早,害我的計劃幾乎失敗。」
我的耳朵中一陣陣都是轟鳴,他說的每個字我都聽得懂,連在一起卻好像什麼都聽不懂。
「公子,準備好了。」
裴懷起身嘆了口氣:「可惜了洞房花燭,良辰美景。」
「帶走。」
嫣然驚慌地大叫著,很快被塞住了口鼻,聲音遠去後,床板被掀開,有人將我拖出去塞進馬車。
很快,我聽到馬車出了城門,用的理由竟然是裴相家中母親病重,趕回去侍疾。
城門衛不敢耽擱,粗略查詢後就放了人。
一路馬車顛簸,我不知道走到了哪裡,每日隻有婆子上車給我送飯,晚上我就待在車上,就連上廁所,都隻能等到深更半夜在婆子的陪同下去野外。
整整半個月後,馬車停了下來。
我已然頭昏腦漲,透過車簾看到裴懷的身影,他舒展著身軀好似十分放松。
不遠處有人匆匆而來,一見他就跪下喊「公子」,還哭得涕淚橫流。
裴懷扶起他,兩人說了好一陣話,馬車才進了城門。
我被安頓在一個偏僻的小院。
晚上裴懷來了,他故作深情:「綿綿,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他撕下我嘴上的封布,「上輩子是我不好,其實我也不想那麼對你,但太傅大人實在是太難纏了,他差點就查到了真相,我隻好讓他死了。」
「你到底是誰?」
他沉吟片刻:「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
「你知道昭慶太子嗎?」
我當然知道。
當年昭慶太子在先皇病重期間載歌載舞,還被發現府裡藏著龍袍等待登基,先皇一怒之下廢了太子,他慌亂中幹脆謀反,後來失敗被賜死。
「你……」
「昭慶太子是我的父親。」
「當年若非皇位上這位,我的父親怎麼會死!我又怎麼會成為臣子!」
「你要謀反!」我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電光石火間我想到了前幾日曾在夜間看到他的帳中走出的穿著奇怪衣服的男人,忽然明白了他非娶嫣然不可的原因。
「你竟然勾結外族謀反!」
嫣然的外祖父是鎮邊大將軍,因為女兒是皇妃,為了避嫌一直在邊疆不回京城。
但對女兒和外孫女十分疼愛,年年都送禮物進宮。
裴懷挾持了嫣然,就可以要挾將軍開邊防之門,方便軍隊入城。
裴相是文官,他要造反缺的是軍隊。
看他的樣子,我上輩子那一刀顯然沒有將他送走,甚至他還苟活到了起兵的時候。
隻是……
「裴懷,你上輩子成功了嗎?」
裴懷的笑容僵住,他臉色變幻莫測,惡狠狠道:「這不需要你管,你隻要知道,我一定會成功的!」
說完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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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下來,我拼命回想裴懷帶走我的原因,也許明白了這一點,就能給我博個出路。
看他的反應,上輩子顯然失敗了,是誰阻止了他?
聯想到他一定要帶走我,並且沒有傷害我,我的作用或許和嫣然一樣,是後來震懾其他人用的。
有誰能被我震懾?在乎我的安危?
他沒有脅迫父親,顯然和父親無關。
難道是……
蕭恪?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若真是蕭恪……
我清清嗓子:「來人,我要喝水。」
門外果然有人進來,給我松了綁還換了衣服,又端了飯菜上來。
吃完洗個澡,我走出門立馬有兩個士兵攔在我面前,我臉色一冷:「去告訴裴懷,他若是限制我出門,我就絕食。」
我賭他不能讓我出事。
我可能是他唯一能夠要挾蕭恪的砝碼,來硬的肯定行不通。
不一會兒,裴懷匆匆趕來。
「綿綿,你想去哪裡?」
「裴懷,到了你的地盤還這麼防著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你在害怕誰?你抓我到底想做什麼?」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害你的。」
「我要出去!」
「不行。」
「那我要去折磨嫣然。」我盯著他,「這你總該同意吧?你也知道,我上輩子的慘死,可都是拜你們所賜。」
「不讓我出這一口氣,我憋著難受。」
裴懷猶豫片刻答應了:「綿綿,別太過火了。」
「知道了。」我不耐煩地揮揮手。
他讓人帶我去了嫣然的院子。
她見到我時仿佛見到了鬼:「綿綿!你還活著!」
「怎麼,你上輩子的記憶覆蓋了這輩子嗎?」我漫不經心地坐在凳子上。
她衝過來「撲通」跪在地上:「綿綿,我錯了綿綿,上輩子都是裴懷教唆我的,我不是想害你,是裴懷一直告訴我,那天的事是你做的。」
「後來也是他在我死後制造了我上吊的假象,其實我是被他勒死的!」
「綿綿,你信我,我從未想過害你!」
「真的嗎?」我低頭看著她,「可當時,你為何不肯信我?」
她眼神閃爍,苦笑一聲坐在地上低聲道:「因為我嫉妒你。」
「憑什麼被毀掉的是我?那些流言,也是我找人散布的。」
「就算不是你的錯,我也不想讓你好過,可我沒想到那會成為裴懷的把柄。」
「我的初衷,隻是想讓你和我一樣悲慘,但最後我們都隻是他的棋子。」
「你會傳信讓你外公開城門嗎?」
「不會。」嫣然搖頭,「戰爭一起,生靈塗炭。我一人之命死不足惜,身為公主,享受百姓供奉,卻無一貢獻,在這種時候,我又有什麼臉面用我的命去要挾世代鎮守邊疆的外祖?」
「你知道那塊土地上,埋了多少宋家人的血嗎?小時候母妃最愛抱著我說邊疆的故事,那些拋頭顱灑熱血的兒郎們不在乎能否回到京城,他們隻知道鎮守國門,還百姓太平,雖死猶榮。」
「我若是真的幫了裴懷,以後有何臉面去地下見列祖列宗?」
嫣然的話讓我沉默了。
她悽然一笑:「綿綿,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怎麼就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我也不知道。
世事難料,人心難測。
「嫣然,你若真能做到自己所說,你我之間便一筆勾銷。」
我不敢把話說滿,算起來,她上輩子被毀容,散布流言想將我拉下水。
這輩子,我也用流言中傷她,還設計讓她嫁給裴懷。
算不清,誰恨誰更多,誰報復誰更多。
一筆糊塗賬。
「你打算怎麼做?」我問她。
她說:「唯有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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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有時候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裴懷看守極嚴,房間內連一點尖銳物都沒有,我和嫣然身上也都沒有太多力氣。
撞牆或者咬舌,若在我們本身沒有力氣的情況下,不過是徒添痛苦。
「你真的想死?」我看著嫣然。
她點點頭:「我是他要挾外公唯一的籌碼,據我所知,他在京中的勢力似乎折損大半,又名聲有損,才急不可耐離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