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雨唯聽見夏樹提輪胎帶出的喘息聲:“什麽聲音?你這是在幹什麽少兒不宜的事?”
輪胎被放置在一邊,夏樹右手手背叉腰,松了一口氣:“下了個輪胎。”
“這都幾點了,你還在修車啊?”
夏樹瞟了眼牆上的掛鐘,還不到九點半。
“還早啊,就換個剎車片,三四十分鐘的事兒。”
周雨唯擠了下嘴,帶著心疼的口氣責怪她:“哪有你這樣當老板的,隻會沒日沒夜地幹活!”
夏樹對著手機擡了擡唇,又繼續蹲到車旁,開始檢查剎車零件:“那不得趕緊賺錢,把債還了心裏才踏實。”
“本來錢已經攢的差不多了,我還說這兩天就轉給幹媽,誰知道昨天一下花了四千多,現在估計又要再攢個把月。”
“打住打住!”周雨唯責令道,“跟你說過多少次,別整天提這個。”
一年多前準備開鑫鑫汽修廠時,夏樹手上本金不夠,周雨唯知道後向家裏借了五萬給夏樹,雖然周雨唯和她的父母都說不用著急,讓夏樹慢慢還,但夏樹承諾一年內還清。
汽修廠才開起來的前幾個月,生意一般,多數時候都很清閑,從今年春天以後,生意開始好了起來,她就開始沒日沒夜地加班趕工,想趁早把周雨唯家的錢還了。
知道周雨唯不喜歡她提錢,夏樹轉了話題:“行行行,那聊點別的。你說,想聊什麽?”
電話那頭靜默片刻。
“诶,對了,今天走得急,忘了問你,易年你倆說什麽了?你怎麽還紅著臉跑出來了?”
“我臉紅?”夏樹手上動作一滯,一顆螺絲突然掉落,“沒有吧,你看錯了,應該就是天太熱了。”
周雨唯玩笑道:“他不會是跟你表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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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怎麽可能!”夏樹頭皮一緊,做了個吞咽動作,附身撿起掉落在地的螺絲,“就、就隻是我跟你說過的,他姐姐幫我弄夏林比賽的入場資格,我跟他說的就是這個事。”
電話那頭傳來洗臉的水流聲。
“是嗎?”周雨唯將信將疑,“說真的,當年易年對你跟對其他人還真不太一樣,他任何東西都可以讓你拿去賣,“要不是後來看見他給級花寫的情書,我還真以為他喜歡的是你。”
夏樹斬釘截鐵:“怎麽可能,隻是因為我跟他是同桌,而且又幫她應付了那個外校追求者,頂多算是某種默契。”
周雨唯嘖了一聲,“反正我是看不懂他,喜怒不形於色,有時候真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通話間,夏樹起身去哪需要替換的零件,離手機距離越來越遠,她便擡高音量:“看不懂就對了,我也看不懂。”
周雨唯聽到聲音斷斷續續,估摸著夏樹還要忙一會兒,便說先掛電話,之後再聊。
掛斷電話之後,夏樹很快就換好了剎車片,簡單收拾了一下車間就上了樓。
洗澡時,水簾延綿落下,不斷敲擊著皮膚。熱水促進了血液循環和血管舒張,這幾乎是她一天之中最放松最舒適的時候。
不受控地,她又想起了易年。
在她的記憶裏,易年確實幾乎不愛跟除她以外的女生說話。
他很優秀,成績永遠是年級前三,個頭很高,籃球打得好,寫得一手好字,還是某位書法大家的關門弟子。
高一下學期,他被書法協會評選為全國青少年書法推廣大使,那時候還上過一次知名綜藝節目,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也是許多女生仰慕的對象。
當年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她賣易年照片的消息就在女生堆裏傳開了,其他班的愛慕者知道了這事,也紛紛找上夏樹。
夏樹每次詢問易年可不可賣,他都會說一句“有錢不賺,你傻嗎?”。
後來,從賣照片慢慢演變成了賣易年的周邊産品,比如他的書法手稿,還有一些不要了的廢題本,或是他的成績單。
有一次,夏樹的其中一個金主直接拜託她問問易年可不可以單獨寫一句生日祝福。
本著顧客是上帝的原則,夏樹明知道易年不會寫,還是將金主的要求轉述給了易年,沒想到他居然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
隻說了讓夏樹別告訴別人是他同意的,讓她說成他不知情。
就這樣,喜歡易年的女生越多,夏樹賺的就越多,那時候的易年在她心裏,簡直就是財神轉世。
周雨唯私下經常會跟她說,易年會不會真的喜歡她。
但每次夏樹都說,絕對不可能。
因為易年總是會把那句“我跟你做同桌佔了你那邊,給你在我身上賺點錢就當是補償”掛在嘴邊。
久而久之,夏樹也是這樣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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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夏樹躺在床上從論壇裏扒著各種奇聞異事,準備用來作為新鬼故事的素材。
手機屏幕上方突然跳出一條信息。
易年向她轉了2480元。
這串數字有點眼熟,她退出聊天框,從支付記錄裏找到相同的數字。
說實話,那頓飯吃得夏樹腎疼,而且這一筆轉賬,她看著真的很動心。
但她還是點了退還,並回複:【跟你說了那頓飯我請!】
半分鐘後,2480元又被易年轉了過來,緊接著易年又發了一條:【那頓不算,錢收回去,改天去其他地方重新請我】
【夏樹:不算?請你?】
等了好久,易年回了條語音過來,語氣慵懶。
“佔我便宜還把我頭弄破了,不該補償?”
第09章 第 9 章
手機媒體音量開得小,夏樹沒聽清易年的語音,又點開聽了一遍。
“佔我便宜還把我頭弄破了,不該補償?”
夏樹鄙夷地凝視著自己的手機,像是看到什麽髒東西似的,朝著屏幕牢騷了句:“有病,還不輕!”
她是不小心才碰到易年的頭,易年不可能不清楚,但他還要這樣故意逮著這個事來說,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意圖。
夏樹:【誤傷您我深感抱歉,但請您不要誤會,我那不是佔您便宜,不要強行自我攻略哦,我可一點都看不上您呢】
約莫一分鐘,對方還沒沒回複,她又補了一句:【至於您頭上那麽重的傷,您不要轉錢給我,那頓飯我請了,就當是補償了】
兩條信息發送過去,夏樹心裏舒坦多了。
聊天框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可一直沒見易年回信,她把錢退了回去,正準備退出聊天,易年又將錢轉了過來。
緊接著收到他的一條語音。
“她那裏定價太便宜,配不上我的身份。”
人均六百多的消費,還配不上他的身份?
六百塊已經夠夏樹和保欽元、羅超、羅勇四個人吃一個多星期了,結果這位公子哥,還嫌少?
夏樹覺得易年就是在沒事找事,故意讓她不痛快。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順了順氣,忍住了想罵人的沖動,平靜地回複:【抱歉啊老同學,既然不領情,那你就隻把當那頓飯是我請易姐姐的好了,既然是請她,就跟你沒什麽關系】
【易年:所以你現在想坐實白眼狼的身份?】
夏樹:“……”
她是真的不想跟易年扯皮。
也不知道這位爺抽的什麽瘋,很反常。
要是不順著他的話說,指不定他又要繼續抽風。
夏樹敷衍地打字:【好的,尊貴的老同學,下次一定挑一個牛得不行的地方,敲鑼打鼓把您請去吃一頓】
【易年:那倒也不必這麽高調】
她懶得再搭理易年,怕自己會忍不住激情開麥直接懟他,索性退出微信繼續逛著論壇。
沒多久,易年的信息又從手機屏幕頂部跳了出來。
【易年:把錢收了】
夏樹切到聊天框,咬唇猶豫了幾秒,點了收款。
畢竟易雯溪的受傷不輕,而且他們還要讓夏樹去看夏林比賽,在她的會所請她吃飯沒誠意,下次應該換個地方請。
夏樹突然想起,下午易年說讓她把他從黑名單裏放出來,是為了給她發夏林的比賽信息。
可到現在都沒收到。
【夏樹:對了,我妹比賽怎麽入場,你下午不是說要發給我】
【易年:我又沒說今天發】
夏樹深吸一口氣,被氣到自言自語:“好啊!幹得漂亮啊!”
她發現真的不能跟易年有過多往來,要不然絕對會被氣得乳腺結節。
她順手把易年微信設成消息免打擾,隻想專心扒著鬼故事,無論易年再回什麽,都放到第二天再看。
同一時刻,易年如釋重負般退出夏樹的聊天框,給易雯溪發了條語音。
“對了,還有件事,今天中午你會所經理給祖母送點心時候說,昨天那頓飯夏樹把賬結了,本來也是我們說請她們吃飯的,所以我又把錢還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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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半個多月,鑫鑫汽修廠所有人忙碌了起來。
市政挖綠化帶,進出市區的其他路都破爛不堪,隻有汽修廠門前這一條路還算幹淨。
有的車子從修路的地方繞過來,在進城之前就會順帶著拐進汽修廠把車身的灰塵洗幹淨,每天洗的車比過年前洗的還多。
抽了個不太忙的上午,夏樹和保欽元一起軋了帳,這半個月以來的營業額比以往兩個月都多。
“小保,你說我們要不要再買個自動洗車設備回來,車子一進一出錢就到賬,多省事。”夏樹說。
保欽元戲謔道:“老大,你是真的飄了啊!”
夏樹臉色倏地沉下來:“這麽跟我說話,你找死啊!”
“冤枉啊老大,”保欽元蹙著眉,“我的意思是,在咱們這麽小一個院子裏,你還想弄個洗車機,你想想,能放哪?”
夏樹癟了癟嘴,環視了汽修廠一圈,果然是沒有地方可以放新的設備了。
營收好起來,她是真的飄了。
保欽元:“而且,之前就聽說這邊要修路還是幹嘛的,萬一到時候徵地把咱們這裏徵了,那咱們連老巢都沒有,所以現在不能再添設備了。”
“呸!你這烏鴉嘴,能不能盼著點好,這裏被徵了難道對你有好處啊!”
鑫鑫汽修廠附近有一個城中村,前些年就聽說這裏要拆,但是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一直都沒拆。
當初夏樹選這裏開汽修廠,一方面是它挨著國道,另一方面是房東阿姨如實說,因為城中村一直說要拆,所以沒人敢來租,所以才便宜出租。
夏樹簽了五年合同,隻當撿個漏,賭一把這裏五年內不會拆。
保欽元站了起來,假模假樣地笑了笑:“你看我,嘴又不把門,老大我錯了。”說完一溜煙跑進車間。
夏樹把所有賬單整理好用嶄新的塑封袋裝了起來,從微信上提現到銀行卡,湊整五萬給周雨唯的媽媽轉了過去。
沒一會兒,周雨唯的電話就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