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蕭子燁被壓入天牢的時候,太子季正掐著我的脖子歡好。
「阿彤,你的舊情郎回來了,可開心嗎?」
我迎合著他的撞擊,指甲緊緊扣著床側雕花。
「妾身不敢。」
「哦?」
梁季眯起他那雙狹長的鳳眸,手指還在我剛被吮咬過的鎖骨處遊走。
「你有什麼不敢的?」
2
太子季帶我去了天牢。
他撫摸過我的臉頰,在我以為要狠狠落下時,又在耳際換做一個輕柔的停頓。
「阿彤可要好好表現。」
外面落了雪。
太子季執意不坐轎。
我跟著走在他身後,深深淺淺踩出兩排雪印,隻覺手足、心口冰涼。
梁國蕭氏,開國肱骨,將門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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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滿門忠烈,滿門……抄斬。
蕭子燁死裡逃生,從戰壕死人堆裡花了三個月爬回故國,也就落得個生囚天牢,後路未卜。
而梁季帶我來見蕭子燁的目的,也隻是為了一場別開生面的羞辱。
「怎麼不走了?」
他回過頭來看我,「良娣可別是心疼了。」
良娣兩個字他咬得格外重,似在提醒我,今時今日,我不過是他梁季豢養在東宮的一個玩意兒。
他未明說的,名為良娣,實為賤奴。
「殿下說笑了。」
我緊走幾步,挨到他身側落後半步的位置。
「妾身隻是腳凍僵了。」
他卻一把將我攬到他懷裡,咬著我的耳朵恨恨,「你最好是。」
「哗啦——」
天牢裡陰暗潮腐,呻吟哭訴聲不絕於耳。一路朝裡,活像走在人間煉獄。
這條路走到最深才見蕭子燁。
他背對著我們,盤坐在一個小小的陰暗角落。
太子季把放在我腰側的手加重了力道,逼我出聲。
「蕭哥哥。」我連話都險些說不出。
可又不敢讓梁季看出來。
拼命眨眼睛,把眼淚逼回去,啞著嗓子又叫了他一遍:
「蕭哥哥。」
裡面的人身形頓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般。
而後他回過身,先驚後喜,「彤兒——」
是我魂牽夢縈,幻想了無數次的模樣。
他戴著厚重鏈鎖急急奔過來,隔著一層鐵欄杆朝我焦急詢問,「你還好嗎?」
我很好……比起蕭家來,我當然很好。
彼此都有千句話想說,還未發言就紅了眼眶。
他欲開口時,又眉頭一蹙,「你怎麼在這裡?」
這次問的是我身側的太子季。
牢裡的昏暗燭火,在梁季臉上兜出影影綽綽的光影。
原來他一身黑衣,不襯雪景,卻襯此間陰森可怖的牢籠。
「孤怎麼在這?」太子季笑了,「良娣還不快給我們小將軍解釋解釋。」
「太子……良娣?」
蕭子燁的目光凝在我臉上,凝在梁季搭在我腰際的手上,眉宇間的痛寸寸折換成困惑。
「太子良娣?」
我被他看得發窒。
「蘇彤。」
他甚少叫我名字,連名帶姓叫起來。
平時玩世不恭的少年一旦正經,有一瞬間我覺得他比梁季還要使我害怕。
是那種,我怕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的害怕。
「是啊,孤的良娣。你有意見嗎?」
梁季勾起唇角,如同挑釁般,按著我的腰便印上一個吻,笑眼微挑,指尖還在我唇邊蹭一蹭。
他看向蕭子燁,「你有意見嗎?」
我看著蕭子燁臉色越來越沉,滿目恨意。
知道他自幼性烈,隻怕積攢的情緒馬上就要爆發。
於是我搶先倚在梁季懷裡,手撫上他胸膛,露一個笑靨如花。
「妾身已經是太子的人了,任旁人再怎麼想,也沒有毫分差別。」
我的目光從含笑的梁季看向獄中的蕭子燁,勉強朝他拋一個笑容。
「蕭哥哥,蕭家已經完了。」
我說,「蘇彤今日前來,隻是看望蕭少郎最後一面。日後一刀兩斷,望蕭少郎好自為之。」
說完我轉身向外走,怕再多待一刻,就要被梁季看出異樣。
身後傳來蕭子燁瘋狂拍打獄欄的聲音,「蘇彤——」
好在太子季也跟了出來。
他恍若沒聽見身後聲音,反而裹緊我身上大氅。
「小心外面冷。」
語調溫柔,好似今天這一切,都不是出自他的手筆。
我早該知道的,太子季,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瘋子。
3
第二日早晨,我感知到身邊的人並沒有走。
梁季精赤的胸膛貼著我的背,一隻手臂還緊緊箍著我的身子。
我側蜷著身子,不敢動也不想動。
疼。
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疼的,四肢五骸都似遭重物揉碾,疲至心竅。
梁季每次留宿在我這裡,好似都是為了由著性子施暴。
他昨天得了意,笑挑著眼睛折磨了我半夜,肖想出刁鑽的新法子調治我。
也到底讓我纏著他的腰,顫著嗓子叫了半程哥哥。
哥哥——
我恨不能手中生出一把刀,把它狠狠地捅進身後人的心窩。
可惜我手上沒有刀,隻有腕子上兩圈空蕩蕩的淤紫。
身上新添的瘢痕星星點點,惡心得讓人反胃——
也許來不及褪就又覆了新的。
最可笑是剛進太子府的第一日,我累極了,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反被梁季揪著頭發從床上一把扯下來。
「你裝什麼?」
「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良娣主子?」他蹲下身扳起我的臉,「也不過是我東宮裡養的一條狗。」
狗倒還能咬他一口。
我閉著眼睛不去回想,隻當是還在夢裡。
「良娣——」
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侍女小梅語氣擔憂,覆在我耳邊輕聲喚我,「太子妃請良娣過去,說是小主子身上有些不好。」
阿寶……阿寶!
我猛地睜開眼,盯著床頂的繁花刺繡愣了一刻神,手足並用就往被褥外面爬。
阿寶絕對不能出什麼事情!
有個人攔腰把我撈回去。
「孤今日沐休,難得睡個好覺,你鬧什麼?」
他闔著眼睛,把下巴擱到我腦袋上。語調繾綣,顯出一派難得的柔情。
「我……」
掂在嘴邊的話說不出。
我知道,自己一時急火攻心,剛剛的表現怕是已經惹惱了他。
甫一感受到身後人的軀體線條逐漸變硬,心裡暗道不好。
「又是為了那個孩子?」梁季的語氣也轉冷。
「孤是不是太縱你了?」
他松開對我的桎梏,坐起身朝小梅囑咐,「告訴太子妃,以後不許拿那孩子來叫她。」
「是……」
我已經隨便披了件薄外衣,非常乖覺地跪在床側。
「妾身服侍太子更衣。」
梁季沉默著,等我一件件為他穿衣。
最後,在腰際圍了一圈系帶時,我被他握緊了手臂。
渾身激一個冷顫,知道該來的還是躲不過。
下意識往外跑,下一刻就被他拽著手臂拉了回來。
外衣隻挽了一個結,輕易被他撕解。
然後他撈起我一條腿架在他肩頭,摁住我的腰肢,桎梏住因受不住而連連後撤的我,
那雙鳳眸裡有一瞬耐不住的兇戾,覆在我耳邊的嗓音喑啞,
「蘇彤,你們蘇家人,可真是都有一身蝕骨銷魂的好本事。」
4
過了不知多久,等到梁季終於厭倦,冷冷抽身,整衣斂容去了別處,我才得空喘息,忍著酸疼,一瘸一拐去了太子妃那裡。
阿寶是養在太子府的孩子,可她本該姓蕭。
蕭家一百六十八口抄斬那日,秋雨瓢潑。我抱著滿身血裹的阿寶,匍匐在太子腳下。
「求太子饒稚兒一命。」
「繞她一命?」太子好整以暇地朝我笑,「你蘇家已是自顧不暇,你倒還有心情去管別人家的闲事。」
「啊……孤知道了。」他撐著頭笑看我,「這是你那嫁去蕭家的姐姐的孩子。」
「蕭家的小將軍……是你未婚夫婿,對不對?」
我抿著唇不說話。
太子從座上下來,圍著我打量一圈,目光落在我湿漉漉的發髻和湿透了的衣衫上。
他說,「把你這身衣裳脫了,孤就饒她一命。」
我猛地抬起頭看他。
「怎麼?」
他挑起一雙鳳眸,「不服氣?」
「不服氣就請走吧,蘇女郎。不過……」他說,「孩子留下。」
他說完,仍是回座上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阿惹,送……」
「我脫。」
指尖掐進掌心,我抬頭看他,「我脫。」
他微微眯眼。
「甚好。」
我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我認了。
我要保住阿寶,保住這蕭家所剩……唯一的骨血。
等我不著一縷站在太子季面前,因為寒冷和羞恨而全身發抖時,他卻已經有些微醺。
幽幽的瞳盯了半晌,末了他輕勾了唇角。
「不愧是蘇家人。」
他走到我面前,看著因羞憤和寒冷而止不住顫抖的我。
「這雙眼睛,本太子記住了。」
我眼裡有的……大概隻有恨吧。
他卻並沒有對我做什麼,仿佛隻是為了看我受辱,等我無力伏倒在地時,才為我披一件衣。
我眼裡所見,隻有那雙雲紋織錦的靴面。
聲音從高處傳來,「你進太子府,我放過蘇家和這個孩子。」
我沒有法子拒絕。
阿寶被扣留在了太子府。
「放心,本太子言出必行。」梁季單手託著那襁褓,「絕不肖似你蘇家人。」
而後的事情,我入太子府。
而太子妃生產那日所誕麟兒,被傳成了雙生子。
——我整理好臉上表情,壓下身上不適,抬腳邁進了太子妃的房間。
太子妃正抱著一個粉襁褓哄弄著。
太子妃是大家大戶的嫡女,大方和氣,又真心愛護孩子,有乳母也常不肯假手於人,並不做妒恨做派。
梁季答應我留下阿寶,可是要堵住天下人的口,他還說這個孩子落到別處他不放心。
他不放心,怕有心人教唆,從小養出一個仇他恨他的毒苗苗,所以要放到自己眼底,養出一個自己的好女兒。
「彤妹妹,你可算來了。」
太子妃把手中的阿寶放到我懷裡,「阿寶準是太想你了。」
阿寶不養在我身邊,卻最和我親近,朝我笑的次數最多。
我貼一貼阿寶的小臉。
有些發燙。
「昨晚上就有些發熱,今早晨還嘔了奶。」太子妃說,「問過太醫說沒什麼事情。隻是總也不肯吃東西,才著人去請你過來。」
談話間,阿寶的眼睛睜開了,圓溜溜的,長著長長的睫毛和一層好看的雙眼皮。
她看著我,果然也笑起來。
小小的孩子,連牙齒都沒生,靈性卻十足。
我看著她,在心裡同她講話。
阿寶阿寶,你未謀面的小叔叔回來了,他還活著。他會沒事的,對不對?
5
我去宮裡走了一遭。
用的名頭是去找姑母敘情。
姑母倚在美人榻上,神態慵懶,眼尾卻含著媚態。
我想起家中長者常說,同齡小輩中,獨我與姑母容貌肖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