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的眼神清亮,白嫩的皮膚混合皂香的氣味,隨著初夏的暖風襲來。
我有種暈眩感。
瑪德,帥哥怎麼都是帥的。
無論光頭還是寸頭,隻不過換了一種帥法。
何以川瞥了我一眼我和水果,調侃道:「呦,擱這兒盛裝探望病人呢?」
哎,啞巴帥哥石錘了。
跟著他來到客廳,他的裝修風格讓人覺得很舒服,特別是沙發,一看就是軟糯好坐。
路途有些遙遠,我有點累了。
我把水果放在茶幾上後,自然地坐在了他的沙發上。
何以川站在邊上,雙手環胸,看著我。
我回看他。
氣氛有些許詭異。
他問我:「季暖,你來這兒幹嘛的呢?」
我內心無語,表面謙卑:「當然是跟您學習來了。」
「那你電腦都不用帶的麼?打算用白紙黑字來搞研究?」
他一提醒,我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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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電腦給忘了!
怪不得今天出門的時候總覺得落了點什麼。
何以川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進房間吧,大小姐。」
「啊?」
孤男寡女的,進房間幹什麼?
我有些害羞。
「當然是去學習啊,在客廳你拿電視機學習啊?」
18
何以川的書房比他家客廳都大。
整齊的書櫃佔了一面牆。
「你拿著這臺筆記本坐我邊上,我給你講解。」
我乖巧地把著筆記本,聽他翻著大佬們的文獻給我講課。
還沒講多久,我的手機就不停地有消息震動。
一開始我還不敢看,直到何以川都被吵到受不了了。
我才趕緊點開看看是什麼情況。
果不其然,又是小美在跟我分享她的海王生活。
何以川合上了電腦:「怎麼?男友消息催來了?」
我連忙否認:「不是不是。」
他誤會我有男友,估計也是因為早上的微信烏龍事件。
「我早上把要發給閨蜜的消息誤發給你了。」
為了證明自己,我連忙把和小美的聊天記錄展示給他看。
「你看,你的頭像和我閨蜜的頭像很像,所以弄錯了。」
解釋間,我看到何以川罕見地紅了耳根。
我低頭去看手機屏幕。
屏幕定格在我和小美昨晚的聊天記錄上。
小美:今晚的那個弟弟和你很搭,帥得要死。
我:還行吧。
小美:都這麼帥了,你還要怎樣?
我:要是有何以川那麼帥,我直接撲到好吧?
天啊,這虎狼之詞竟然被本尊看到了。
請來道雷劈死我算了好麼?
尷尬之際,何以川突然起身。
我有些緊張:「怎麼了?」
「我去給你煮點水喝。」
哦哦,他是想化解尷尬吧。
還沒離開書房,他又補了一句:「畢竟你都這麼把自己當客人了,我也不好意思怠慢你不是?」
……
好的,謝謝你哦。
19
我等了很久,也沒等來何以川和熱水。
這大哥是把自己給煮了麼?
怎麼那麼墨跡。
我打算去廚房看看。
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
何以川後背貼著燒得發紅的水壺,正皺著眉專心地看著一份紙質文獻。
「何以川!」
我尖叫著喊他,一把將他拉離水壺。
我沒經過他的同意就迅速撩起了他背後的衣服。
隻見他白皙的後背上,密密麻麻全是傷痕,現在又多了一大片燙傷。
我輕輕撫摸上那些猙獰的疤痕,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眼眶也紅了。
當初受傷的時候,他有多痛啊。
何以川握住了我的手臂,輕聲安慰我:「沒事沒事,我不痛的,別難過。」
喪失了知覺,喪失了痛的保護,這才是更可怕的啊。
我讓他坐在沙發上,打開醫療箱,對創面進行了徹底的清創消毒處理。
消毒的過程中,我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
緊接著,我再給他外敷了湿潤的燒傷膏。
燒傷膏的味道有些刺鼻,我才反應過來我已經不由自主地撫摸上了他的背部。
而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了?」
他的聲音清冷。
「何以川,你能告訴我當年你和我爸爸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我還是沒有忍住,問出了這個一直想問的問題。
傍晚的夕陽鋪天蓋地,他略顯清瘦的身影染上一圈薄薄的微光。
他深呼吸了一會,嘆了口氣,緩緩開了口。
「那年,有一個國際緊急救援任務,季教授帶著我們整個團隊的人都去了。結果,回來的人,一隻手數得過來。」
「我的朋友,有的死於槍擊、爆炸或觸發地雷,有的死於交通意外,還有不少人遭遇過綁架拘禁,有的可能是幾天,有的是三百多天。」
「我的背,就是在爆炸中受的傷,多虧了季教授反應快,不然……」
說到這裡,他有些哽咽了。
他背對著我,搭在沙發兩側的手冷白修長,腕骨突出。
我的心很痛,很痛。
他仿佛有種魔力般,讓我不受控制地靠了上去。
我想安慰他,卻不知該怎麼做,隻能輕輕擁著他。
「回來後,我得了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成夜成夜失眠,眼睛一閉上就全是遭長矛刺穿的孩童和軍官家中帶有人類關節的滷肉。」
真相殘忍,我聽不下去了:「何以川,別說了。」
他轉過身看著我,此時的我們,皆是紅了眼眶。
他的眸子幽邃而沉靜。
「那時候的我,常會一個人待在家裡,打開電臺,不管它在播放什麼內容,聽著聽著,就會想到師父,那時候我就想死了算了。」
我的心痛到了極致,眼淚奪眶而出。
何以川輕輕摸上了我的眼睛,溫柔道:「但在一次就醫的時候,師母讓我看到了你。那時候,你的笑容仿佛是被清洗過的一樣,你的眼睛和師父像極了,明亮幹淨,充滿力量。」
「再後來,我看到我的病人們生死未卜,他們和小葡萄一樣,有著強烈的求生的欲望,這深深刺痛了我,也鼓勵了我。」
「這一切,也就都過去了。」
我的聲音極度沙啞:「成為一名無國界醫生,你後悔嗎?」
「暖暖,我從未後悔。」
「無國界醫生,不隻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更是一艘救生艇,它可能無法阻止船隻沉沒,卻可以拯救生命,更重要的是,它帶來了希望。」
我想,這也是我父親的答案吧。
20
這一晚,我沒有回去。
我執意要留下來照顧他,我擔心他燙傷後會有炎症反應,會半夜發燒。
我有些認床,翻來覆去睡不著。
一會想著何以川的那些話,心疼不已。
一會又想起他摸我的眼睛時候那專注的眼神,心砰砰直跳。
何以川的這套房在江州最中心,對面就是琥珀湖。
索性我起了身,想去客廳的落地窗前看看夜景。
夜很深,何以川就坐在窗前,環抱著自己。
月色涼涼鋪了滿地,他置身於清冷之中,被孤寂吞噬。
他聽到了動靜,朝我看了過來,好看的嘴唇勾起一個弧度。
我靜靜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他起身,從沙發上拿了一個小太陽坐墊給我墊著。
「地上涼,女孩子容易受涼。」
也許是今晚的月色太美,我頭腦一熱,就挽上了他的手臂。
我就想靠近他一點,再更靠近一點。
他望著我的眼睛,聲音清冽:「我看著你,總是會想到師父。每次夢見他,就會驚醒,身上全是汗。」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法入睡,隻能摸黑走到這裡,看著凌晨的窗外,昏黃的燈,無人的路,黑暗就仿佛是一雙魔爪,悄無聲息地扼住我的喉嚨。」
我靠在他的脖頸處,聲音低啞沉悶:
「那以後,就讓我陪著你好嗎?」
他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
清晨的陽光穿過玻璃,微塵同光翩跹,我才和他分開。
21
從那以後,我就成了沁園府的常客。
何以川始終沒有接受我。
他說他無法接受和自己的學生談戀愛。
我沒有太多的失落,隻在學習上更努力,甚至可以說是更拼命了。
何以川就好像是我的光,一步步引領著我。
我知道,我隻有用心學習,盡早畢業,才能和他結束師生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說愛他。
又是一年新生入學季。
師弟師妹們要來啦。
老何忙於項目結題,讓我去選下一屆同門。
唉,沒辦法,能力強了,自然肩上的擔子也就重了。
我問老何想要怎樣的學生。
他埋在電腦裡的頭鑽了出來,對我說道:「隨便挑。」
啊?這麼隨意嗎?
他又繼續說道:「反正最差也就你這樣了。」
嗯,一天不懟我,他就吃不下飯。
22
因為要學習,小美的邀約我一推再推。
小美不準我太過上進,她總是擔心我太辛苦,怕我猝死。
我隻能騙她,我在和何以川卿卿我我呢,以此讓她安心。
臨近期末的時候,我想著怎麼著也要考個全班第一, 給我家老何長長臉。
於是乎,我天天泡圖書館。
小美發來微信:「你在哪兒呢?」
我:「在和我的何教授逛街呢。寶貝, 怎麼啦?」
小美:「你猜我在幹嘛呢?」
我:「?」
小美:「我在圖書館看你猛刷卷子呢。」
我抬頭看到小美拎著保溫盒,裡面是鮮牛奶燉燕窩。
我的鼻頭一酸。
我宣布,從今以後, 我就是友寶女了。
不過,鮮牛奶燉燕窩,哪裡是用來補腦子的,是養胎的好吧!
23
知女莫若母, 我媽媽很快就明白了我對何以川的心思。
她利用師母的身份軟硬兼施地讓何以川經常留下吃飯。
沒過兩天, 不僅我七大姑八大姨都認識了他, 就連樓下大媽也知道他。
把一向嘴強王者的他都搞得語塞了。
除夕夜,我和何以川在我家樓下點仙女棒。
手上的煙花,像一朵朵金絲菊,花瓣美麗妖娆, 在黑暗裡盡情綻放稍縱即逝的美麗。
何以川穿著白色的羽絨服,微笑著看我點了一根又一根, 許願了一次又一次。
我把一根燃著的仙女棒遞到了他手上:「對著它許願特別有用,你也來試試。」
他握著仙女棒, 沒有說話, 學著我的樣子, 雙手合十,靜靜許願。
煙花的亮光照亮了他帥氣的臉。
何以川, 你是人間煙火不自知,我在俗世仰望應如是。
「最後一根了, 你來許願吧。」
「新的一年,我要順利畢業!」
何以川噗嗤笑了:「這個願望我保你實現。」
「何以川,我還有最後一個願望,但是我沒有仙女棒了。」
我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他皺著眉, 一副他知道我要開始坑他了的表情。
過了會,他嘆了口氣:「說來聽聽。」
我抬起頭認真地望著他,說道:「我想要你的一個法式熱吻。」
我哭喪著臉出來了。
「【「」熱吻沒等到,倒是等來了一記爆慄在我腦門上炸開。
我咬牙切齒地吼他:「何以川!」
新年鍾聲響起,在我身邊的何以川快速低頭, 啄了一下我的額頭。
嘿嘿,這個願望也算實現了。
那剩下的願望, 全都要靠我自己去實現啦。
24
很快, 我順利地從江大畢業了。
參加了兩年工作後,我就申請成為一名無國界醫生。
媽媽和小美都不同意, 她們覺得太危險了,要我能放棄這個想法。
隻有何以川對我說:「暖暖,要走窄門,才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送我去機場的時候, 何以川背光站在黑暗裡, 挺拔的身影卻有種說不清的孤寂感。
何以川,我愛你,勝似人間所有山川日月。
飛機起飛前,正要關機的時候, 我收到了他的訊息:「季暖,等你回來,我們結婚。」
「一言為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