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跑能跑得過蠻子騎兵?
更何況我有身孕在身,路上顛簸風險巨大。
於是我說:「我不逃的,我相信我的夫君能守得住城,也能護得住我們母子。」
厲承絕回身,看著我,眼睛前所未有地亮。
9
大街小巷都傳來鑼聲,左鄰右舍都被驚醒,街面上好多人拖家帶口地逃命。
叫罵聲、哭喊聲連成一片,天剛擦亮的時候,北面傳來了震天動地的吼殺聲。
趙五站在院子門口,望著北邊被火把照亮的半邊天,拳頭捏得緊緊地砸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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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有他的兄弟在搏命,而他卻因守著我不能去。
我當即回屋收拾了一小包細軟背在身上。
「走,我們去王夫人府上。」
王夫人果然並沒有逃走,她看見我挺著肚子過去,趕緊讓人將我放進來。
我站在王夫人家門口對趙五說。
「你走吧!你也看見了,我在王夫人府上很安全,如若蠻子攻進了城,攻進了王 夫人府上,大家都得死,你守著我也無用。」
趙五道:「可是,厲千戶讓我守著你……」
我打斷他:「如若他死了你守著我也無用,你回去幫他,說不定他能快些打勝仗 。」
「可是 ……」
..「別可是了,將在外還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你我。」
「夫人保重。」趙五滿目都是熱血。
我揮手叫他快去,卻在他混入人群消失在街角的時候,忍不住回頭。
願上蒼眷顧,這一戰隻勝不敗。
來王夫人這裏果然正確,隨時有打探的人將消息送進來。
敵人開始進攻了,厲千戶帶著人馬主動出城迎擊。
厲千戶勝了,厲千戶受傷了。
每一句話都緊緊牽動著我的心。
肚子裏的孩子好似也同我一樣緊張,他居然開始踢我了。
我又欣喜又驚訝。
同王夫人說肚子裏的寶寶踢我了。
王夫人愣了半晌,呵呵一笑。
她掐著我的臉蛋說:「我要是厲千戶,拼了這條命,也會護著你們母子安全,護 著這全城的百姓安全。」
說罷她就全身心地放鬆了下來,甚至還有空叫下人給我煮碗面。
想必我是真的餓了,一碗洋蔥面我吃得狼吞虎嚥。
王夫人叫我在裡間睡一會兒,有情況了她再叫人喚我。
我竟然真的就睡著了,等我再醒來的時候。
外面已經傳來歡呼勝利的消息。
王夫人當即提了食盒要上城門樓去給戰士送傷藥吃食。
我說我也要去。
王夫人看著我的肚子叫我不要湊熱鬧。
我很堅持,我拉著王夫人的衣袖說,我也要去。
王夫人沒有法子,隻得帶著我去城門樓。
到處都是受傷的士兵,有的大家靠著牆壁殘喘休息,有的蜷縮在牆角痛苦地呻吟
遇上了趙五,右臂受了傷,正坐在城門樓下,用牙咬著繃帶在笨拙又緩慢地給自 己包紮。
我上前去幫忙,趙五慌地一下子避開:「夫人您怎麼來了?」
「我就過來看看。」
我跟著王夫人向前,越往前走場面越是心驚。
原來,人們看得見的和平安樂,全都是因這些士卒站在了前面遮風擋雨。
我觸動很大,一隊士兵經過的時候,沒注意,被撞了一下,差點摔倒的時候, 腰就被人扶住了。
我側頭,就看見了一身戎裝的厲承絕。
「誰讓你來的。」
厲承絕神色內斂,我嚇得一哆嗦,不自覺撫上了肚子。
厲承絕就撫著額頭歎了口氣。
我被帶到了臨時搭建的帳中,厲承絕拉著我的手很用力,走得很快。
一進門就翻身抱住了我,吻就落了下來。
我差點被他勒得喘不上氣,就在這時,肚子裏的孩子很明顯又踢了我一腳。
厲承絕緊貼著我,也感受到了。
他鬆開我,眼神向下,滿眼都是柔情。
「他會動了?」
「是啊!大概是擔心爹爹,想急著出來與我們見面。」
「胡說!他現在可不能出來,他當然要等他爹爹將敵人都打跑,周圍都安全了, 才出生為好」
厲承絕還像模像樣地囑託肚子裏的孩子,叫他千萬別莫折騰娘親,一定要乖乖地 等他回來。
我問厲承絕話要走?
厲承絕摸著我的頭髮點點頭。
「我要到臨縣去增援。」
才剛搏了一場命回來,就又要走。
我緊緊拉了他的手。
眼淚溢滿眼眶,可我知道,我不能攔著這個男人出徵。
厲承絕又摸了摸我的頭。
「別擔憂,等戰爭平息了,我就守著你和孩子過安樂日子。」
厲承絕走了。
我收拾起眼淚,讓吳大娘通知平日裏跟著我學刺繡的娘子們,都來城門樓幫忙。
戰後重建,希望我們守家的娘子們也能添一份自己的力量。
10
嫡姐又來信了。
她說大夫查出了喜脈,她的馬被人做了手腳,孩子沒保住。
世子斥責她行事魯莽,越發厭棄她了。
可她明明才是那個受傷的人。
嫡姐問是不是世間男子都是這般?
我合上信,我想說,世間也有好男兒。
端看你遇到的是什麼樣的人。
可我說這些,嫡姐又怎麼會相信呢。
互市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我帶著娘子們繡的繡品得到了走商們的好評,我也攢了一些錢。
我想換一套更大一點的院子。
王夫人將她名下的一套陪嫁轉給了我。
三進的院落,後院空地很大,將來可以種些花草,也可以陪孩子玩耍。
偏房可以讓產婆提前住進來,如若來客人也可以住。
前院就當成厲承絕的書房,會客訪友,總有用到的時候。
我將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轉眼又是一年春。
隨著軍報,厲承絕捎來了一封信。
信中說,他身兼要職,勢必要給敵人沉痛一擊,恐怕孩兒出生的時候不能歸家, 盼我一切兼安。
厲承絕還說,孩子的乳名他已經起好了,就叫安兒,不論男女都可用。
我將信捂在胸口,安兒安兒,他的願望何嘗不是我的心願,希望他能平安歸家。
五月初的時候,我順利誕下一個女嬰。
因為後期多吃多動,生孩子沒遭多大罪。
產婆都說我生得很順利。
生孩子沒遭罪,沒想到卻在堵奶的時候痛得死去活來。
孩子食量小,家裏也沒有什麼長輩。
堵奶引起了高燒,我昏迷了整整三日三夜,差點死掉了。
這些厲承絕通通不知道。
夜深人靜,我抱著安兒傷心得直流眼淚。
安兒用稚嫩的小手,揮在我的臉上。
看著她晶瑩的眼眸,我破涕為笑。
孩子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有了她,似乎一切煩惱都會消散得無影無 蹤。
孩子百天的時候,我準備約三五好友,小辦一下,就在這時。
厲承絕回來了。
大半年未見,他人瘦了黑了,目光又滄桑又銳利。
四目相對,一眼道盡經年事。
他開口,聲音沙啞又綿延:「夫人,我回來了!」
厲承絕累了軍功,升了職。
又喜得貴子。
來賀喜的人絡繹不絕。
父親聽說,也派人送來了賀禮。
母親還專程送來了孩子的小衣,金制的鈴鐺小鎖。
是從前在府裏都沒有的待遇。
我也安排了回禮,都是北地的特產,以及一切皮毛稀罕物件。
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細想了想。
現在的我,就是面對父親母親應該也能褪去懦弱,心態和平了。
可是當初敢想敢做的嫡姐,如今卻好似活成了另外一個人。
又過了小半年,嫡姐來信說,世子說她什麼都做不好,奪了她的管家權。
她也不想管了。
可笑的是,她不管家,世子反倒來得勤了。
三次有兩次向她要錢。
嫡姐都給,左右不過各取所需,她現在隻想懷個孩子過活。
我很是擔心嫡姐的狀態。
厲承絕知道了,他說如今還算太平,路上也安穩,我大可回家去探親。
我很是欣喜,可另一方面又擔心厲承絕。
顯然我如今已經將他當成了家人,將這裏當成家了。
一切準備妥當,我卻被查出又懷孕了。
接著就是比第一次更強烈的妊娠反應。
別說出門,在家裏我都吃不好睡不好。
行程自然是耽擱了。
上一次厲承絕出門在外,這一次他很是擔憂。
扶著我的背眉頭緊皺,止不住地問:「還難受嗎?
「如今可好?
「要不要叫大夫?」
夜裏睡得不安穩,他也會立即起身,將我半扶起來,靠在他懷裏,他就這樣坐上 半夜,護著我直到生產。
這一次,我生的是個兒子。
我給他取名叫「樂兒」,希望他永遠開心。
12
好消息,嫡姐終於有孕在身了。
她的心情也開朗了起來,人也跟著活潑了。
經歷過上一次的兇險,嫡姐如今出入坐臥都小心翼翼。
不過世子原形畢露,將嫡姐的嫁妝揮霍得所剩無幾。
聽聞家裏的幾個也鬧騰得厲害。
幾次三番鬧到了嫡姐面前,嫡姐怕動了胎氣,避開去了山莊靜養。
這一靜,居然鬧出了禍事。
世子在外看上了一商戶之女,欲抬為平妻。
嫡姐不允,世子就跟她鬧。
爭鬧中動了胎氣,嫡姐生下了一個羸弱的男嬰。
生產後,趁嫡姐身子弱,一心撲在孩子上。
世子迎了那平妻進門。
嫡姐傷透了心,從此整日纏綿病榻。
春去秋又回。
轉眼我嫁給厲承絕已經十年了。
嫡姐竟說她恐怕沒有多少日子好活,託我照看她的幼子。
我取出當年嫡姐送我的馬鞭,左看右瞧。
內心一副恨鐵不成鋼。
沒想到短短幾年,我活成了沙棘野果,剛中帶刺。
她卻蹉跎成了溫室蒲公英,仿佛風一吹就散。
看出我心底的焦急。
已經人到中年,續起短鬍鬚,平添一股書生氣的厲承絕將我從床榻上抱到浴室, 再抱回來。
拍了拍我的頭頂道:「你若實在擔心就回去瞧瞧。」
我回瞪他:「如何回?安兒被你縱得無法無天,小小年紀打馬過街,前幾日還打 了巡撫家的小公子,我明日還要謝禮上門賠禮道歉。
「樂兒別看一副老城模樣,鬼點子最多,隻要我一不在,府裏沒有一個能管得住 他。
「還有你 …..
我坐起身,指著厲承絕的額頭輕斥,「前日喝酒,是不是就要將那胡姬帶回家來 了 ? 」
「夫人冤枉。」厲承絕起身,給我披好外衣,長長的手臂環過我的腰將綁帶系 好,手卻留在我的腰間不願離開,頭也靠上我的頸窩,說話的時候,熱氣噴灑在 我的耳垂旁,引得我腰身軟成一團泥,想威嚴都威嚴不起來。
「那胡姬可是王大人親點的,我就是王大人使的障眼法,再說了,我有夫人一 個就夠,今生也不會弄那些丫鬟小妾的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