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想啊,但是,會擔心你不喜歡這麼孩子氣的……女人。」
江稹聽了我的話,笑意更加明顯,連兩個酒窩都加深了。
「清澗不要擔心這點,朕最喜歡的,就是你孩子氣的地方。」
說著,他低頭在我的唇間輕輕落下一吻,然後也不抬頭,隻貼得很近地望著我,仿佛在認真看我眼眸裡的倒影。
「因為,朕也是個非常孩子氣的人。朕在外人面前是皇上,要威嚴肅穆,要恩服天下,可是,在清澗面前,朕就想當江稹。隻要清澗還喜歡這個孩子氣的朕,朕就要一直當,直到我們老去,朕也是個清澗的老小孩。」
我望著眼前的江稹,忍不住就微微抬頭,吻了上去,手指滑過了他的耳垂,我笑著,也認真地對他說:
「我喜歡孩子氣的江稹,特別特別喜歡。」
江稹回笑著,他的孩子氣很快就上來了,一邊搔著我的下颌,一邊問我:
「小清清,你都沒有愛稱起給朕的嗎?就連名帶姓,江稹,江稹的喊。」
「那要麼,喊你二哥?從前一起玩的時候就喊二哥。」
江稹好像很不滿意,抓起梳子,輕輕敲了一下我的腦袋,我委屈地捂住腦袋,嘴都癟了進去,小聲嘟囔著:
「我就是喜歡喊你江稹啊,反正這個天下,能這樣連名帶姓喊你的,就隻有我一個人。」
江稹聽了我的話,果然又柔軟了下來,他扶我躺在床上,支肘望著我說:
「別再想賢王府了,那裡已經是過去了,聽宮女說,你今天一整天都心事重重,朕不想讓你這樣擔憂下去。」
「可是……」
江稹不容我多言,他俯身吻住了我的雙唇,纏綿了許久,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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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澗,你終究不是個殘忍的人,朕知道你恨,你想復仇,但朕怕你承擔不起折磨一個人的負擔,就算那個人惡貫滿盈,罪無可恕。」
說著,江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所以,這些事,都交給朕來處理吧,朕會做得讓你滿意的,這世間有很多折磨,並不一定要落在人的軀體之上。朕不會讓他們二人好過的,朕要殺人,但殺人之前,更要誅心,所謂哀莫大於心死,這才是世間最殘忍的折磨。」
我望著江稹一臉的認真,忍不住就點下了頭,江稹依舊溫柔地笑著,終於欺身壓了下來。
又是一夜暮色遲來,春意晚去。
第二天一早,江稹便召了我兩個姐夫入宮,不知道與這二人說了些什麼,但當晚,我娘和我兩個姐姐便也入宮來陪我了,我們四人高高興興地在後宮抹骨牌。我娘說,我爹也入宮了,還有好多大臣,今夜都被江稹留在了宮裡。
我突然有些擔心,忙讓人去問問,生怕是朝中出了什麼大事。誰知那問話的內侍,笑眯眯地回來了,連聲安慰我,說皇上那裡並無大礙,隻是在給我商討冊封貴妃的儀典,因是江稹的第一位嫔妃,所以要格外花些時間。
我聽了,點點頭,但是,這樣的事情,把我爹留在那裡是做什麼呢?我娘好像知道點內情,便跟我說,我是以民女的身份入宮的,面子上不太好看,江稹就想辦法要讓親舅舅把我認為「養女」,楚國公府的養女,當個貴妃還算綽綽有餘。
至於賢王妃文氏,已經被側妃蘇氏推落水中,溺斃在了王府的荷花池裡,屍首被池底的石頭勾住,直到第二天才浮出水面。大姐說,她從大姐夫那裡聽說了,最後以賢王妃名義下葬的,是那具歌姬的屍首。
說不感動是假的,他是皇上,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他都能佔有,可他就隻願為我費盡心思。
不但為我徹底解除了賢王府的枷鎖,又讓我有個理由,繼續做文氏的女兒。
我的眼眶有些溫熱,我娘見了,一臉的嫌棄,讓我別在她面前這樣惺惺作態,她看了我的眼淚又不感動,該留到江稹來的時候再哭。
正說到江稹,他就派內侍來找我們了,說要帶我們母女三人去登宮城的城樓。我大姐和二姐聽了便怨聲載道,說登城樓那麼累,大晚上的能不能不去。
我好想見到江稹,便催著她們三個馬上動身,連拉帶拽地將我大姐和二姐弄到了城樓上。
江稹一見到我,便笑著將我攬進他的披風內,我大姐和二姐看了,也不甘示弱,不由分說就鑽進了我兩個姐夫的懷裡。
我兩個姐夫嚇得動都不敢動,唯恐御前失儀,但我眼尖,還是看到我大姐夫偷偷拉起了大姐的小手,二姐夫悄悄摟住了二姐的細腰。
還是我爹最痛快,一見到我娘,就顧不得江稹這個皇上了,一個兒勁兒地對我娘噓寒問暖,直到我娘煩了,呵斥了他一聲,才乖乖住嘴,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受用。
當鹌鹑,比當鲽魚幸福啊。
我仰頭問江稹,帶我們來城樓幹什麼,江稹笑著說,來看煙火。
一聽說看煙火,我兩個姐姐眼睛都亮起來了,我娘也止不住地笑。我也喜歡煙火,便乖乖依偎到江稹的懷裡,滿懷期待地望著夜空。
等了好久,也沒有看到煙火升天,我正想開口問江稹,卻聽到他「噓」了一聲,伸手指向遠方。
入夜了,長安城應當已經宵禁,但不知為何,街道巷口,突然冒出了無數的火把,像一條條火龍,瞬間便照亮了剛剛沉睡的長安。
這一條條火龍快速地匯聚在一起,若有指引一般,頃刻便直衝宮城而來,等這火龍的身影足夠近了,我才後知後覺地聽到其中傳來的胄甲碰撞、刀槍曳地的刺耳巨響。
這火龍在宮門口短暫地集結,接著便合力衝撞向了宮門,喊殺之聲冠絕於耳。
江稹,這,是你說的,煙火?!
32.
「還真的敢來啊,朕賞他們一句勇氣可嘉,對於這些有勇無謀之人,朕若不全力相迎,那才當真是失了禮數。」
江稹一邊冷冰冰地說著話,一邊摟緊了發抖的我,他向我大姐夫使了個眼神,大姐夫隨即放開我大姐,走到城樓最前方,大喝一聲:
「放!」
號令一出,我便看到城樓上有數十個漆黑的大瓦罐應聲而落,城樓下響起一片不小的哀嚎,緊接著便傳來了濃濃的燈油味兒。
「射!」
我大姐夫又是一聲號令,話音還未消散,宮城城樓上便向著宮門處飛出了箭雨,箭矢上都燃燒著熊熊火焰,無數羽箭閃耀著劃破夜空,遠遠望去,當真絢爛如煙火。
宮門處很快便燃燒起來,喊殺聲瞬間變成了呼救聲,火光越燃越烈,很快,連焦肉的味道都能聞到了。叛軍陣營中一陣大亂,士卒們不是在掙扎著熄滅身上的火焰,便是在奔走著躲避燃燒的戰友,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人後退,我聽到遠處,有人聲嘶力竭地嘶喊道:
「不許退,都不許退,不準後退一步。」
這聲音,聽起來分外熟悉,像是一位不要臉的故人。
江稹的嘴角勾了起來,眼神中卻沒有一絲笑意。二姐夫乘勢遞上了一把長弓,江稹接過,向前一步,搭上了一支被點燃的羽箭,長弓拉滿,江稹一松手,這支羽箭,便如鷹隼般越過了宮門上方,越過了泱泱叛軍的隊伍,如有神明操控般,墜擊而下。
叛軍隊尾很快傳來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想必剛剛那一箭,真的射中了什麼不得了的人物。
我看到我大姐夫和二姐夫的眼中都流露出了驚嘆之色,回想起江廉當年那三箭才射落的大雁,簡直就如同兒戲。
夜色太深,又有濃煙升起,我這個夜盲眼越發看不清下面的局勢,隻覺得火光刺目,越想看清,就偏偏什麼都看不見。
不一會兒,我聽到二姐夫對江稹說,叛軍準備撤退了,江稹點了點頭,我二姐夫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伸手從靴內掏出了一支煙火,點燃後,便迅速扔到了夜空之上。
煙火在宮門的正上方炸開,一瞬間,又有無數兵勇從街巷中湧了出來,將來不及逃散的叛軍緊緊圍住。那些叛軍一開始還準備奮力突圍,但不久,這些人便意識到自己的反抗不過是以卵擊石。十二衛府兵力充足,嚴陣以待,任何一個叛兵,都插翅難飛。
「朕隻要幾個主謀,其餘的,就地處決。」
我聽到這句話,禁不住偷偷看了看我娘的臉色,沒想到我娘一臉淡定,目光中甚至還流露出來贊賞的意味。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也把吊起來的一顆心,放回了肚裡。
看來,連我娘都覺得,江稹,真的很適合當一個帝王。
江稹好像察覺到了我剛剛的那陣不安,便又將我拉到了他身邊,輕聲問我:
「嚇到了嗎?」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對他說:
「有你在,我不會怕的。」
江稹雖然笑了,但眼神裡,還是露出了一絲內疚,他俯身在我耳畔輕聲說道:
「本來是不想帶你來看這種殘忍的場面的,但今夜畢竟有危險,朕害怕宮中有叛軍的內應,所以不能留你一個人在後宮,隻能把你,還有文家人,都帶在朕的身邊。」
我聽了,心裡一暖,踮腳輕輕親了親江稹的臉頰,江稹笑著捏了捏我的手,有些依依不舍地對我說道:
「不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朕還要去繼續處理這些叛軍,你先乖乖和姐姐們在一起,好嗎?」
我點點頭,悄然後退了兩步,站到了我大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