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諾貝爾沒有數學獎 3909 2025-01-21 16:49:32

沈陵愣了一下,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是還是沉默。而柳絲絲表情僵硬地看著我,竭力按捺著自己那點兒屬於真兇獨有的恐懼和逃過一難的欣喜,她緊張地絞著手裡的裙擺,怯懦又得意,最終隻是也回了我一個僵硬的微笑。


我不由得為這個天真的笑容駐足,柔聲叫她的名字:「柳二條,我該誇你長進,還是誇你一如既往?」


看見我腳步停下,柳絲絲笑容裡的恐懼就輕而易舉徹底壓垮了欣喜,她恨我的駐足,她容不得Ṫū́₍一絲一毫我的臨場發揮。


因為她怕我翻供。


恐懼讓她嗓音微微變尖,她並不對我說話而是呵斥法警:「——快帶她去啊!怎麼不走了!」


我無辜地看著他們:「大姐,我又不是上刑臺,你這麼容不得我嗎?」


柳絲絲是真的全心全意希望我現在上的就是刑臺,她死死地絞著裙角卻無計可施,隻能焦躁地低聲:「……沈哥哥,沈哥哥!」


沈陵沒有反應。


直到柳絲絲實在難耐到了極點,伸手表面撒嬌實則催促地推他的胳膊,他才反應過來——沈老板難得一次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麼,微微恍惚:「嗯?」


「沒什麼。」我對他們又笑了一下,抬腳從容走向被告席,「一碼歸一碼,大家誰也別後悔。」


「……一分不會少的!」柳絲絲到底是心慌,她著急忙慌地撵我,又怕被人知道了內情而遮遮掩掩,「不擔心!不後悔!!」


「隻是錢而已!」她還要更加緊張地說,「你既然隻要錢……那沈哥哥原來說娶你自然也不算數了!」


「你已經……這樣了,哪裡還能當沈家的太太!」


我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隻能感嘆:「柳二條,旁人都是過完河再拆橋,你這是河都隻過一半也不管、當場先幹翻了再說啊?」


加載個...


這話不能聊了,再聊指不定旁邊記者吃完法庭的瓜還能順手再爆個「驚,兩女爭夫,天才少女設計師為哪般」的新聞出來月底衝業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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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健步上了被告席,安靜而立地站在那裡等待宣判。


法官看上去年紀尚輕,竭力繃著嚴肅的臉,推一推自己的黑框眼鏡,用力一敲法槌,才拿著文件稿開始念:「通過剛才的法庭審理,本法庭聽取了被告人趙爾綺的供述,辯解以及最後陳述,公訴人提請出庭的證人當庭做了證,公訴人向法庭宣讀出示了有關的證據材料,控辯雙方對證據進行了質證,並在法庭辯論階段充分闡述了各自的辯論意見。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認真評議,合議庭對經評議後認為,證人當庭所做的證言及公訴人在當庭出示宣讀的未到庭證人證言等證據材料,形式來源合法,內容相互印證,能夠作為定案依據,本院予以確認。」


我凝神靜聽,感覺讓人遲疑:「這一長段兒也沒提怎麼判我,倒是聽著像作者在水字數。」


法官很威嚴:「作者因為總是在文裡亂入求關注被抓起來了,也是我判的,還有事嗎?」


我:「沒事了沒事了,抓得好抓得好。」


作者被法警拖走,聲嘶力竭:「我知道錯了,我下次還敢,美女在嗎,美女關注我了嗎,美女別走啊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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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恐:「快住口,答應我在裡面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嗎,快別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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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帶著嚎聲被越拖越遠,我目送她遠去。一個即將被判的看見一個已經被判的,我而並不感到同病相憐。


畢竟很多年前老趙頭死的時候,我的同情心就已經死了。


法官拿著文件宣布:「被告人趙爾綺,本庭判你 9 個月有期徒刑,吊銷機動車駕駛證,賠償受害人經濟損失合計 497 萬人民幣,本判決為口頭宣判,判決書將在五日內向你們送達。如不服本判決,可以在接到判決書第二日起十日內通過本院或者直接向本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你聽清了嗎?」


我低眉順眼:「我服從判決。」


法官威嚴地揮舞小法槌:「好,那我下面宣布閉庭,把被告帶——」


而我背後的旁聽席突然一陣喧鬧,有大批身穿警服的特警迅速推門而入控制現場!


我乖巧如雞地迅速舉起雙手,亮明投降狀。法官也第一次見著陣仗,拿著小法槌都不知道該不該敲,低聲問書記員:「怎麼回事,法警人手不夠嗎,怎麼是別的警種來了?」


書記員也慌,不知道這段該不該記,直接看向我:「你犯了什麼事啊?你不是醉駕致人受傷後逃逸嗎,咋是特警來帶你出庭,這也太有排面了吧?」


我垂下眼,溫聲說:「是啊,怎麼會這樣呢?」


特警來得氣勢洶洶兼全副武裝。我這個事情其實算不了什麼新聞,畢竟本市每天都有更有趣的事情,本國每天都有更有趣的事情,我的入獄隻是一粟入海,算不了什麼。


隻是柳絲絲不是,她實在是貪心過頭,她一直都是靠著沈陵的錢捧出來的名氣,遇到了這種事情必然也要抓緊榨幹我的價值。


所以她今天穿了一身很得體的套裙,化了楚楚可憐的妝,和自己的經紀人一起坐在第一排。我剛才回頭才看見她和經紀人正在接受早就花錢請來的記者的採訪,我不得不承認其實她是有幾分明星設計師的樣子,因為她哭起來的時候確實很動人。


她情真意切地對著攝像機掉眼淚,哭得十分可憐:「要是我早知道ţũ₄會有這種事情,我一定不會借車給爾綺的,現在好了,直接毀了兩個人的人生......」


而記者們也很配合,隻有個娛記大著膽子問:「柳小姐今日和沈總一起出庭,是好事將近麼?」


柳絲絲紅了臉頰:「我和沈總和爾綺都隻是多年朋友,今天肯定是都要來的。」


攝像機沒膽子拍沈大少爺,所以從我身上一晃而過倒是給了我一個鏡頭,我笑了一下。而沈陵坐在一邊不知道在想什麼,難得地出神,我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發怔的。


法官和書記和我都在圍觀,法官不高興:「我還沒宣布完閉庭呢!」


書記輕輕搖頭:「人家是明星,算了吧。」


特警已經一湧而入把所有可以離開的地方都佔據好,裡面法官和我和書記和原告都面面相覷,大家都懷疑我是不是還犯了別的其他事;柳絲絲沒空理這些,她忙著跟媒體哭訴,模樣楚楚動人。


但是特警不覺得楚楚動人,兩個漢子上去就把她當場摁倒咔嚓一聲拷上了,喝道:「不許動!」


柳絲絲被摁得連聲尖叫,經紀人也方寸大亂衝上來搶人:「你們幹什麼!你們這是暴力執法我們要起訴你們的!」


特警大哥押著柳絲絲,嚴厲扯著她就走:「你車上找出來了 CVPO-4,涉及特級重大違禁藥物流通案,現在將你逮捕拘留,收隊!」


「我沒有!我沒有!!」柳絲絲尖叫著劇烈掙扎,竭盡全力把頭擺向我,「那是她的車!那是她的車!!!!」


我無辜地舉起自己手上的同款手銬,輕聲:「絲絲,可是你借了我的車啊。」


特警著實冷酷,舉著對講機:「人抓到了。」然後喝道:「帶走,收隊!」


經紀人也尖叫:「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這樣!沈總,沈總!!」


總之就是一片混亂,直接人仰馬翻。


法官和書記和原告面面相覷被迫吃瓜,法官還握著小法槌不知所措:「這,這......這什麼 CPU,這是什麼?」


我興致勃勃地看著那邊的人仰馬翻:「CVPO-4 是一種違禁藥物成分,最早出現於八年前,因為其具有極高成癮性和極強對心腦系統的損害,上市推行不到半年就被列為禁藥。」


法官和書記齊齊發出驚嘆:「那她這得判多少年啊!」


我想了想:「二十年總要吧,CVPO-4 是近幾年嚴打的東西,既然重大案件,總不能草草就放了。」


「好家伙,我這直接目擊要案。」法官發出驚嘆,又看向我:「等下,你為什麼這麼了解啊?」


「這個啊。」我目送柳絲絲徹底被扭送出去,法庭的門被重重地關上。記者們都爭前恐後地一擁而出,閃光燈絡繹不絕地要紀念明星設計師搬石頭砸自己腳的這出戲,旁聽席上基本上已經空了,隻坐這一個沈陵。


沈陵沒有追出去,而是拿一種難以言喻出來的、覺得荒唐的表情看著我。


而我溫柔地對他笑起來,回答法官的問題:「因為發明 CVPO-4 的人是我的父親。」


法官和書記再次齊齊發出驚嘆。


沈陵死死地盯著我。


「法官,該宣布了。」我平靜地說,「一切都結束了。」


「哦哦哦哦哦。」法官吃瓜吃得忘幹活了,趕緊用力一敲小法槌,清脆的撞擊聲回蕩在已經空空的法庭,就像給一切畫上休止符:「我宣布——」


我閉上了眼。


「就此,閉庭!」


05


老趙是個怪胎,這是我的總結。


畢竟一個大老爺們兒,三十幾歲沒正經工作,別問,問就是說自己還在讀書——我天生數學就好,跟他掰著手指頭算了一筆賬,說六年小學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四年大學,研究生讀三年,你都三十多歲了還讀書,你書都讀爛了吧?


善堂環境又破又爛,設在一個老房子裡面。牆皮大塊大塊地掉,青苔大片大片地長。老趙蹲在一片髒亂差裡面勤勤懇懇地洗小孩子們的髒床單,他想撓頭,騰不出來手。


他說,二七,我隻是博士後而已。


小沈和柳二條在從他包裡掏東西吃,我蹲在他旁邊鄙視他:「老趙頭,你讀那麼多書幹嘛?」


他說,當然是為了改變世界啊。


我看著他仿佛看著一個傻逼:「老趙頭,你再讀書就真的沒人要嫁給你了,你改變世界的時候能不能改變一下自己的婚戀情況啊???」


老趙頭洗衣服洗得滿頭大汗,他反問我二七,誰告訴你我不讀書我就會有對象的?


「沒有對象也行。」我脫口而出,「你收養我,我給你養老。」


一片寂靜。


小沈和柳二條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他們在想不是吧還有這種操作?


我舔個臉提出這個要求,狀如小事一樁,其實心如擂鼓惴惴不安。我不想讓他看出來我的急切和祈求但是我有確實急切地祈求他。


我說:「你收養我吧。」


大家不要覺得我太厚臉皮。


畢竟我是沒爹媽的孩子。我叫二七,因為我是二十七號被丟在善堂門口的,那天沒有下雪也沒有下雨,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老板撿回來了我,給我口飯吃,讓我當黑童工。


可是這裡畢竟是個善堂,又名孤兒院。孤兒院裡面每一個孩子都渴望被帶走。


隻是像我這樣的確實也很少,至少柳二條就一直期望能有體面富裕的家庭帶走她,她一向自詡人美聲甜,每次有人來挑孩子她都會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往前站;而小沈不一樣,小沈是被親媽丟掉的,他知道他媽還活著,也知道對方住哪裡,但是他就是回不去,他也不願意被別人領養,他總是冷豔地往角落站。


不管怎麼樣,不管是誰,大家都希望自己擁有安穩富裕體面溫情的家庭,像老趙頭這種不到年紀還窮而落魄的,也就隻有我會這麼急切了。


其實我覺得沒戲,因為善堂老板很黑心,有人想從他這裡領養孩子需要花很大一筆錢。


我其實覺得老趙拿不出來這筆錢。


果然老趙蹲在地上,他把湿漉漉的手隨便在自己的廉價褲子上蹭幹,看著我直撓頭。他似乎在糾結著什麼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而我們全部緊張得等待他思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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