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許是我太過思念小姐,夜裡夢到了她。
她嚴厲地訓斥我,說我樂不思蜀,見色忘義。
我嚇得從睡夢中驚醒,撲通從床上翻下來。
足足思考了一刻之久,我得出結論:溫左淮是個危險的人,我一定是跟他待得時間太久,被奸詐之人蒙騙了心。
我又去找了劉衡,他昨天跟人打架的時候受了傷,這個時候,給他送藥等於雪中送炭,劉衡對我心懷感激,就一定會答應幫我逃出這裡。
我敲響了了劉衡的房門,他冷著臉,從裡面打開,左手上還纏著一條綁了一半的繃帶。
我將金瘡藥遞給他,「喏,我來幫你上藥了。」
劉衡一僵,沉下臉,「不需要。」
「可是你受了傷,不疼嗎?」
劉衡狠狠皺起眉頭,「我自己能行。」
我還想說什麼,砰,劉衡第二次把我關在門外。
我心中沮喪,回頭看見溫左淮冷著臉站在那兒,重復道:「幫劉衡上藥?」
不知道為什麼,溫左淮的眼神讓我有些害怕,原本平淡溫和的眼睛浮現出一絲陰霾。
他步步逼近,走到跟前,彎腰靠近我,「你還想幹什麼?」
我不受控制地後退一步,他震怒般將我拉回去,大手強勢地壓在我腰上,用拇指揉搓著我的嘴唇,「這張小嘴兒,到底還能吐出什麼讓我生氣的話來,一並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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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淚都要湧出來了。
他兇巴巴道:「不許哭!不準怕我!」
我一噎,咬著嘴唇怯生生望著他不虞的臉色。
溫左淮還在氣頭上,「更不許拿這種眼神看我!」
他這人好不講道理!
我垂下眼,淚珠子斷了線般,一個接一個無聲滾落。
溫左淮氣笑了,咬牙切齒道:「梅青青,到底是誰欺負誰?」
說完他松開我,揚長而去。
我一臉淚,被路過的椿姨撿到,到了廚房。她見我哭的可憐,用雪白的面團捏出個奶白奶白的小兔子。
面裡摻了糖,包上豆沙,放在手裡冰涼涼,軟綿綿的。
椿姨手把手的教,我手把手的學,最後她撲哧一笑,「傻丫頭,你這個不是小雞,是小鹌鹑。」
我將它放在案板上,託著腮,終於破涕為笑。
「椿姨椿姨,它是不是可好看啦?」
「椿姨椿姨,它的眼睛好可愛!」
「椿姨椿姨——」
一個竹籃從天而降,砰!
我的小鹌鹑瞬間消失在視野裡。
我愣住了,椿姨也愣住了。
頭頂響起溫左淮死氣沉沉的聲音:「椿姨,你要的雞蛋。」
我抬頭看著他。
溫左淮一低頭,也發現了我,臉色一僵。
我撇撇嘴,眼裡湧出淚水。
溫左淮臉又黑了,「該死的,不準哭!」
我沒忍住,哇大哭出聲,「我的鹌鹑!!!我的鹌鹑!!」
椿姨擦擦手,著急忙慌地提起籃子,露出個壓扁的,面目全非的面餅,綠豆做得鹌鹑眼糊在面團上,摳都摳不下來。
「溫公子,您倒是看著點啊,姑娘忙活一上午,才做出一個,這些全毀了!」
我哭得抽抽搭搭的,「你還我鹌鹑,嗚嗚,你……你還我……」
溫左淮看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從案板上把面坨摳下來,皺著眉道:「別哭了,不就是塊面嗎,也能吃。」
我看著鹌鹑的慘烈死狀,哭得更厲害,「殺鹌鹑之仇不!共!戴!天!」
椿姨嘆了口氣,「這不,剛哄好,又惹哭了。」
「好好好,賠,爺給你親手捏一個。」溫左淮被我逼得沒了辦法,頭疼地盤腿坐在稻草裡,從面盆裡撈出一團,「以前寨子裡沒小姑娘,爺空有一身本領沒處使,眼下正好哄你了。」
我狐疑地看著他,抽搭一聲,「你別想讓我原諒你。」
溫左淮毫不在意:「沒良心的小東西,也不指望你能記我好。」
我睜大了眼,白花花的面團從他手裡一過,就變成一隻隻活靈活現的鹌鹑。
我看呆了,直到他拍手,「來,把灶燒起來,給你蒸鹌鹑。」
蒸鹌鹑聽起來不太吉利,我說:「風幹了做成面偶吧。」
溫左淮道:「乖乖,爺這會兒還餓著肚子呢,你忍心?」
好吧……
不太忍心。
「對了,劉衡大哥有沒有吃啊?」
溫左淮咔嚓徒手掰斷了一塊木頭,面無表情地將柴火扔進火堆裡去,「吃了,不用你操心。」
我摸了摸自己脖子,有些後怕。
過了一會兒,蒸鹌鹑好了。
溫左淮挽起袖子,露出精壯結實的手臂,麻利地檢出來,遞到我嘴邊,「張嘴。」
我想得出了神,連他遞過來東西都不知道,本能地張嘴,再一看,鹌鹑頭被我咬掉了。
我苦大仇深地盯著斷頭的鹌鹑,突然氣鼓鼓地站起來,「我不吃了,我要去找劉衡!」
溫左淮眼睛微微虛起,「爺最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
我如臨大敵,飛快地逃走。
奇怪的是,溫左淮也沒有跟上來。
此時正值午後,陽光正好,我灌下一大口茶,突然,後窗吱呀一聲,發出了動靜。
我轉了個身,看見一個蒙面男人正穿著夜行衣,眼珠子在屋裡亂掃。
我們兩個對視了很久,我突然大叫:「啊,賊啊啊啊——唔唔——」
他利落地翻窗進來,堵住我的嘴,「笨小梅,誰家賊偷到土匪窩裡來,是我,初五。」
我突然瞪大了眼,初五是姑爺身邊的得力幹將!我要回家啦!
我撲騰著打掉他的手,「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初五松開我,說:「你那日消失後,夫人急壞了,剛得知消息就命我來找你。」
說完,上下打量一番,又補充道:「小梅,你怎麼胖了?」
小姐那麼在意我,我卻在賊窩胡吃海塞!我捂著臉,心生羞愧。
初五小聲道:「山上戒備森嚴,好不容易進來,卻沒法帶你出去。明日午時,姑爺會率兵進山剿匪,你隻需留意賊寇的動向,到時候咱們裡應外合,殺他個片甲不留!」
我大腦一片空白,哆嗦著重復:「殺……殺……殺……」
「不用你殺!別害怕。」初五急匆匆地先開窗戶,「就這麼定了!保重!」
「哎……哎,你你別走啊!」
初五走後,剿匪兩個字一直盤旋在我的腦海裡,思緒變成一團亂麻。
剿匪,就意味著要把溫左淮抓起來,可他給我捏過小鹌鹑,晚上還給我暖被窩,他像個大暖爐,熱乎乎的,抱著很舒服。
沒了他,我又要自己一個人睡了,打雷都沒有人陪著。
我一天都魂不守舍,晚上進門的時候絆了一跤,磕破了膝蓋,疼得淚花都出來了。
我左等右等,等到天色變暗,溫左淮還是沒來。
於是決定瘸著腿去找他。
出門問了一圈,都說他還在跟劉衡商量事。
我在門前徘徊,猶猶豫豫不敢進去。還是有人發現了我,向裡面通風報信,不一會兒,劉衡出來了。
我繞過他,伸著頭朝裡看,「溫左淮呢?」
「不是找我?」劉衡粗聲粗氣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我縮縮脖子,「我……想跟他說話。」
高大人影逐漸靠近,打開門,溫左淮冷著臉走出來。
我第一次見他嚴肅的模樣,心生怯懦。
他步速很快,走到我面前,低頭看我,「有事?」
這樣冷靜的語氣,聽得我十分不自在,「明天天氣很好,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溫左淮道:「明日有雨。」
他怎麼什麼都懂?
我一時語塞,抱著他胳膊晃了晃,「我不想待在寨子裡,你明天帶我出去玩吧?」
溫左淮無動於衷,對我道:「不去。」
我一愣,心生一計。
眼一閉心一橫,朝他身上一撲,死死抱住,「我……我要跟你睡覺!」
撲哧!
屋裡的人毫不掩飾自己的笑聲,聽得我兩耳發燙!
真的丟死人了!
溫左淮輕聲問道:「你說什麼?」
我鼓足勇氣,大聲道:「我要跟你睡覺!」
後面的笑聲更大了。
溫左淮突然冷笑道:「笑什麼?都給爺滾。」
後面的笑聲一靜,人如鳥獸散。
我下一刻出現在溫左淮懷裡。
他痞裡痞氣道:「小東西,說出口的話潑出去的水,都收不回來了,明白嗎?」
小姐說,要想求男人辦事,一定要關起門來偷偷求,如今光明正大地求他,我多多少少有點羞澀。
溫左淮眼睛往下一掃,「腿怎麼了?」
我才想起腿上的傷口來,撇撇嘴,「我急著見你,不小心摔倒了。」
溫左淮盯著我,眼神中的熱度一絲不落傳到我這邊來。
他抱著我走回去,從箱子裡拿出藥,蹲下來。
「忍著。」
白色的粉末潑在傷口上,我唔得發出一聲驚呼,死死咬住嘴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好疼好疼……
我記得溫左淮的手臂上,也有一塊疤。
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手,用指尖輕輕撫過傷疤,「你是不是也很疼。」
溫左淮抬眼盯著我,滾燙的眼神燒得我小臉通紅。
我輕輕咬著唇,局促不安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匆忙撤回手,卻被他擒住指尖,拉回去,放在自己胸口,溫左淮啞著嗓子道:「你看它跳得多快。」
粗壯的骨骼之下,是他沉穩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撞擊著我的手心。
我不敢說的是:我的心,也跳得好快。
就在我無地自容的時候,溫左淮捧住我的後頸,拉向他,吻住了我。
他的攻勢猛烈而直白,橫衝直撞,熱情似火。
我閉著眼,頭腦發暈,呼吸急促而凌亂。
不知道過了很久,感覺腦袋被人拍了一下,溫左淮語帶笑意,「笨丫頭,放松。」
我縮進他懷裡,玩著他垂在胸前的青絲,「喂,你明天真的不跟我出去嗎?」
溫左淮抱著我,一言不發。
「求求你了。」我努力抱住他的腰,湊到他下巴底下,「我想去。」
溫左淮還是不說話。
我回憶起小姐哄姑爺開心時候說的話,動動腦袋,「夫……夫君——」
溫左淮突然垂下眼,銳利的黑眸緊緊盯著我。
我嚇得一個哆嗦,尾音消失地無影無蹤。
他託起我下顎,「你叫我什麼?」
我臉頰滾燙,「夫……夫君……」
溫左淮搓了搓我的嘴唇,「這話可不能隨便叫。」
「哎?」
「可我要求你辦事。」
「誰教你的?」溫左淮壞心眼地朝著我頸子哈氣。
「沒……沒誰。」我咯咯笑著,「你不要得寸進尺啊!」
溫左淮像隻餓狼,循循善誘,「外面冷,靠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