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正視他。
「當年你媽不要你這個賤種的時候,是誰把你撿回家的?這你要拿什麼還我?」
「又是誰巴巴地貼在我身邊,是誰半夜要上我床?」
「現在你長大了,什麼都得到了,就要跟別的男人跑了嗎?」
我直視他:「這些年你身邊的女人少過嗎?」
「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林望敘你從沒有給過我。」
「你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我活著就是個不要臉的賤貨,我生來就是給我媽贖罪的!」
「難道不是嗎?」
他的聲音蓋過我,眼裡多了些無法克制的情愫。
「如果你不是在贖罪,那我們憑什麼綁在一起?」
「我豈不是就成了,那個愛上妹妹的沒有任何廉恥的人了?」
啊,原來如此。
他享受著我的一切,卻隻想讓我一人承擔違背道德的審判。
他想做那個光風霽月的人。
我就隻能是藏在家裡不為人知的蛆。
他的手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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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電顯示是顧昔。
他平復呼吸。
一點點松開桎梏著我的領帶,對我說:「你先閉嘴。」
然後,轉頭去陽臺接電話。
而我,從垃圾桶裡撿起碟片殼,收好碟片,轉身出逃。
9
在吳術家住了一個星期後,林望敘的經紀人找上我。
他讓我簽了很多保密協議。
桌上攤滿合約。
我問:「他連離婚都不敢自己來和我說?」
「他身上背著對賭協議,程僑的戲他必須拿下。」
經紀人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如果嫌錢少,可以再加。」
我簽下,他抽走。
「我們和媒體那邊打過招呼了,流程會很快。」
「明天早上民政局見,別遲到。」
第二天,林望敘穿著低調,戴著口罩和帽子出現。
他和我結婚那天,也是這樣的。
從來沒有在日光下的時候。
在窗口提交了材料,拿到回執單,確實隻用了十分鐘。
工作人員說:「三十天後再來一次就可以了。」
我們誰也沒說話。
直到走到停車場的暗角,他看了眼四下無人,才攔住了我。
「你現在住哪兒?」
我沒說話。
「你搬回來。」他說,「離婚隻是暫時的。」
「你的意思是,等你得到角色,拍完了片,拿到了獎,我們再復婚是嗎?」
他抿唇,別過眼。
我推開他,往吳術的車上走去。
「我打聽過了,你和他確實沒什麼。」他單手將我拽了回來,「也是,程僑又怎麼會看上你?」
說完,他松開手。
「等一切結束了就回家,聽話,妹妹。」
林望敘很忙,進組拍攝,風光無兩。
角色官宣的那個月他頻頻上熱搜,代言拿到手軟。
他與顧昔的緋聞也時有傳出。
顧昔多次在社交媒體上暗戳戳地發各種同款。
都是我曾經給林望敘買的東西。
包括我第一次打暑假工,一拿到工資就冒雨去給他買的周邊。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拿到離婚證後,我推掉了所有商演,專心研讀《容器》的劇本和拉片。
直到四個月後,吳術打電話通知我,要準備進組了。
上山拍攝的前一天晚上,隱隱悶著雷。
我回了一趟公寓,想把我的東西搬空。
卻意外碰到了顧昔。
她正在裝窗簾。
整個房子按照她的喜好,換了全新的裝潢,包括床單。
「你的東西啊,都丟掉了。」
她笑了笑,一臉無辜,「是哥哥把鑰匙給我的。」
我問她,丟哪裡了?
她說:「樓下垃圾分類桶裡。」
我轉身要走,她還來了句。
「都說沒人愛的女人老得快,看你這樣還真是應了這句話。」
小區裡的垃圾分類處已經被清空了。
這套公寓是林望敘的,所以我沒有權利要她走。
利益面前他向來和我分得很清楚,不能給我任何東西。
最好我什麼都沒有,隻有他。
又是一道閃電,憋了許久的雨傾注而下。
我狼狽地跑進樓道躲雨。
吳術的電話打不通,這雨沒完沒了。
低頭擦鞋時,頭頂被半邊傘覆蓋。
來人穿著大衣,盛滿了深夏潮濕的夜霧。
我問:「別告訴我,這是巧遇。」
他說:「沒有,我等你很久了。」
幾個小時前《邊曳》殺青的照片才剛上熱搜,這人現在就在我眼前了。
「這次又騎了多久?」
我沒忍住打趣。
他偏過頭,不看我,卻壓不住嘴角上揚。
「沒多久。」
「這次沒發燒了吧?」
我抬手要探,被他輕輕圈住手腕。
他問:「劇本看得怎麼樣了?」
我說:「程大導演,是專門過來檢查作業的嗎?」
「不是。」
「那是為了什麼?」
「因為想見你。」
我一怔,手輕易就抽了出來。
人在無措的時候,總會選擇最不該提的話題,比如我現在。
「程僑,你是故意讓我和林望敘離婚的嗎?」
他眸光澄澈,長睫微顫。
「你生氣了?」
沒等我回答,他又說,「生氣了,我也不認錯。」
雨霧朦朧,襯得他眼睛格外濕漉漉的。
這是,哭了?
他察覺我在看他,別過眼。
不讓我看。
他說:「我有生以來,就幹過這麼一件壞事。」
「為什麼啊?」
他轉過頭:「你還不明白嗎?」
「我明白,但你不明白。」我直視他,「程僑,我有病。」
我向他坦白。
坦白我內心最不堪的饑渴。
他聽著,眼眸卻越來越沉。
惡心吧。
他也會覺得惡心的。
「不要輕易對我這麼好,我有病會很容易產生依賴。」
「我賤、我不配被愛,他們都這麼說。」
「所有和我在一起的人最終都會離我而去。」
「程僑,我——」
可是,他朝我攤開了手。
「那你現在,要牽我嗎?」
這是他聽完後的全部反應。
我伸手,觸碰到他的手心。
溫熱幹燥。
他反手扣住,俯身將我完完全全攬入懷中。
緊到我的呼吸與他的交融。
「夠了嗎?」
他的聲音好像透過心臟的跳動傳來。
我點點頭。
但他卻沒松開。
他在我發間蹭了蹭,悶悶地說了句。
「我不夠。」
外頭的雨勢愈大,卷著樹枝。
「迢迢,是我需要你。」
10
上山進組。
《容器》的男主是程僑親自演。
吳術跟在現場都忍不住感嘆:「你這是什麼狗屎運,第一部戲就是名導。」
前一個半月我都在體驗生活,進入角色狀態,程僑會給我講戲。
後一個半月開始集中拍攝,一直到殺青。
山谷多雨,又逢夏秋之交。
殺青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
我拍完最後一場戲,收工回房間的時候,外頭又開始下雨。
可雨聲擋不住人群的熱議聲。
有人來敲我的門。
「天啊,迢迢姐。」
「原來林望敘是你哥哥啊,我說程導為什麼那麼照顧你。」
執行導演一臉興奮。
「快快,他買了好多東西來的,就等你了。」
林望敘來探班了。
我進組拍攝的事情沒告訴過他,他一直以為我沒戲接躲在家裡。
山霧重重,他站在熱鬧的人群裡。
面前是過分大尺寸的蛋糕,插滿了蠟燭。
燭光搖曳,襯得他看著我的臉,一半明一半暗。
「生日快樂,妹妹。」
他從來沒給我慶祝過生日。
但今天他趁著程僑下山採買東西,大肆地給我辦了一場。
他讓全劇組的人都知道我們的關系。
「好羨慕你啊迢迢,資源都是哥哥給的。」
他想讓我的名字永遠和他捆綁在一起。
程僑一直沒回來。
我進屋的時候,林望敘跟了進來。
我把他擋在門口。
「我睡不慣別的房間。」他倚著墻,我越生氣他心情越好,「妹妹和哥哥睡一個房間很正常吧?」
有人經過,我下意識與他拉開距離。
卻被他趁機進入,反手鎖上了門。
「我給你帶了生日禮物。」
他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見我不接,又自己打開了。
是一隻死了的小倉鼠,發硬了。
我嚇得後退,撞上了房間的墻。
「小時候你想養來著,求了我很久。」
他被我的反應逗笑。
「當時我如果同意了,它現在就是這樣死了。」
「你看妹妹,我幫你規避掉了不必要的傷害。」
我捏緊自己的手機,暗中打給了吳術。
「瞞著我進組,還演了女主,如果不是資方和我說,我還不知道我的妹妹這麼厲害了。」
「你給程僑灌了什麼迷魂藥啊?」
「像你曾經對我做的那樣嗎?」
他自顧自地說著,一步步將我堵死在角落。
「第一次你想進我房間,我不讓進,你就像貓一樣在我房門外守了我一晚上,生怕我不要你。」
「後來你想讀電影學院,說想拍戲想離我近一點。」
「現在呢?和程僑勾搭上,也是為了惹我生氣是吧?」
我平淡地看著他,他抬手箍緊我的脖子。
「說話啊,」他情緒激動,「你這張嘴,不是最會說哄我開心的話嗎?為什麼現在連騙都不願意了?」
「我們離婚了,已經結束了。」
「我是你哥,這輩子都結束不了。」
「我們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結婚的時候你就把我戶口遷出了,現在離婚了,我們什麼關系都沒有。」
我一臉平靜,任由他憤怒。
「一切都是你選的,現在我們隻是陌生人了。」
他松開手,笑著後退,直到靠在門上,找到了支撐力。
「林迢迢,你不要,多得是人要,」他說,「你別後悔。」
林望敘的經紀人來敲門。
「十一點的飛機,快來不及了,還要錄綜藝的。」
林望敘推門出去的時候,門口站著程僑。
兩人對視。
林望敘沒敢吭聲,畢竟《邊曳》還沒剪完。
雨停了,迷霧散去。
不知道他在門外聽了多少。
「你在生氣嗎?」我問。
「不是,」他的頭發沾了些雨霧,「我隻是怕他傷害你。」
他尊重我,給我時間理清和林望敘的關系。
「那晚安,」我說,「明天見。」
轉身要走時,被拉住了。
「還是有點生氣的。」他說,「你哄我一下吧。」
「怎麼哄?」我問。
程僑開車帶我去山頂。
站在觀光展臺上,能俯視整座城市延綿的燈景。
我們坐在石椅上,他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個小小的蛋糕。
隻容納得下兩個人吃的蛋糕。
「你下山就是為了這個?」
他遞給我打火機:「點蠟燭。」
我接過,卻打不著,風太大,抬頭看他。
他笑我,用黑色大衣擋住了風。
我趁機,躲進他的衣服裡。
他低頭看我,學著我平時說話,問:「你幹嗎?」
「擋風啊。」
聲音在山夜裡多了些低沉蠱惑。
我理所應當。
我們頭靠得也近,呼吸也很近。
他的白羊毛衣上,有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打火機打著了。
他的眼睛在火光裡像夜星一樣。
我感覺他要親我了。
但他沒有,他把蠟燭點著了,像仙女棒一樣。
他讓我許願。
我問他:「你為什麼不親我?」
他說,他做這些隻是單純地想陪我過生日,希望我快樂,無關欲望。
我許願了。
他問:「許什麼願?」
我說,我希望他能親我。
他偏過頭,神色隱忍淡漠。
程僑是為什麼會喜歡我呢?
他的喜歡又會有多久呢?
「算了,」我後退一笑,「不親就算——」
他的動作有點狠,帶著點對我輕易放棄的懲罰。
但他好溫柔啊。
他穩穩地扶住我的頭,生怕我被巖石弄傷。
但他有些失控了。
他停了下來。
扶住我的手,蹭出了血。
他在我脖頸處喘氣,像困頓的小獸。
他說,敗給我了。
「你怎麼就是不懂呢?」
車裡開著暖氣。
我幫他的手背貼好創可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