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末我去把頭發剪短了。

高三時間緊，少花點時間打理頭發，就能多睡一會。

可我這種自來卷剪短發會炸成雞窩，於是在理發師的推薦下，拉直成了齊肩短發。

「很漂亮嘛美女，這個發型清清爽爽的，像我高中的班花！」

鏡子裡的女孩依然是那張臉，普普通通的五官，不笑的時候唇角是平的，烏黑垂落的短發修飾出幾分冷清氣質。

理發師拿出染發膏讓我選：

「班花染個榛果灰棕？或者黑茶色？保準讓你變得更漂亮！」

高中不可以染發燙發，我搖搖頭拒絕了。

「黑色有點沉悶哦，男孩子們喜歡純欲一點的，這幾種老師看不出來。」

「不用了，順便幫我把會員卡退掉。我不需要討男生喜歡，我想換一家尊重顧客的理發店。」

理發師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整張臉慢慢漲成了豬肝色。

其實我已經明白了媽媽的話。

我的頭發就是黑色，不管別人覺得漂亮還是醜。

我就是這樣，不管他們喜歡還是不喜歡。

……

周一進班時，我的新發型讓大家驚訝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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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發卷子從身邊路過，冷不丁來了一句：

「這發型不錯，適合你。」

我禮貌笑笑，忽然察覺身後有道灼熱的目光在偷看。

轉頭望去，陸凜慌慌張張低下頭，假裝在忙。

這時，林婧歡進班了。

她披散著長發，發尾卷成了柔軟的波浪，還大膽染成了棕色。

軟糯的米棕色透著一點黑發本色的冷清感，不經意地撥弄幾下發絲，瞬間在班裡引起轟動。

董超朝林婧歡吹口哨：

「歡姐燙頭發咯，我要告訴老師去！」

林婧歡笑著走到座位，一邊綁頭發一邊和董超打鬧：

「煩不煩啊別惹你爹！你爹隻是隨便弄了弄，滾滾滾！」

董超故意揉亂林婧歡的長發，於是她攥起小拳頭反抗，臉頰泛起可愛的紅暈。

一片笑聲中，陸凜起身朝林婧歡走來——

「陸凜過來，幫你爹拿一下皮筋，你爹要綁頭發！」

林婧歡掏出一根粉色皮筋要套到陸凜手腕，誰知陸凜沒有搭理她，停在了ţűₚ我桌前。

骨節分明的大手按住了我的卷子。

「沈意禮。」

「我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我不是故意欺負你，找話題追你閨蜜。我沒有那麼幼稚。」

「如果我喜歡一個女生，我會直接告訴她，絕不拐彎抹角。」

空氣凝滯半晌。

我冷漠地推開陸凜，漫不經心道：

「哦，關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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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做從前，如果陸凜主動找我說話，我可能會小鹿亂撞一整天。

如今放下了那些暗戀，心底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他好還是壞，成熟還是幼稚，都與我無關了。

......

也許是高三壓力太大，我兩個月瘦了十幾斤。

媽媽凌晨為我送夜宵，站在身後一陣心疼：

「不能歇歇嗎？先睡覺吧。」

我搖搖頭拒絕了。

放棄陸凜之後，我才意識到從前荒廢了多少光陰，我必須加倍努力才有機會考入名校。

媽媽送的夜宵是一塊提拉米蘇，我也拒絕了。

林婧歡喜歡各種零食甜品，總是把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像小倉鼠一樣可愛。

可她真正吃得很少，為了不浪費，剩下的零食全讓我吃掉。

提拉米蘇是林婧歡最喜歡的，我看了就惡心。

......

年末的時候學校要舉辦運動會。

這是高三畢業前最後一次運動會，林婧歡作為文藝委員，精心準備了班服和節目，還佔用晚自習安排比賽項目。

最後一堂課的老師剛剛離開，林婧歡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是吧，沈意禮你班服訂 S 碼？」

安靜的教室裡，這道笑聲格外突兀。

仿佛怕大家沒聽見似的，林婧歡又問了一遍：

「我 88 斤我都穿 L，你 140 斤你穿 S？」

班服是某寶店批發款，尺碼都是偏大的。

而我從小被教育買衣服要買最合身，S 的肩寬胸圍衣長都合適，也符合我 168 的身高，我哪裡選錯了？

林婧歡驚訝完，立刻有男生在底下偷笑：

「哈哈哈她穿 S 碼？自己多肥心裡沒點數嗎？真裝！」

董超回他：

「你別說，她最近好像瘦了，沒準能塞進去！」

笑的人越多，林婧歡便越得意。

她走到講臺上看著我，試圖從我臉上找到一絲窘迫或憤怒。

可惜什麼都沒有。

我擱下筆，氣定神闲地反問她：

「你覺得這件事情很驚訝嗎？

你不就想說我胖你苗條嗎？

不好意思，我穿 S 碼恰好合身，你 L 碼穿著像竹竿上套了個麻袋，誰醜誰知道。」

「好了全班都知道你最輕，你連盒帶灰就兩斤，你滿意了嗎？」

林婧歡那點小心思被我拆穿，瞬間氣得渾身發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董超小聲嘟囔了一句：

「還挺兇，我歡姐也沒說什麼啊。」

我立刻望向董超：

「罵她沒罵你是吧？我胖是暫時的，你細是一輩子。」

「你他媽找死啊！」

董超猛地站起來，雙目像是要噴火。

下一秒，陸凜突然重重踹了一下董超的椅子，巨大的聲響把大家都嚇住了，齊刷刷朝他望去。

「吵死了，嚷什麼？」

陸凜懶洋洋託著腮，輕勾唇角：

「L 碼我穿都大，想看竹竿上套了個麻袋是什麼樣子，呵呵。」

氣氛有一瞬間安靜，緊接著全班爆笑。

林婧歡整張臉都紅了，站在講臺上窘迫到手指都蜷縮在一起。

「陸凜你，你討不討厭！別煩你爹！」

顫抖的一句嬌嗔，伴隨著粉筆頭朝陸凜砸去，卻失手落到了班長臉上。

班長瞬間炸了，瞪著林婧歡高聲怒罵：

「有完沒完！不討論比賽報名就都給我安靜自習！就考那幾分還有心思玩鬧呢？」

「先撩者賤，有的人就是活該，又菜又愛犯賤！」

林婧歡委屈巴巴地咬住唇瓣，默默紅了眼眶。

「大家......大家不要聊其他話題了，我們討論比賽報名。」

運動會大部分激烈項目都不讓高三報名，除了開閉幕式的表演，隻剩下一些趣味項目，比如兩人三足賽跑。

林婧歡把我安排到了兩人三足，可是沒有男生和我搭檔。

她故作苦惱地望著所有人：

「我再問一次，沒有男生主動報名嗎？」

我的名字孤零零寫在黑板上，林婧歡故意把其他組寫得很遠，看上去好像我被孤立了。

「你們男生主動點啊，把女孩子晾在這裡很不紳士的。」

「沈意禮心裡該有多委屈啊，難道她人緣這麼差嗎？」

董超在下面小聲嘟囔：

「這麼兇的一個女的，誰敢跟她搭檔。我怕她吃了我！」

林婧歡剛要偷笑，陸凜突然站了起來，單手插兜走上講臺，把籃球那一項的報名劃掉，再把名字寫到了我的旁邊——

「我和沈意禮一組。」

林婧歡愕然愣住，不敢置信地望著陸凜。

這時候董超陰陽怪氣起來：

「喲喲喲你這麼主動，你是不是喜歡沈意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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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凜靜靜站在講臺上看著我，黑眸裡閃爍的復雜情緒讓我看不懂。

我也沒心思去猜。

「我隻是不想帶一個廢物打比賽。」

發現我的冷漠，陸凜轉而望向董超，話裡透出一股天生上位者的囂張：

「你連定點三分都不會投，我主要就是嫌棄你。」

班裡的男生們連連偷笑，話題也跟著越扯越遠，沒人再提陸凜喜歡誰。

在吵鬧的笑聲中，陸凜又看了我一眼，黑眸裡極力克制著某些衝動。

......

陸凜最終和我一組參加了兩人三足。

秋末的風很大，在起點準備時，我身上寬松的運動服被吹得沙沙作響，陸凜突然來了句：

「你瘦了很多。」

「學習壓力大，你學你也瘦。」

陸凜垂眸望著我，喉頭輕滾，側過身幫我擋住了風。

「如果你是因為跟林婧歡決裂的事傷心難過，大可不必。」

「她那種人，不值得。」

我略略驚訝，多看了陸凜一眼：

「你不是跟她關系挺好的，怎麼搞背刺？你不是喜歡她嗎？」

「我不喜歡她！」

陸凜幹脆利落打斷了我的話：

「我隻是覺得林婧歡很開朗，有個性，所以和她關系親近了一些。她在我眼裡跟那些跳舞討好男人的女主播沒兩樣！」

「這種人，給點打賞逗逗她玩罷了，不配做我女朋友。」

陸凜說得很急，眉頭緊蹙，像是極力對我證明什麼。

可惜，我根本不在乎他的解釋。

起跑聲響起，我淡淡收回視線，專注於比賽。

「你怎麼看她，關我屁事？」

......

運動會的最後一項是女子競走接力，我們三人已經站好位置了，唯獨不見第四棒林婧歡。

找來找去，發現她正在看臺上和男生打鬧。

「快點過來噴防曬，曬黑了爹可不管你。」

「還有男生要噴嗎？孫耀明過來給你噴點。」

「討厭，哈哈，快點轉過去別跟你爹鬧！」

被喊了三遍名字，林婧歡才驚叫一聲從看臺上跑下來。

下一秒，她成為了賽場上的焦點。

所有人都穿運動服，唯獨她穿了一身 JK，裙子卷得很短，露出了高筒襪包裹的兩條大長腿。

董超帶著全班男生在上面吹口哨喊加油，緊接著越來越多的男生被林婧歡吸引。

班長翻了個白眼大喊：

「你有病吧穿這樣比賽？」

林婧歡扯了扯小裙子，嬌聲道：

「哎呀馬上比賽來不及換了，咱班的榮譽更重要！」

我是第四棒，和林婧歡挨得最近，能明顯感覺到校園記者的鏡頭隻停留在她身上。

她也發現了，回頭陰陽怪氣來了一句：

「小意你最近瘦了好多呀，不過有些人別幻想什麼偷偷努力驚豔全世界了。

美女天生就能得到全世界的關注，你不承認不行。」

我頓了頓，淡定懟她：

「請問你是哪國的高中生？

我們沒有這麼短的裙子，這麼緊身的制服，你穿這些是為了比賽還是為了媚男？你覺得大家看你是因為你漂亮嗎？

動物園要買票而你免費知道嗎？」

「你罵誰呢？！」

林婧歡立刻回頭瞪我，可是起跑槍響了，她不得不專心比賽。

校園記者離我很近，聽完這番話默默移開了鏡頭，再也不拍林婧歡。

賽場的風依然很大，能直接把林婧歡的裙子掀起來，她隻好用兩隻手按住裙擺，小步小步地向前挪，中途還要忙著整理劉海，扭捏做作的樣子讓觀眾們哄堂大笑。

中途董超突然喊了句：「露了，好醜哈哈哈！」

林婧歡終於明白了那些笑聲不是為她加油，而是看她出醜，眼淚一瞬間落了下來。

交完接力棒，她捂著臉躲到場邊套運動服。

當我衝過終點那一刻，陸凜緩緩出現在場邊，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

林婧歡吸了吸鼻子，賭氣似的開口：

「不用來安慰你爹。等你爹回班，會把他們狠狠揍一蹲！」

話音剛落，陸凜面無表情從她身旁走過，停在了我面前。

為我遞上礦泉水。

「比賽辛苦了。」

12

礦泉水應該是剛從超市買的，還冒著涼氣。

拿著水的那隻手幹淨修長，仔細看還微微顫抖，足可見內心的慌亂緊張。

看到我接下了礦泉水，陸凜暗暗勾起唇角。

下一Ṭṻ⁰秒，我擰開蓋子倒在了他頭上。

「這一幕讓我想起去年運動會。你還記得你做了什麼嗎？」

「你故意絆倒我，讓我摔進跑道，然後林婧歡追著揍你，把你撲倒在草地上，你們笑著喝同一瓶水。」

「這句話遲到了一年，我想現在說給你聽。」

「你真是個傻逼。」

冰冷的水珠順著陸凜的臉滑落，澆得他無比狼狽，眸子裡寫滿了震驚，錯愕。

......

運動會最後一項任務是閉幕式表演，我們班抽到了壓軸節目，林婧歡帶大家排練了女團舞蹈。

明明已經練習過很多次，她竟然一開始就搶拍，站在 C 位也和其他人動作不一樣，成為了全場焦點。

ending pose 之後，大家四散退場，沒想到音樂比排練時多了一段！

所有人都沒反應，唯獨林婧歡笑了，在場地中心自信獨舞。

大家瞬間明白她又在加戲。

這時候，身後的高一學妹爆發出尖叫：

「天吶她在模仿小圓轉圈圈诶！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改編得這麼性感火辣！學姐叫什麼名字？學姐太厲害了！」

大概是什麼很火的動作，林婧歡扭著腰一圈一圈轉，觀眾席的尖叫歡呼也一聲高過一聲。

沒想到氣氛最嗨的時候，音樂戛然而止。

校長拿著麥克風站了起來。

「你是幾班的學生？染發燙發，衣著暴露，還做那些廉價的動作，你們班主任怎麼管的？誰通過的這個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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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整個運動場鴉雀無聲。

林婧歡整個人都嚇傻了，僵立在場地的最中央，臉上漸漸褪去血色。

「女孩子靠扭屁股擦邊來獲得關注，你很自豪嗎？我不管現在流行什麼，我隻負責教導我的學生自尊自愛，別把這些髒東西帶進校園，汙染這片淨土！」

林婧歡像個跳梁小醜似的被全校人圍觀注目，她拼命低下頭，豆大的晶瑩淚珠從眼角滾落，絕望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