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後，我隻是輕聲說：「他是你的男主啊。」
姜皎皎愣了愣，看著我的眼睛，慢慢說：「他不是。」
她更進一步，紅唇抿得死死的：「關山樂。你問我，你說我是不是習慣了有你在我的身邊，我說從不是習慣。」
「可我也想問問你，那麼多年你陪我，是不是就因為你那麼一點憐憫呢。你不問發布會的事情，你不問我為什麼要你飾演小懷，你像是個無比高尚的人，給與一個深淵的人一點光，等她好不容易爬上來，什麼都不多說，就要退場了。」
姜皎皎的桃花眼帶了紅，一滴淚垂在下睫上，像是神明突然有了軟肋。她突然伸出手，很輕地抱了我一下，輕的如同羽毛觸碰，卻滿是雪的味道，姜皎皎輕聲說：「你走吧。」
我眼睛有點酸，感覺快要落淚了，我說：「姜皎皎，可如果人生是一本劇本呢，無論是我還是你、鬱飛白、宋萍水，都是劇本中的人呢。命運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我的人生不是一本劇本可以決定的。請你相信我，即使這是劇本，我也擁有修改劇本的權力。」
7
姜皎皎確實有修改劇本的權力，至少在這部劇上她做到了，她硬是憑借著第一集雨中擁抱的鏡頭和後面一系列的表演，沒加詞沒改戲，卻讓觀眾腦補了她和小懷八百回合的恩怨情仇。
還是片場，我在監視器旁邊坐著，姜皎皎頭也沒抬地刷著手機，翹著嘴角瞧著是十分愉悅。我看了她好幾眼，她才慢條斯理地分出一眼給我，驕蠻道：「幹嘛。」
我轉過頭，說：「沒什麼。」
她卻拿起手機湊到我面前看，正是網友給小懷和宋音的評論，我看著滿屏幕的嘆號頭疼，但還是微微笑起來。
她微側著臉，完美女神側顏。
我提起那次發布會。
姜皎皎斜著眼瞧我：「終於願意問我了？」
她扯了扯嘴角，隨口說道：「測試一下粉絲對我戀愛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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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問，姜皎皎轉過來認真地看著我：「我很久前就感受到了，鬱飛白的存在對你很重要。如果你認為我對他深情，你該走進來自己了解。不是逃避。」
如果你接近了，就會意識到，這麼多年，你一直在我的全世界中央。
周圍人聲遠去，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不是冰冷的紙張被打開，每個人的命運也不是被安排好的。我不是誰的女配，是自己生命的主宰。
如果我連伸手的勇氣都沒有，怎麼能說自己是真的愛。
8
《吾皇令》播出後收視率極高，口碑很好。
工作結束之後，我還是決定回海市。
我收拾好行李的時候，宋萍水來敲了門給我送別。
她說了點場面話，末了又倚著門和我說：「其實我早就見過姜皎皎了。」
我疑惑地等她下文。
她眉眼帶了點歉意：「就是我們大學校慶，活動結束完我們去吃飯那次，也是那次我還準備和你表白，那些人又愛起哄，她和我隔著很遠對視了一會就走了，那眼神太難過了，她走了我才知道是來找你的，最後也沒和你說。」
我莫名想起來二十歲的姜皎皎的模樣，她有次站路燈下，想點一星煙半天手抖沒點起來，還冷著眼退半步，背脊都有點彎，問我是不是可憐她。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她還來找過我。
姜皎皎今天沒在劇組，我坐上高鐵了才收到她的消息，她給我發了個問號。
我看上面顯示了半天對方正在輸入中，最終發來四個字「路上小心。」
過了一會她又發來了兩個字：「等我。」
我說，好。
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吃了樓下那家老餛飩，我在老板那混了個臉熟，她笑著問我：「怎麼沒和你女朋友一起來吃噢。」
「我女朋友？」
「昂，就那個漂亮小姑娘，你上大學之後，她沒事老來我這吃。」
我咬開餛飩，皮薄餡多，店裡面放著歌，剛好是姜皎皎前段時間的歌。
「你在我的世界中央 卻沒感覺有什麼不一樣」
「我的全盛都為你加冕 誰能知曉這不加你負荷的愛意」
我剛剛突然發現，也許這麼多年，從來都不是我一個人在跟著她走。
《吾皇令》熱度照舊，一周兩集地更著。
到底還是難過，我在日暮時出去走了走，正好看見一個很大的 led 屏掛著建築上，上面寫著一個星期後姜皎皎演唱會在海市舉辦。
電話響了，我順手接了起來。電話那端很久沒說話，我仰起頭看 led 屏，巨幅海報上姜皎皎冷漠地半闔目，光影用的很好，就是讓人移不開眼。最上面打了三個字「北極光」。
她半天才喊一聲，「關山樂。」
我笑著說：「江老師殺青快樂。」
我想了想，又鼓起勇氣補上一句：「小懷知道宋音喜歡他了。」
我掛掉了電話。
9
姜皎皎出道後，一直把自己的信息捂得嚴嚴實實的，高知名度的同時又很低調，也不上綜藝之類的，卻突然出了一個視頻。
是我大學校慶時候的視頻，她在人群的最邊緣，攝像機掃到了她，像素並不高，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臺上，神情難得的放松，疲憊又深情。視頻隻有幾秒，卻引起了很大的反響，粉絲們都在討論這個視頻，從視頻順藤摸瓜，幾乎要摸到我這裡。
姜皎皎幾百年不更新的微博賬號終於發了條消息：「噓。」
噓，不要講啦。粉絲們好像都明白了些什麼，很統一地噤聲，好像全世界都在配合她。
姜皎皎一些更舊的視頻被翻出來，她被壓角色跑龍套的、她被團內隊友針對排擠的，人們驚覺，原來這個少女，也曾眉眼黯淡，也曾失意落魄。
誰將她撿起擦去灰塵？她這樣拼命多年，是不是也為了有一天將脊骨重新挺正，可真到那一天卻又和宋音一樣，舉步維艱、寸寸不前。
姜皎皎的演唱會開的時候，我買了張票，和熱愛她的人們一起入了場。滿場的燈牌，我混在人群中間，聽著他們熱愛她的歌、熱愛她，心中十分安寧。全場漆黑，唯有舞臺上的她，光芒萬丈。
我第一次聽姜皎皎把這首《北極光》給完整唱完。
從「北極光潛入極夜 擁抱十八歲的她」到「我的全盛都為你加冕」時全場都安靜傾聽。
她現在就像是她那張最出圈的照片一般，燈光打在她半邊臉上，另半張臉浸在光的陰影裡，原本該像是冷漠的神女一般不動聲色，可她彈著鋼琴，眉眼裡全然是柔和。
於是神明今夜墜落。
一半豔麗、一半沉默，她是全場最矚目的光，遙遠震撼，可她在唱屬於她的北極光。
《北極光》結束之後，全場安靜了很久，深情會感染，誰都為她動容。
姜皎皎忽然笑一聲，打破了寂靜，她說：「不好意思，前段時間《吾皇令》發布會上我說的話騙了大家。我最喜歡的臺詞不是那一段長長長長的話。」
她低眉含笑：「我隻說對一句，我希望和他的名字能一起長存。」
這兩句話信息量太大，一是否認和鬱飛白戀情可能性，二是她確實有意中人。現場像沸騰的水一樣冒了泡。
姜皎皎巡視全場，朝我看來，明知道這麼多人她不可能看見我，我還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她是我的北極光。他曾問我，是不是誰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靠近我，我就會愛上誰。」
她斬釘截鐵地回復，隔著寂靜的人海微仰起頭，星光湧動在她眼裡，像是還沒落的淚，剛好和我對視：「不是的。除了你，誰都不可以接近我。隻能是你，必須是你。」
隻能是你, 必須是你。
「感謝你的降臨, 我的北極光。十八歲到二十五歲, 我最喜歡你。我隻喜歡你。」
她將光芒都與我共享。
姜皎皎停頓了很久。
觀眾們幾乎要以為姜皎皎的「他」在現場了，結果姜皎皎轉過了身：「感謝大家到來，但不必過多追究對方是誰。我的全盛可以為他加冕, 但不可以為他增加半分負荷。」
「最後，關山難越, 竟得同路之人。」
全場靜默片刻, 尖叫起來。#姜皎皎 告白#直接衝上熱榜第一。
10
晚上的餛飩店還開著, 我剛進去，就見到桌子上放了兩支桔梗，老板看見我, 笑著開口：「小伙子，你女朋友剛走吶, 這花她剛放的。」
我驚訝地抬眉，卻還是按捺著出去找姜皎皎的心，慢吞吞地吃完了一碗餛飩。付完錢，順手拿走了一支桔梗。
天色近暗了, 海市臨海, 入了夜微涼, 路上也沒人, 海風把我的發絲吹亂，我的心卻十分安寧。
我想著, 慢慢走，總會遇見她的。
她輕輕笑了笑，她飾演的是為男主鞠躬盡瘁開疆拓土的女將軍，她轉過頭去，垂下了眼看身旁的鬱飛白。她隻到鬱飛白的肩頭，卻仍然輕盈地彎腰行了個禮。
「你我」我的心情如潮洶湧, 又似海面平靜, 我好像等這一刻等了那麼多年。
她低下頭，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點亮兜裡拿出的仙女棒, 眉眼裡蘊著溫柔，她把仙女棒往我手中一遞：「送你。」
她收斂住滿身的張揚，很認真地低頭看我, 耳根攀上點紅，像是時光倒退回十八歲的她，慎重而歡喜：「我喜歡你。」
我說我知道了。
我說我也是。
我倒轉時空，就是為了來遇見你。
她的手攏進我的指縫裡, 溫暖幹燥, 像是隱秘角落開的春天。
我低下頭，在她唇畔落下一個吻，像月色那樣微涼。多年喜歡, 終於得償所願。
我曾以為自己是書中的男配，卻不知道有人悄悄把我放在她心間，一年又一年。
你也一定是誰的北極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