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門受到多次撞擊,終於支撐不住裂開口子。
而這時,頭頂的梁柱斷裂往地面砸,將我們和溫竹談隔開,火勢燒到半人高。
溫竹談不管不顧衝進來,拉起我的手扶起二丫往外跑。
「小心!」
後背被人使力往前推,我和二丫撲向地面。
我回頭,見屋子轟然坍塌,火舌一點一點把溫竹談吞沒。
我目眦欲裂往回衝:「不要——」
身後趕來的警察攔住我。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
「念一、念一!」
「快松手!」
我失神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手腕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道傷口,血汩汩地冒出來。
我握著玻璃碎片,感知不到痛意般,機械地往身上劃。
宋岑跪在我身側,奪走我手上的碎片。
我攤開手掌,拇指的傷口還在冒著鮮血,而原本無痕的食指指腹出現一道淡淡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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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是夢。
為什麼啊,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14
傷我後,陸宣怡當場被警察帶走,由於我隻是腦震蕩構成輕微傷,她被處以十日拘留。
隨後,網絡上不知是誰曝出了她高中時霸凌同學致殘的視頻。
當年這件事不知道為何悄無聲息地了結,現在又被有心人曝出,網絡上對她的怨懟聲不斷。
她從看守所出來那天,被人追著扔了一路的臭雞蛋,砸得頭破血流。
不過沒多久,她又因霸凌的事重新被警局傳喚。
這都是小於來看望我的時候告訴我的。
我並不同情她的遭遇,一個人如果從根上就爛了,那倒塌隻是時間問題。
而自那日醫生判定我有輕生念頭後,我所在的房間窗戶被封死,房間裡所有的尖銳物都不見蹤影,連喝水的杯子都被換成不鏽鋼杯。
宋岑整日守在我床邊,我沒有力氣再折騰,索性將他當空氣。
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吃什麼吐什麼,開始出現幻覺,半夜時總是念叨著溫竹談的名字從床上驚醒。
這日,宋岑依舊準時地將飯送到我面前,我沒再將飯盒摔他身上,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宋岑仿佛因我的舉動打起精神,試探性替我擦去唇上的痕跡。
我盯著牆壁出神。
他見我不反抗,覆上我的手:「等你好點了,我帶你出去逛逛,好不好?」
我緩慢地點點頭。
良久,我抬眼看向他:「我想吃幸記的板慄酥。」
「好,我晚點去買。」
我固執地說:「現在就要吃。」
宋岑隻好應下。
我攥緊手心的鑰匙:「等你回來我給你開門。」
他安心地出了門。
我站窗邊,聽見驅車離開的聲音,到衛生間將胃裡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反復衝洗被他碰過的地方,直到手背通紅。
我站天臺上,隻覺得一切都是那麼渺小,面對命運,無法反抗。
我閉上眼,迎風張開手。
心裡有個念頭,喊我跳下去,跳下去就能結束一切。
「念一,你振作一點!」身後趕來的人微微哽咽。
洛婓見我垂下手,繼續說:
「你不是告訴我,有人拼了命也要把你救回來嗎?」
「你這樣做,讓拼命救下你的人怎麼想?」
腦海中驀地閃現溫竹談的臉,他說:「活下去。」
是啊,他讓我活著。
趁我怔愣的間隙,洛婓猛地將我從天臺上拉下來。
醫護人員牢牢將我圍住,我揪住洛婓的袖子:「洛婓,我會聽話,你別讓他們關著我。」
那之後,我乖乖吃藥,接受洛婓為我制定的心理治療。
宋岑沒再來過,他在為我買點心的路上出了車禍,聽說現在都還沒醒來,也許,再也醒不過來了。
經過警察查證,他的車被人動了手腳,是與他有利益衝突的公司高管。
我一點一點架空我爸手中的股份,將他踢出董事會。
以他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很快就支撐不住,帶著情人和私生子求到我面前。
我笑了:「要錢?可以啊。到我媽墳前去磕 99 個響頭,如果我媽原諒你了,我就給你。」
他聽完氣得跳腳,罵罵咧咧衝上來要揍我。
我點燃手邊的鞭炮扔出,他幾人跟熱鍋裡的癩蛤蟆似的上蹿下跳。
最終隻能捂住衣服破洞灰溜溜跑走。
我抬頭看天,將整片夕陽收進眼底。
溫竹談,你看到了嗎?
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有好好打怪升級。
你什麼時候再入我的夢呢?
哪怕一次。
溫竹談番外
1
早聽說城裡來了個大小姐,人長得挺水靈,就是受過刺激不會說話。
我看著蹲在我面前,舔了舔唇,直勾勾盯著我碗裡紅燒肉的女孩發愁。
她就是那個江念一?
看著不像啊,這臉瘦的,像沒吃過飽飯。
我起身回廚房乘了碗飯,又添了肉和菜:「你要......吃點嗎?!!」
我剛才吃過那碗剩飯連同碗一起消失不見,隻剩一道倉皇逃跑的背影。
然後她不知被什麼絆倒摔了一跤。
這人是傻子嗎?
我追出去想要呵斥她,卻看見她撿起在地上滾了幾圈的紅燒肉,準備往嘴裡塞。
我握住她的手腕:「髒了,不能吃。」
她嗚嗚叫著,試圖從我手裡掙脫。
「聽話,髒的吃了肚子疼。你想吃鍋裡還有很多,都給你。」
聽完我的話,她不再掙扎,安靜下來。
江念一像個小尾巴一樣,我走哪跟哪,我將重新熱好的飯端到她面前。
她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兩三下將碗裡的飯吃得精光。
「吃好了?」
她摸了摸圓滾滾肚子,點頭。
「那回家去,你家裡人該擔心你了。」
江念一小臉皺成一團,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手緊緊攥住桌角。
咋的,還賴上我了?
我提溜起她的衣領將人拎出門外。
正巧照顧她的趙嬸尋來了,手剛撒開,她跟個猴似的從我的腋下鑽過,躲我身後瑟瑟發抖。
回頭一看,哭得可悽慘,甚至還打了一個隔。
「念一聽話,嬸子做了你愛吃的菜,再不回去就涼了。」趙嬸說著,要繞到我背後拉她的手。
江念一轉身就跑,竄進我的房間「呯」一聲關上門,連我都被關在門外。
趙嬸見了,門拍地嘭嘭作響,眉目不如方才和善,帶上幾分戾氣:
「念一,平常不聽話會有什麼後果,你不會忘了吧?趁嬸子現在還沒生氣,出來!」
我擰眉,攔住趙嬸:「嬸子,要是她不願意回去,就讓她先在這住一晚吧。」
趙嬸思慮一番,爽快答應。
2
人走後,我敲了敲門。
沒有動靜。
我嘆了一口氣:「趙嬸走了,開門。」
門拉開一條縫,一雙湿漉漉的眼睛透過門縫朝外張望,見人真的不在,才讓我進去。
江念一雙手環膝,蹲坐在地,頭埋臂彎裡。
「你害怕趙嬸?」
眼前的人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我注意到,她手腕有抹紅痕一閃而過。
我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衣袖拉了上去,青紫的掐痕以及星星點點的紅痕交錯,手臂甚至沒有一塊好皮膚。
內心竄上一股無名火:「她還打你?」
江念一縮回手,抬起頭,看著我又點頭,眼睛又紅又腫。
大伙都說趙嬸踩了狗屎運,找到個好活,照顧江家的大小姐一個月十幾萬收入。
沒想到她竟然那麼喪心病狂,對一個女娃下手那麼重。
看江念一今日狼吞虎咽的樣子,像是沒好好吃過一頓飽飯。
我拿出藥膏,給她的手抹藥:「還有哪裡受傷了嗎?」
她掀起衣擺,我臉一紅,摁住她的手輕咳兩聲:「那裡自己抹。」
我告訴她, 我不在的時候,要是趙嬸還敢打她, 就把專挑貴的東西砸,還要往人群多的地方跑。
後來, 我尋了個法子懲治趙嬸,她才消停下來。
3
我開始做有關於江念一的夢。
夢裡她被熊熊大火包圍, 火光映在她臉上, 她不再掙扎, 絕望地閉上眼。
驚醒後一陣後怕,夢裡她的淚是那麼真實, 那麼滾燙。
我安慰自己,隻是夢而已。
飯點,江念一準時端了飯碗敲響我家的門。
由於我的引導, 她肯開口說話了。
我給她夾菜時, 會認真地說:「謝謝竹談哥哥。」
我的屋子裡也漸漸添置了許多女孩子的物件, 不再是一味的黑白灰。
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越來越頻繁地夢見同一個夢。
我失神地看著鍋裡沸騰的水, 院子裡的聲響令我回神。
他摟著她的腰,懲罰似的加重了那個吻。
「(我」「念一, 你沒事吧?」我小心翼翼託起她的手:「流血了,我幫你處理一下。」
她抬起頭, 呆滯地望著我。
「溫竹談。」她喊完我的名字就哭了出來。
我以為她是手疼, 她卻突然撲到我懷裡。
我從未見過她這樣悲傷的眼神, 一時間心堵得難受。
她說要去王家吃席,我便答應她。
晚上,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門被人悄悄推開,我趕緊閉上眼, 從腳步聲的輕重,我聽出了是誰。
良久,她在我額角輕輕落上一吻。
那瞬,我聽見了自己心髒貼近鼓膜跳動的聲音。
我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捉住江念一的手與她打趣。
她說是回來幫我關門的,我佯裝信了。
一路上,我竭力壓制住自己才沒有將她擁入懷裡。
她總是, 能輕易撥動我的心神。
回去後,我再一次被噩夢驚醒,這一次, 夢中還出現了趙嬸和另一個陌生男人的面孔。
那個男人將江念一壓在身下, 發泄獸欲。
血不斷從江念一口中湧出, 為了掩蓋罪行,他們一把火將江念一連同屋子焚燒殆盡。
我衝出門外, 天色卻詭譎般迅速變暗。
將江念一和二丫推出門外時,我終於松懈下來。
我救下她了, 我的念一。
屋子坍塌前, 我隔空告訴她答案:「我也喜歡你。」
她落下的光碟, 我看到了。
光碟背面貼了一張紙條,端端正正寫了幾個字:我喜歡你,如果你也和我一樣, 就和我看一場電影。
我閉上眼,任由火將我席卷。
對不起,我食言了。
我得留在閔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