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怎麼這麼開心？」
我晃了晃腿。
「因為他們誇你厲害啊。」
我側頭看簡甘遠，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忽然又伸出手抱住他的腰，把臉靠在他背上。
感受到他的體溫穿過校服傳到我臉上。
「簡甘遠。」
「嗯。」
我們一起努力。
「不要再把自己關起來了，好不好？」
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好不好？
我收緊了手臂。
眼角滲出一滴眼淚，很快沒入他的校服。
然後我聽見他說：
「好。」
像是許下什麼重要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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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很快被風吹散。
我揚起了笑臉。
他明了我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簡甘遠不會騙我。
他說的就一定會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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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甘遠開始逐漸融入這個集體。
他的名字在班上被提起的頻率越來越高。
浦飛躍不會允許有人挑戰他的權威。
我早料到他會發難。
在一個再平靜不過的午後。
午後慵懶的陽光中伴隨著不停息的蟬鳴，漫過教室的窗棂，我側趴著，聽簡甘遠壓低聲音給別人講題，看著頭頂風扇吹來的風帶起了簡甘遠的一縷劉海。
教室時不時有竊竊私語聲。
空氣裡彌漫著寧靜的氛圍。
浦飛躍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帶著他的火氣一起爆發的。
他踢翻了不知是誰的凳子，砸在地上發出刺耳聲響，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去。
然後他吊兒郎當地喊了一聲簡甘遠的名字。
「你最近挺忙啊？」
簡甘遠是唯一沒有看他的人，還在給那人講題目。
我從桌下握住簡甘遠的手，剛想開口說些什麼。
出人意料的是，問簡甘遠的人搶先一步說了話：「他在給我講題，請你等一下……」
聲音裡還帶著不易察覺的懼意。
「嗯？」
浦飛躍不知道拿起誰的書砸在地上。
「你再說一遍？」
語氣裡威脅意味明顯。
「……他、他在給我講題……」
我抄起一本書砸在地上，發出比他剛才更大的聲響。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我身上。
簡甘遠攥緊了我的手。
我沒有理會他的勸阻，頭一次在班上惡聲惡氣地開口：「大家都在休息，你叫你呢？」
周邊的人倒吸一口氣。
浦飛躍騰得一下站起來，往我這邊走。
「是啊，大家都在休息，你突然幹什麼？」
教室不知哪裡又傳來一個聲音。
「就是就是。」
「就你一個人這麼大聲，幹嘛呢？」附和的聲音越來越多。
羊群需要一個領頭羊來反抗大灰狼。
我願意做那個領頭羊。
浦飛躍煩躁地吼了一聲「住嘴！」
但沒人理他，議論的聲音反而更大了。
他奪過邊上同學手裡的一本厚書，就向我扔過來。
那本書在空中劃過，直直地向我奔來。
我躲閃不及，想用手擋住。
厚重如磚的書本砸在肉體上發出令人心驚的聲響。
簡甘遠把我摟在懷裡。
那本書砸在了他背上。
我的腦袋裡忽然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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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並不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
到了高中的時候，總被班主任拿出來當榜樣宣傳，說我學習好，還懂禮貌，性格也開朗。
但我不是一個典型的好學生。
我也不是一個典型的刺兒頭。
初中的時候我還和我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我曾經也會罵髒話，打群架。
但我不幹欺凌弱小，違反道義的事情。
可以說，到現在，我所有的溫柔，都來自於簡甘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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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遠。」
我從他懷裡掙脫開來。
「你不要攔我。」
我的阿遠，受不了這個氣。
「你就坐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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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衝坐在左前方的那女生使了個眼色，她會意，拉了一把窗簾把左前方的監控給擋住了。
「浦飛躍。」
我一字一頓地喊他名字，惡狠狠地。
「你的好日子，今天就到頭了。」
我拿起桌上剛買不久的牛津英語字典，像他剛剛那樣扔回去。
不偏不倚砸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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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下的黑手，浦飛躍沒看見我的長相。
但他此時像是忽然記起了我的聲音。
「現在可以好好回答了嗎？」
「你，喊，你，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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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班上的同學都過來幫我。」
「他邊挨打邊嗷嗷叫著求饒。」
我吸著奶茶，和淮靜匯報我的最新進度。
淮靜看著我眉飛色舞的模樣，笑得開懷。
「可惜，」我嘆了一口氣，「他家裡的事情我沒有辦法。」
「他從小沒有爸爸，就他媽媽把他撫養長大。隻能再忍忍了。」
「等到十八歲，他高中畢業，就能離開家獨立了。」
「沒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淮靜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幹燥而溫暖。
「淼淼，你已經做了很多了。」
「有你在他身邊，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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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拎起那杯打包好的奶茶，和淮靜道了別。然後一路小跑著去找簡甘遠。
快要到達時卻沒注意腳下，被一顆小石子拌了一下。
奶茶差點飛出去。
我牢牢抓住它，然後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薰衣草的香氣一下充盈在鼻尖。
我總懷疑是簡甘遠衣服上的洗衣液沒有洗幹淨。
要不然怎麼就他身上有香味我身上沒有。
心髒一下子跳的飛快。
「怎麼跑這麼急？」
簡甘遠嗓音淡淡。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環繞，我隻覺得一股熱氣從臉上冒出。
「來見你。」
我小聲道。
我站穩後從他懷裡離開，把剛剛打包的奶茶遞給他。
他接過道了聲謝。
我想和他聊他的母親，卻不知從何處開口。
隻好邊走邊想，怎麼才能順理成章地把話題帶到他家上。
結果沉默了半路。
「淼淼。」
最後反倒是簡甘遠先開的口。
「嗯。」
我從思考中回神來。
「母親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愣了一下，他主動和我講起他的母親。
「她不喜歡我，從小時候就不喜歡。」
「最開始的時候, 哪怕不喜歡，她也能承擔一部分作為母親的責任。」
「但後來，或許是太累了，壓力變大了, 她開始控制不住自己情緒, 從忽視變成打罵。」
他突然停了腳步, 目光看向遠方。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看到一隻在喂孩子的母貓。
「我小時候就知道了，我是不被期待的。」
「我的出生，是一個錯誤。」
「一個讓她背負了十多年的累贅。」
隻是，幸好，上天讓他遇見了權淼淼。
「幸好……」
「不是的！」
我打斷簡甘遠的話，「孩子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世。」
「既然選擇了要為人母, 那就要負起責任。」
「這不是你的錯，是她不配做一個母親。」
「阿遠。」
你是被期待的。
「我很感謝你出現在我身邊。」
簡甘遠愣了一下，忽然唇角上揚。
我第一次見他笑得這樣燦爛。
好像這世界上所有的星光都落在了他的眼睛裡。
「謝謝你，淼淼。」
他忽然伸手，將我摟在懷裡。
「我也很感謝你，出現在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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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願看到簡甘遠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他不再沉默寡言，也慢慢融入進了集體。
淮靜終於願意相信他不會再做出囚禁我的行為
。
我們的生活也逐漸步入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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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遠，快點兒！」
我和落在後面的簡甘遠招手。
淮靜在我旁邊也喊：「常天你們快點兒行不，總在後面慢慢走。」
淮靜的竹馬嘴裡念叨著什麼，但還是回了一句：「就來就來。」
遊樂場裡的人來來往往。
我和淮靜帶著他們兩個去了大擺錘, 過山車, 旋轉木馬，森林漂流，鬼屋。
最後找了個地方吃飯。
淮靜一隻胳膊撐在桌上, 一隻手戳著常天的手臂：「四個人, 就你進鬼屋的時候在裡面嚇得鬼哭狼嚎, 丟不丟人呀。」
「那要不是你故意嚇我, 我能嚇成那樣嗎？」
「還找借口，分明就是你膽子小。」
「屁, 在過山車上大喊大叫的又是誰？」
「那女孩子能不膽子小點兒嗎？」
我坐在一旁聽他們兩拌嘴，隻覺得兩人都可愛。
簡甘遠往我碗裡夾了一筷子菜：「吃飯。」
我點點頭，往嘴裡扒拉米飯。
「等下去做摩天輪吧。」
淮靜湊近我, 「聽說晚上坐摩天輪最好看了。」
「好。」
「那要快點吃了。」
簡甘遠道：「摩天輪的隊伍已經排很長了。」
淮靜聞言馬上加快速度幹飯。
「慢點兒吃，別噎著了。」
我拍著淮靜的背：「多排一會也沒關系，慢點吃。」
「還是淼淼最好了。」
淮靜親昵地貼上我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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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輪的一個包廂是四個人坐。
恰好我們四個一起。
輪到我們時, 工作人員放我們四個上了臺子，我和簡甘遠先進去了。
常天剛準備進來, 進到一半又停了。
他像是卡在那裡一樣, 動作有些滑稽。
我感覺摩天輪開始輕微晃動。
「快進來, 等下要動了。」
哪知他一聽這話卻迅速收回了剛邁進來的一隻腳。
順帶還關上了座艙的門。
淮靜站在他身後看著我們倆，笑容燦爛。
剛從夢中驚醒還有些混沌的腦袋逐漸清明。
「作（」逐漸升高。
他們倆一齊衝我們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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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窗戶上往下看。
燈光像花兒一樣，在漆黑的夜裡盛開, 五顏六色。遊樂園的霓虹燈閃爍著，像是鑲嵌其中的寶石。萬盞燈火，街道如同閃耀的銀河。
已經升的很高了。
我抬頭估摸著什麼時候能到最高處。
「阿遠。」
「嗯。」
「要不要在最高處許一個願望？說不定會實現哦。」
「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簡甘遠看著我，眼神柔軟。
「你呢？」
我笑起來：「我的願望也已經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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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甘遠的願望, 是有我在他身邊。
而我的願望——
我的少年，
終於可以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長大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