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邵君理轉眸一瞥:“從沒聽說有創業者喝熱水。”
阮思澄:“………………”
“你有時間精力惦記桌上的水是凉的還是熱的?凉了就打,熱了就等?”
阮思澄:“……那碧螺春我今晚就找人送掉。”
“嗯。”
阮思澄:“……”
這種謎之鄙夷……
好吧,我弱,我小,我是整個創始團隊唯一短板。
投資爸爸真的可怕。周扒皮。不過也是,2000萬呢。
啊,羨慕,我也想有一天拍出2000萬來,當人爸爸!
四人說了幾分鍾話,邵君理把公司情況、項目進展一一掌握,覺得差不多了,站起身來,“創業園區裡有很多講座、路演,可以聽聽,有些好處,不過別花太多時間。99%的演講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成的,99%的創業者目前在做的事沒有交流價值。”
“嗯嗯,知道。”阮思澄說,“我午休時偶爾參加幾個活動,不過……”歪歪腦袋,她又繼續,“不是非常喜歡在那認識的人。”
“哦?”
“一多半人太浮躁了,太著急了。口中說著夢想夢想,心裡想著錢錢錢錢……一要融資就發慌了,做假數據、花錢衝量、吹牛皮、胡扯淡……”阮思澄的眼睛微抬,“我要是說,在2018年,在創業圈,我依然信天道酬勤,想一步步踏踏實實地往前走,覺得最後即使無法造福人類歷史留名也能得到與自己相配的東西,是不是顯得很蠢。我想著,好好做事總有結果。如果當真沒有拿到A輪融資,那有可能就是不配拿到A輪融資,勉強來了也沒有用。”行業正在發展,沒那麼多瞎子。
創業園區,空氣都是錢的味道。
無數信徒在此聚集,希望見證諸神誕生。有人正在死去,有人正獲新生,即使失敗率大概是99%,也都相信最終成功的是自己。有人衣衫褴褸草根出身,有人口含金匙名校海歸,人人想到聖城朝拜,路上布滿了英雄冢。世上事情絕大多數重過程不重結果,創業卻是100%地重結果不重過程。人人想聽納斯達克那聲鍾聲,口口聲聲“等上市了我就退出”“被收購了我就退休”,做著那麼不著邊際的一夜之間名成利就的美夢。浮躁充斥整個圈子,泡沫滿得要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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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兒,創業者們一見面就“嗨,張三!融到錢沒?”“喲李四!你融到錢沒?”如果答案肯定,接著就是“融了多少?”特像80年代倆人打招呼的“吃過飯沒?”“你吃過飯沒?”“吃的啥啊?”吃了早飯就相當於有A輪了,吃了午飯就相當於有B輪了,吃了晚飯就相當於有C輪了。要是生人剛認識,就從“你做什麼項目”開始,再迅速到“吃沒吃飯”“吃幾頓了”“吃的什麼”。
創業園區還有各種午餐會啦,出國遊學啦,北極旅行啦,主辦方找投資大佬一起活動,創業者想“親密接觸”就得交錢,幾萬十幾萬,莫名其妙的。
邵君理雙手插兜,垂下眸子,阮思澄在他眼裡。
幾秒鍾後,他說:“我不知道。”
“哎?”
“不過,你可以保留自己的觀點,等成功後,在你的演講臺上說這段話。”
他挺意外,倒沒想到阮思澄是這樣的人。
阮思澄一愣,說:“希望如此。”
“行了,”邵君理往房間外走,“我還有事,不多待了。”
貝恆正好不太自在,趕緊送人:“邵總慢走。”
“嗯。”
在經過一側辦公區時,邵君理又忽然停下,長長的手指頭在隔板外敲敲,問:“那花兒誰的?”
“嗯?”阮思澄順著邵君理視線看去。
最後一排的桌子上擺著一枝盛開的花兒,橙黃色的玫瑰,裝在白色的瓷瓶中。
“哦,”阮思澄解釋說,“我的。今早上班路上看到有人賣花,心血來潮買了一朵。”
“從沒見過有創業者——”
“還搞情趣。”阮思澄說,“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會關注這種東西。”
邵君理被打斷,也沒再說下去,還是望著花兒:“這回我就帶走。”
“啊?”阮思澄說,“我晚上就自己扔了。”
邵君理的手指一翻,手腕搭在隔板上,對著花兒,食指勾勾。
好像小學沒收玩具的班主任……阮思澄在心裡吐槽,不過還是拔掉玫瑰給邵君理。
女孩子啊!因為創業,也直接變牲口了嗎!沒時間吃喝沒時間睡覺沒時間買花。
阮思澄又最後望了一眼玫瑰:“您要直接扔垃圾桶?”
“怎麼,還想翻垃圾桶?”
“沒有,就是買的時候覺得這個顏色熱情奔放挺有幹勁,有點對不起它。”
“不用關心。”邵君理手接過玫瑰,“幹活兒去。”
“是……”
邵君理攥著花兒,垂在腿邊,還是一手插兜,裝酷耍帥,被人擁著送出“思恆醫療。”
阮思澄回到隔間,倒掉水,收起瓷瓶,心裡唏噓:她這輩子頭回買花,被個男人給沒收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100個100點。
第10章 創業(三)
公司建起,人員齊備,錢納貝恆與阮思澄梳理工作、擬時間表,並請總監、經理著手準備各自所負責的部分。
“圖像識別”“數據挖掘”是AI急診兩個核心,前者由阮思澄負責,後面由另一總監負責。
不過有些東西太難,錢納貝恆也不知道,於是想與高校對接、合作。一般來說,高校理論水平、研發能力強於普通企業,於是不少企業與高校實驗室搞產學研對接,甚至建立戰略合作,將自己沒能力做的項目交給高校,由高校老師組織團隊參與項目、申報課題。牛校牛導很少單純為人民幣接活兒幹,一般需要確認該項目的研究成果能發論文,或者能申專利、能拿獎項。
錢納對這無能為力。貝恆本科畢業,還在國外念的,用不上,於是阮思澄肩負重任,聯系她在P大讀書時的導師“高老頭兒”,說自己創業辣!再說有些技術難題難以攻克,希望合作。
“高老頭兒”名叫高陽,以前在J大,研究圖像識別,原本十分邊緣,然而Geoffrey得道雞犬升天,2008年便被P大挖走,也算是走了狗屎運。當然,這狗屎運導致阮思澄也去了P大,也學了AI……蝴蝶效應,這是後話。
高老頭兒非常喜歡阮思澄,說:“我剛當上計院院長,可能沒有太多時間。”
“啥?!”阮思澄無比震驚,“您都當了計院院長?!”
“呵呵。”高老頭兒笑得可謂高深莫測。
“恭喜恭喜!”阮思澄為導師高興,也難免為自己失望,“那好叭!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別急,”高老頭說,“我介紹個別的老師,你自己去談談看看。”
“好!”
高老頭兒便在心裡挑了一圈,最後終於選出個人:“易均老師你聽過嗎。他的能力非常強,學生也好,應該是最合適的了。”
“知道知道!”計院頭牌,當然知道!每堂課連幾個窗臺都能坐滿的傳奇男子!
阮思澄喜,說:“上次參加AI峰會跟易老師還講過話!”那回聊天非常愉快,雙方也互加了微信,不過並無太多聯系。
易均的話,肯定可以!如果易均這個美國名校博士、青年千人、論文發了一車的人都不可以,那全中國也沒人可以了。
“行,”高老頭說,“我跟易均說一聲兒。”
“謝謝老板!”
高老頭兒辦事靠譜,當天晚上便給阮思澄發來了一串手機號碼,叫阮思澄聯系易均、約時間談。
阮思澄也沒有耽誤。
雙方約在周四。
…………
到了時間,阮思澄回母校P大,不過這次是談項目。錢納貝恆也都跟著。
一路走到計院易均的辦公室,發現對方已經在等。
“易老師您好,”阮思澄笑,上前握手,“您還記得我嗎?”
易均依然溫文爾雅、風度翩翩,與“理工博士”這個詞兒差了十萬八千裡:“阮思澄?你好。當然記得。別叫易老師,和上次一樣叫學長就好。”
“那就不客氣了,學長。”
“嗯。”易均適合撤回了手,“幾月沒見,自己創業了?”
“對,”阮思澄見縫插針推銷一波,“做AI急診。揚清集團的邵君理個人投了2000來萬,非常看好。”
“多好。”易均唇角一撩,“咱們P大學生一直非常優秀,前景應該值得期待。”
“哈哈哈哈……”
“不過也要注意身體。把要做的事情提前都計劃好,有時不差吃飯睡覺那幾分鍾。”
“嗯,會的。”在“從沒聽過有創業者12點睡”“從沒聽過有創業者喝熱水”“從沒見過有創業者……”的包圍下,阮思澄都好幾個月沒有被人關心身體了,分外感動。
她定定神,回頭介紹,“這是我們CEO錢納,這是我們CTO貝恆。”
一一認識。
易均將幾個人領到小會議室,雙方開始討論項目。看得出來,易均對於AI急診、對於產品構想、對於技術難題全都挺感興趣。再說,思恆醫療開的價碼相當不錯。
兩個小時聊下來,阮思澄感覺:成一半了。
“行,”到中午時,易均起身,“我差不多都了解了。不過希望考慮考慮,你們記得follow up。”
阮思澄也站直:“麻煩您了,特別感謝。”
“沒事兒。”
看看時間已到中午,易均告別錢納貝恆,又開口說:“那就這樣。西門外面有些飯店,思澄可以帶你們去。”
貝恆:“謝了!”
“嗯……”阮思澄思索幾秒,問,“學長,現在學校食堂還能打飯票嗎?想讓他們倆也嘗嘗P大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