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懵逼。
該說真不愧是計院頭牌?連講座都人滿為患?她不覺得光憑Matthew Curtis能有這樣的號召力……
“思澄,”易均笑笑,一揮手,從第一排的桌子上拿起本書,“給你留了一個座兒。”
“哦哦哦哦,”阮思澄忙幾步過去,道謝,坐好。這是第一排第二個位置,她非常感謝易均的體貼。
阮思澄拎出三明治。易均說:“先等等,這邊還有一點事情。”
“好,您忙。”
一直到了七點開場,易均也沒吃三明治,而是直接走上講臺,下面立刻鴉雀無聲。
看著烏泱烏泱的人,易均伸手正正麥克:“今天,我請到了在美國的導師Matthew Curtis來給P大做個講座,說說AI研究目前的新趨勢。我先介紹一下Matthew Curtis。麻省理工博士畢業,留校任教。在著名期刊《×××》《××××》上面發表過數十篇專業論文,圖靈獎的獲得者,同時也是美國計算機學會……”
介紹完畢,一個白發老頭上臺,掌聲不斷。
易均幫著調好麥克和PPT,準備好粉筆和黑板擦,十分細心,而後終於邁步下臺,坐在第一排靠邊的位置,挨著阮思澄。
阮思澄:“……”
果然,易均要坐旁邊。額,再次如芒在背……好像有很多人都在望著自己。
她不再想,打開筆記本,專心地記白發老頭講的幹貨。旁邊易均一直沒有真的寫字,阮思澄猜對方早已熟知那些。
大概八點鍾時,易均打開食物袋子,咬了兩口三明治。這個東西沒有味道,比較適合活動中吃,美國學校就經常在午餐時間舉行講座並且提供三明治。
不過易均十分克制,不到十秒,隻吃兩口,就放東西放回桌裡。
阮思澄小聲問:“不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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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易均轉頭,目光牢牢鎖住近在咫尺的人,唇角綻出一個笑容,“很香。”
阮思澄撓撓頭:“那就好。”
又過了一會兒,臺上Matthew Curtis畫了一個比較難的示意圖。人工智能這個東西總是需要多層網絡,因此教授在講解時常常會畫復雜的圖,一層一層地列下來,一個維度一個維度地看。
然而這回,因為時間已經很緊,他講的快,擦的更快,阮思澄還沒有記完,Matthew Curtis就把圖全抹掉了。
“唔……”阮思澄的筆尖在圖上來回點,“x(1),y(1)……函數sigmoid取值是[0,1]……所以……”她想自己填上,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一旁易均見到阮思澄的困境,忽然伸手,捏住阮思澄白皙手中黑色水筆的上半截,帶著那支筆到應該在的地方,寫下一個數字。
又繼續向下,寫下另一個數字。
最後是第三個。
阮思澄手便沒用力,由著對方帶著她寫。
她的思緒全在自己的筆記上,一邊看一邊想:對,這裡的確應該是“0.3”。如果兩個模塊顏色差大於0.3,就說明這裡是物體邊緣。
這些東西都是數學,而她學的還算不錯。
直到易均撒手,她才反應過來剛才有點奇怪!
筆杆一共就那麼長,還兩個人一起握著!
兩隻手會離得很近!
她摳著筆:“……”
易均轉頭,用口型問:“怎麼了?”
阮思澄說:“沒有……就是……沒事。”
“難道剛才碰到你了?”
“沒有沒有。”
“……抱歉。”易均忽然對她道歉,因為還在聽人講座,身子微微偏過,離得稍近了點,眼睛還是盯著講臺,小聲說,“我還以為你會松手。”
阮思澄的筆尖一抖,把紙劃了一個小口。
第21章 獨行(一)
思恆醫療網絡營銷初見成效。市場經理梁言在微博和微信科普急診知識,其中兩篇非常恐怖駭人聽聞的熬夜導致這樣那樣大家可以這樣那樣的多格漫畫吸引來了不少粉絲。她還跑到各個高校贈送禮品請人關注思恆醫療的幾個號, 又與媒體積極聯系、希望對方給予報道。
然而這些畢竟隻能慢慢積累, 思恆醫療的數據庫等不了了。阮思澄跟除××軍總醫院和P大一院外的最後兩家見面, 介紹自己,請求合作, 卻沒得到好的結果。
對方看著阮思澄和貝恆兩人的簡歷,說:“CEO是28歲, CTO是26歲嗎?一個工作4年一個工作5年……AI急診很難做的,大公司都沒有技術。”
阮思澄知錢納離職對公司有重大影響, 隻能咬牙繼續爭取,人家卻是並不買賬。
阮思澄真急到頭禿。
可這又有什麼辦法。
美國有些共享數據和共享數據庫,聯邦政府也會在平臺上公開數據集, 涉及醫療、商業等各行業,中國目前卻並沒有, 於是企業隻能在“法律並沒說行也沒說不行”的情況下從各醫院獲取數據。而對於從醫院獲取數據這事, 同樣也是美國法律比較完善——HIPPA法(《患者健康信息**法案》)幾經修訂並於2013年明確加入“商業伙伴”這個部分,目前已形成對醫療數據獲取、保護、告知、授權、最小必要還有脫敏(抹除關鍵個人信息)的規範, 為大數據、AI醫療等東西掃清了障礙,IBM Watson最早便是與紀念斯隆-凱特琳癌症中心合作的。相比之下,歐洲某些國家更為小心謹慎,谷歌DeepMind與NHS(英國國家醫療服務體系)的合作就曾經被指越過紅線。中國法律還未出臺, 不過, 《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中曾說過國家會在2025年之前形成初步法律。而在此之前, AI公司可以利用真空期來發展自己。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從各醫院獲取數據根本就是地獄模式,無怪錢納想走“捷徑”。醫療數據如此敏感,醫院非常重視安全,同時由於法律尚未出臺大家全都小心翼翼,對初創公司並不信任,對新玩家敬而遠之,害怕對方技術不到位、保密不周全。某醫療產業分析師曾在調查後說過:“醫院最終選擇的AI醫療公司此前大多與該醫院有著其他業務聯系。”
阮思澄也明白這點。因為明白,甚至無法升起一些來路不明的自信來。
…………
5月,揚清集團AI醫療公布了項重大舉措——與P大一院以及核磁共振醫療器械巨頭KG共同成立“核磁共振醫療影像AI聯盟”,想在兩年以內接納百家醫院,為數據標準化共同出一份力。
發布會上,雲京市衛計委某部門司長、P大一院放射科主任、中華醫學會放射分會委員、揚清集團互聯網加CEO邵君理、揚清AI醫療總監何牧、KG醫療大中華區CMO等等牛人挨個講話,阮思澄也看了視頻。
雲京市衛計委那個中年司長講話十分官方:“數據共享化、標準化都是行業痛點……先說共享化,醫院之間信息互通才能更好地了解和服務患者……去年,衛計委曾下發《關於加強雲京地區30家試點醫院電子病歷共享各工作的通知》,先從30家試點……目前我們已經落後美國歐洲,美國三分之一的醫院在使用同一病歷平臺……再說標準化……想要共享就得標準……”
P大一院放射科主任後,是揚清集團年輕的副總。
邵君理一身昂貴西裝、十分得體,有時走幾步路有時站在臺上:“都說,無數據不AI。相較西方,咱們AI醫療的數據標準庫進展不夠迅速。”
他淡笑一下:“用核磁共振舉例。同樣一個腸道腫瘤,有的醫院量是5.5釐米,有的醫院量是4.5釐米,五花八門,沒法兒一起用。我知道AI公司都在努力較正數據,但那隻能是‘差不多’,不比一開始就實現統一、標準。我們這個核磁共振醫療影像AI聯盟是個進步。不能隻靠政府,行業也要自救。大家建立一個聯盟,使用一個標準,共同解決最大難題。”
“如果本國企業停滯不前,等到未來全面落後,這些身體上的重要數據將會落入別國之手。這不僅是商業問題,還是戰略問題。
阮思澄都聽得驚了:咦,邵君理是什麼時候有了“AI聯盟”這個想法?!
大家在測量時就用一個標準!
在她尋思如何才能把各醫院來的數據用平均值、標準偏差等等方式較一較時,人家已從戰略角度考慮問題,把各醫院還有醫療器械廠商全都拉進來了!
這不僅能使揚清集團擴大商業版圖,還能促進中國整個AI醫療的發展!
是幫政府一個忙了!
他真厲害……
臺上,邵君理的聲音磁性:“有人說,數據標準化的進程慢,AI醫療的進程慢。但請記住,醫療本是一個需要坐足十年冷板凳的艱苦行業,與天鬥沒那麼容易。新藥研究講究‘雙十’,耗時10年,耗資10億美金——現在奔著雙15、雙20去了,那AI醫療同樣需要信心耐心。我認為大浪潮下數據搜集還有利用已是必然,隻要各方開始努力,AI醫療未來發展會很迅猛。”
阮思澄看著臺上那個男人,忽然覺得自己十分向往。
她也想到他在的地方。
不過,僅僅幾分鍾後,阮思澄便從神仙世界回到凡人世界。
她想:噫,借助著P大一院、揚清集團的蜜月期,她可以以“邵君理的投資對象”這個身份走一趟P大一院!!!
現在估計簡單挺多!!!
…………
事不宜遲,當個周五,阮思澄便向P大一院數據科的主任發出邀約。
對方應了。
她特高興,以為有戲。
結果呢,現實再次狠狠打了阮思澄一記響亮的耳光。
P大一院拒絕合作。
阮思澄說:“揚清邵總非常看好思恆醫療。我們……”
大主任也十分禮貌:“對,他提過。可是現在AI醫療公司太多,無從分辨,P大一院基本隻跟固定對象溝通合作。”
阮思澄:“……”
繼續爭取,依然無果。
在半小時的談話中,阮思澄認清楚了三個事實。
一、現在是企業求著醫院,不是醫院求著企業。即使揚清集團全國人人知曉,“核磁共振醫療影像AI聯盟”發布會上P大一院也排在揚清集團前面。P大一院全國前三,有海量病歷,邵君理絕無可能為2000萬使小性子。
二、邵君理公私分明,早和對方講過不用看他面子,隻是隨便介紹一下看能不能互利共贏。
三、邵君理非常有錢,比她想的還要有錢。2000萬的個人投資打水漂就打水漂了,連眼睛都不會眨的。他自己都不在意人家更不會在意。
…………
從P大一院超豪華的門診樓裡走進陽光,阮思澄覺得自己腦子空空蕩蕩渾渾噩噩。
接連六次被人拒絕,簡直有些精神恍惚。
一共拿到八個電話。就第一個兒童醫院有點興趣,剩下全對思恆醫療嗤之以鼻。
而最後的××軍總醫院是最不能指望什麼的了。軍隊醫院,還是軍隊NO.1醫院,可想而知對於數據會更謹慎。裡面無數政界大佬軍界BOSS,其中有的患病情況還是機密,哪能隨便交給企業?即使脫敏也不行啊!
邵君理也不可能為思恆醫療無限制地打聽信息、給她號碼。
她忽然間看不清楚腳下的路。
貝恆“胸部急診”一直做不出來。他用幾根探針考察胸部磁場,再用心電圖機等等傳統方法測量,尋找關聯,沒有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