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時沭那邊沉默了一會，最後還是輕輕吐出一個「好」。
「我等你。」
11
我媽這個人，吃虧上當從來不長記性。
放著好好的水果店不逛，隻信任小區的團購群，大姐說好吃那就是好吃，大媽說劃算那必然是劃算，這團是拼了一個又一個，順便把遲忱媽媽也拉上了。
「橙子和蘋果我拿，車釐子草莓你拎著吧。」
遲忱沒給我拒絕的機會，就把兩箱最重的捧了起來，直接朝前走了。
我小跑幾步追上，瞄了他一眼，想起孟柒說的他在樓道哭，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我和遲忱之間，不管我暗戀過他多少年，他許了多少次和我在一起的願望，都已經成為過去了。
「遲忱，我們以後還是好鄰居，也是好朋友，我已經放下了，你也不要再……」
遲忱突然停下了腳步。
「孟笙，你不能剝奪我喜歡你的權利。這樣未免太殘忍了。」
我怔怔地看著他眼眶越來越紅，一時間失了語。
喉嚨被什麼堵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看著他再次留給我一個背影。
高挑颀長，但看起來，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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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追了上去，一是道歉，二是那兩箱水果太重了，就算常年健身也禁不住捧著走那麼遠。
遲忱卻沒有要讓我的意思，爭執間他忽然變了臉色，猛ţü₈地側身把我擋在了路的裡側。
「看著點車——」
一輛騎得飛快的電瓶車從他身邊馳過，那一秒好像被拉長了，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
他被帶倒，一個身形不穩倒了下去，臉上擰起了痛苦之色。
「遲忱！」
我嚇得趕緊丟開水果查看他的傷勢，他右手撐了地，掌心一片血紅。
「去醫院去醫院，我手機呢？手機在哪裡？給你爸媽打電話……」
急得手忙腳亂，遲忱看著我，蒼白的臉上卻浮起淡淡的笑意。
「沒事，不用去醫院。」
我朝他大吼：「都這樣了，你逞什麼能啊！」
他緩緩轉動了下手腕：「沒傷到筋骨，擦傷而已，家裡有藥。」
看他神色漸漸恢復正常，想來應該沒在騙我。
「真不用去？」
「真不用。」
12
遲忱家兩個醫生，藥備得很齊全。
他脫了外套卷起袖子，坐在床邊指導我一步步操作。
清洗傷口的時候遲忱倒吸了口氣，我不敢再動，無措地停了下來。
「沒關系，繼續，你做得很好。」
傷口消毒和包扎結束後，我長舒一口氣。
「很緊張？」
我收拾著藥箱點了點頭：「有點。」
「緊張我？」
動作停了下來，我應該否認的，但我騙不了自己。
剛才看到他一手血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
我確實擔心他，很怕他出事。
我可以說是因為良心在痛，畢竟他是為了保護我。
但心裡很清楚，我們之間有那麼深厚長久的過往在，我沒法將他當作與我毫無瓜葛的陌生人，完全不在乎。
遲忱看著我點了點頭，眼裡亮起了一點光。
我直視他：「但不是出於那種感情，隻是單純地為朋友，緊張和擔心。」
光瞬間暗了下去。
收拾完藥箱，正準備提起放回書房，手被遲忱攥住了。
紗布貼著皮膚，稍微動一下就粗粗地摩擦著。
他用的右手，我不敢使勁掙扎。
「遲忱，你別鬧了，傷口不痛的嗎？」
遲忱的笑比哭還難看。
「很痛，從你家出來到現在，我的心一直在痛。孟笙你說，我們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
他的話像是密密麻麻的細針，扎得心髒又酸又脹。
對啊，我們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
互相喜歡了這麼多年，未宣之於口的感情，遇到風就散了。
兩個人裡，但凡有一個早點主動，都不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
沉默了很久，我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遲忱，你會遇上更好的人的。」
遲忱抿緊了唇，沒有應聲。
僵持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聽進去了，正準備讓他松開我，他忽然往他那驀地一扯，我毫無防備地跌坐在他身上。
來不及起身就被他扣住了腰，一個天旋地轉我被壓在了床上。
「遲忱你——」
尾音被徹底堵住，我驚詫地瞪大了眼，隻能看到他晦暗的眸色帶著瘋狂和決絕。
他的吻帶了拆吞入腹的氣勢，我毫無招架之力。
掙扎間藥箱被我踹落在地板上，發出了巨響，遲忱停了下來，胸膛仍在不斷起伏。
我氣到極致，語無倫次地大罵，可不管我罵什麼，他都沒什麼表情。
罵不動了。
我怕了。
「遲忱，你別這樣。」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剛才的壓制和掙扎，讓他的手又滲出了血，染紅了紗布。
「對不起孟笙。一想到我徹底失去了你，我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遲忱自虐般地攥緊了手，低頭抵在我的鎖骨上，我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液體，順著脖子流到了後頸。
房間裡一片靜謐。
「孟笙，你圓我個夢好不好？
「短暫地讓我當一下你的男朋友，幾天就好，寒假結束我再也不會糾纏你。
「就這一次，求求你。」
13
回到家後，我把摔爛的水果挑出來丟掉。
孟柒神情怪異地盯著我的嘴：「偷吃啥了，腫成這樣。」
我摸了摸，確實有點，嘴角還有個小傷口。
夠狠的，他屬狗的吧。
連孟柒都發現了，時沭不會看不出來。
視頻接通的第一秒，他的視線就落在我的嘴角，原本松弛柔和的表情慢慢凝滯。
「小笙。」
我沒打算隱瞞，正準備一五一十告訴他，就看到時沭的笑變得有些苦澀。
「你跟著他下線的時候，我忽然有一種收假回來你要和我分手的預感。」
「怎麼可能！」
「你和他的誤會已經解除了，你們互相喜歡了那麼多年，我好像，根本沒有勝算。」
一顆心像是泡在了檸檬水裡，酸澀得皺巴巴，我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
「時沭，我現在喜歡的人是你。是你教會我，喜歡一個人是根本藏不住的，真正的喜歡是勇敢的。」
我和時沭不會有秘密，我對他的情țũ̂ₜ感，從來沒壓抑在心裡過。
可能因為我在上一次暗戀中吃過虧，所以和時沭談戀愛時都是實時坦白心意。
想他的時候，想親他的時候，想和他有實質關系發展的時候，從來沒有隱瞞。
同樣的，我不會隱瞞今天和遲忱的意外。
遲忱抱著我求我的時候，我確實猶豫了。
猶豫的那三秒裡，大腦快速閃回了我暗戀遲忱的三年。
那些怦然心動和甜蜜酸澀是真實發生過的，我無法否認也無法抹去。
孟笙愛過遲忱三年，但這份愛，從來沒見過陽光。
在遲忱再次吻下來的時候，我推開了他。
「對不起遲忱，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很喜歡他。」
14
除夕夜，遲忱的爸媽又要值班。
我媽一想到闔家團聚的日子，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吃餃子，就趕著我去喊他一起吃年夜飯。
上次那件事後，他便沒有再來找過我。
孟柒替我拒絕：「別了吧，遲忱哥也不一定想來呢。」
自從她加上了時沭微信，收到了豐厚的壓歲錢，就徹底忘記了自己嗑的舊 CP，每天都時哥哥長，時哥哥短。
我想了想，我和遲忱的事是我們自己的事，沒必要把兩家的關系鬧僵。
去遲忱家的時候把孟柒也叫上了。
「遲忱哥，我媽喊你一起吃年夜飯。」
僅是幾天不見，他看起來清瘦了許多，原本意氣風發的眉眼上，憔悴濃得化不開。
連我爸都感覺到了他的失意，飯桌上一個勁喊他吃多點。
「小遲啊，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呀？你們年輕人心思老是這麼重，其實呢，不管大事小事都沒什麼大不了的，人生那麼長呢，待會和小笙一塊兒去放煙花，把煩惱都放掉。」
我夾了一塊排骨慢慢地啃：「我待會要和時沭視頻。」
我爸噤了聲。
一道視線從餐桌另一頭投過來, 我沒抬頭。
和時沭坦白完的那天, 我把他介紹給了家人。
認真思考過, 我想和時沭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遲早會讓爸媽知道。
我和他的關系，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爸媽神色各異表情僵硬，但面對時沭, 最終還是回應了招呼。
剛開始幾天他們看到我和時沭語音視頻, 會互相使眼色, 一臉欲言又止。
現在已經慢慢適應, 甚至入鏡時會說一句：「小沭是吧, 年後來家裡坐坐呀？」
隻要勇敢一點，好像什麼都不是難題。
年夜飯後我幫著收拾了餐桌, 整理țű₋完畢徑直回了房。
房門沒關, 遲忱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我可以進來嗎？」
時沭兩分鍾前發來消息，那邊還沒吃完，要再等等。
我點點頭：「什麼事？」
遲忱在我兩步之外站定：「那天……對不起, 我衝動了。」
「沒關系。」我頓了頓, 「時沭也原諒你了。」
他的臉色變得有些慘白。
「……你和家裡坦白了嗎？」
我對上他的目光, 他問得極為小心翼翼。
視線下移, 落在他攥緊的右手上：
「手, 好了嗎？」
他愣了愣, 慢慢展開了手掌。
手心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幾道血痂，但應該，不會流血了。
「你在的那天就坦白過了，不過那次有點賭氣, 前幾天正式介紹了一下。」
遲忱抿起了些慘淡的笑意。
「孟笙，我會慢慢學著放手。」
「……好。」
「開學後, 我能來找你嗎？」
「作為普通朋友, 當然可以。」
幾句對話後，房間沉默下來。
孟柒的大嗓門由遠及近：「遲忱哥——去放煙花嗎？」
遲忱最後看了我一眼，低低地應了聲，轉身要走。
時沭正好來了消息，他也吃完了年夜飯。
我忽然想起了爸爸在餐桌上的話, 喊住了他，從書架上抽下本書, 遞給他。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是我和遲忱在高考後的暑假闲著沒事逛書店買的。
「人生不止一種選擇, 新年快樂。」
遲忱愣了下, 最終還是沒有接過。
他慢慢將手揣進衣兜, 對著我淡笑道：
「孟笙, 新年快樂。
「選項裡沒了你, 我交不了卷了。」
後面那句話湮沒在窗外驟然炸開的煙花裡。
墨藍的天空被煙花綴滿，所有人都在希冀一個嶄新的, 更好的新年。
煙花轟轟烈烈地炸了半宿, 天快亮的時候，時沭發來了一張車票截圖。
「初六來你家。」
我驚詫得差點蹦起來。
「是……不放心我？還是不放心遲忱？」
時沭的笑聲通過聽筒落在耳畔, 整個人都有些發酥。
「因為很想你，所以來見你了。
「新年快樂。昨晚忘記問了，我是第一個嗎？」
想起昨晚先和遲忱說了新年快樂, 但嚴格來說，那已經是去年的事。
「嗯，第一個。」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