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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玫瑰少年 4422 2025-01-15 13:3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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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轉身,放柔了表情:「怎麼樣,哪裡傷到了嗎?」


    「沒有,我真的沒事。」


    他臉上紅痕隻剩淡淡一層,我視線掃過去,心裡還是陡然升起了點戾氣。


    我很快掩下情緒,對他笑了笑:


    「那我們去吃飯吧,今天不去學校了。」


    事情已經打點好,我便不想提及方才的偷窺事件以免宋瓷難受。


    宋瓷也沒有提,我以為他會低落傷心,沒想到他心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好。


    從醫院出來後,就一直眉眼彎彎地看著我,也不說話。


    我們穿著校服並肩走在市中心的繁華街道上,路人紛紛側目打量。


    我抬頭看見商場大屏幕上時下男頂流的宣傳海報,又歪頭看了看身邊的宋瓷。


    「宋瓷,你長得比他好看多了。」


    我笑笑,感嘆道:「你要是進娛樂圈當明星,對其他人那就是降維打擊。」


    宋瓷仰頭望去,目露思索:「我可以嗎?」


    「當然,他們都是在造星,而你是自帶星光的那種人。」


    我又搖頭:「不對,你就是天上星。」


    宋瓷微微睜大了眼睛,倏而眼尾彎起,星星都墜落進他的瞳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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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河傾倒,宇宙所有美好都在他一個笑裡了。


    我怦然心悸,緩緩將目光移向天空,眨了眨眼。


    暮色朦朧,我迅速轉移話題:「宋瓷,你住哪?我送你回家吧。」


    我知道宋瓷應該是沒有家人的,所以這段時間一直不曾問過他的家庭情況,生怕觸到他的傷心處。


    果然就在聽見「家」這個字眼時,宋瓷的臉上出現明顯的排斥和抗拒。


    他抿住唇,笑容徹底消失不見,報了個地址。


    我打車,一路有些自責自己是不是不該問。


    直到車停在田野小徑的盡頭,一棟破舊的獨立小院出現在視野裡,我很快清醒。


    想幫宋瓷,就遲早要深入他的領地。


    我目送宋瓷走進木柵欄,看見有個男人正好從門裡走出來。


    宋瓷好像低低叫了他一聲:「爸。」


    等等。


    宋瓷有父親???


    18.


    宋瓷的生父死於他五歲那年,生母則在他十六歲那年改嫁到了國外。


    警察試圖聯系他的家人,發現他在國內已經沒有一個親戚時,還曾嘆過一句:「可憐。」


    我下意識地以為宋瓷一直是領著補助,一個人住。


    沒想過他還會有一個養父。


    上輩子警察既然沒提過這個養父,那說明他是後來逝世了嗎?


    腦子裡閃過剛剛一晃而過的身影,我皺了皺眉,總覺心理不適。


    匆匆一瞥,我對宋瓷養父卻已有一個極深的印象——邋遢。


    心裡不踏實,我索性再次掏出手機:


    「西西,你知道宋瓷的養父嗎?」


    方如西大概剛吃完飯,聲音有些慵懶。


    「不了解诶,大家都對宋瓷避之不及,他家的事沒怎麼聽說,我最多就知道他們家裡,應該都是宋瓷在幹活。」


    她隻對男高中生感興趣,這些家長裡短倒沒注意。


    「他們家裡的地,都是宋瓷種的,我看到過一次他在插秧。」


    我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找人幫我查查吧。」


    「查他爸做什麼?」


    方如西驚疑不定:「緋緋,你到底咋想的?怎麼突然這麼幫宋瓷啊?」


    夕陽綴在遠處山邊,半邊天都是橙紅色的,炫目瑰麗。


    我對著電話那頭說:「我是在救贖自己。」


    「啊?什麼意思啊?」


    我沒法跟她解釋,遂心情沉重地掛斷了電話。


    我以為宋瓷的深淵在學校,怎麼也沒想到,也許還有一處地獄在他身後。


    第二日,宋瓷沒來學校。


    我催了又催,總算在第二天接到方如西的電話。


    「緋緋,救命,那是個畜生啊。」


    我手機收到方如西發來的調查資料,在一眾宋瓷養父的有關前科裡,有一行字觸目驚心——


    「猥褻婦女,判刑三年。」


    19.


    宋瓷的養父不是本地人。


    他的母親要嫁給外國人,不想帶著宋瓷這個「拖油瓶」,便把他丟給了剛來南城不久的宋瓷養父。


    她賣了自己在市中心的房子,要宋瓷認垃圾作父,隻留給他們一套小破院。


    她或許根本沒調查過男人的底細,看有人肯接宋瓷這個燙手山芋,就迫不及待地出了手,而後自顧遠走高飛。


    而宋瓷養父的垃圾程度,竟和她有的一比。


    酒精中毒、搶過劫、偷過竊、猥褻婦女……半輩子坐牢就坐了十幾年。


    我看得渾身發冷,立即請了假就往宋瓷家裡衝。


    路上,我幻想了種種不堪的結果,生怕自己去得晚了讓宋瓷萬劫不復。


    直到敲開宋瓷家門,看見他毫發無損地站在面前,我還有些發愣。


    「你……」


    不等宋瓷開口,我急急卷起他的衣袖,又去撩他的衣擺。


    胳膊沒傷,身上沒傷,隻有皮膚白得會發光……


    我這才松了口氣,抬頭就瞥見宋瓷泛紅的臉頰。


    他無措地站在逼仄的木門下,眼裡水光潋滟。


    他說得小心翼翼:「你如果想看,其實可以直接跟我說的……」


    「……」


    我遲鈍地臉紅了。


    還可恥地心動了。


    我訕訕地正想把自己的反常敷衍過去,忽聽他身後屋裡傳來一道渾濁的粗嗓門:


    「阿瓷,誰來了?」


    這個稱呼讓我皺起眉,我察覺宋瓷的身體細微地僵了僵。


    「沒人。」


    他慌了慌,下意識地否認後才覺不對,又回道:「隻是同學。」


    宋瓷是第一次幾乎帶著強硬的姿態,催促我:「你快走吧,我明天就去學校了。」


    但屋裡的人已經走了出來,一邊嗤笑:「還有同學會來找你?」


    那人走到門旁,一張臉徹底暴露在日光下。


    我終於看清宋瓷養父的長相,卻驚住了。


    我好像見過他。


    20.


    三年前的一個傍晚,陰天。


    那時候我初到南城不久,對道路不熟悉,放學路上偶爾還會迷路。


    我騎著自行車試圖找人問路,在街巷尾端的垃圾堆旁,遇見了宋瓷的養父。


    他彎著腰隱在垃圾堆後,手中不停舞動著,像流浪漢在找食物。


    「叔叔,你知道舊城區在哪個方向嗎?」


    他停下動作,側頭露出一張瘦削的滄桑臉龐,眯眼打量起我。


    半晌,他龇牙笑得爽朗:「不好意思啊,我也剛來,不認路。」


    我點點頭:「謝謝。」


    車子拐彎離開前,想了想,我從背包裡掏出一把折疊傘。


    「快下雨了,叔叔,這個給你吧。」


    他愣了愣,饒有興趣地問:「那你呢?」


    「我騎車,也不方便打傘。」


    他沉默片刻,朝垃圾堆旁跨出了兩步,上前接過傘。


    隨著他的動作,垃圾堆一側湧動了一下,落下幾個瓶瓶罐罐。


    他回頭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對我笑:


    「謝謝啊。」


    我瞥見他的手背上有條抓痕,沒在意地說聲不客氣,便騎著車走了。


    後來熟悉了南城以後,我每日兩點一線再沒迷過路,也就再沒見過這個人。


    三年不見,他的下巴布滿了細密胡楂,松弛的皮膚讓一雙細長眼睛顯得陰鸷猥瑣。


    他用一種令人不適的赤裸目光,從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而後咧嘴:


    「小姑娘,是你啊。」


    21.


    我無端心底發寒,好險忍住顫抖的衝動,扯起唇角:


    「叔叔好。我看宋瓷這兩天沒來學校,有點擔心,就來看看。」


    「哦~」


    他歪頭笑眯眯地看了眼宋瓷,回頭對我解釋道:「他沒事,我昨天生病了,就留他在家裡照顧我。」


    不等我應話,他又意味深長地反問:「現在還是上課時間吧你就出來了,看來你和阿瓷關系很好?」


    「我……」


    「爸,她該走了。」


    宋瓷強硬地插話,他繃著臉拽住我的胳膊,推著我就往外走。


    我順從地走至離小院有一段距離的田野旁,視野裡再看不見那道屋門了,才急急回頭。


    「宋瓷,他是不是……」


    「我沒事,你快回去吧。」


    宋瓷神色再度恢復柔和:「我明天就回學校,你別擔心。」


    看出他不想多談,我所有的問題便都堵在了喉嚨。


    我心緒重重地回了家,一直在思考如何讓宋瓷擺脫他的養父。


    宋瓷身上沒有傷,他的養父看起來好像也算正常,但我就是無緣由地直覺不對勁。


    我翻來覆去,一直到夜闌人靜,心髒越跳越亂。


    毫無預兆,我霍地從床上起身,匆匆套上衣服騎著自行車就再度往宋瓷家裡奔去。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後來的我無比慶幸自己這麼做了。


    那天夜裡,我跟隨著宿命的指引奔向宋瓷。


    我看到了終生難忘的——又一幕。


    22.


    宋瓷家的小院孤零零在田野盡頭,周邊沒有別的人家。


    路燈稀疏照得小徑明一塊暗一塊,四下寂靜無聲,我像在走一條前途未卜的路。


    直到灰撲撲的木制院落出現在視野裡,我的心才定了定。


    我原本有些猶疑自己到底要做什麼,猶豫間緩緩靠近屋門,就忽聽屋裡傳來重物摔落的聲音。


    木門隔音不好,那道惡魔般的含混低語便似雷鳴炸響在我的耳邊:


    「老子養了你三年,你也該報答報答我了,你說是不是,嗯?阿瓷?」


    連粗重的喘息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轟隆一聲,天崩地裂間,我莽撞地撞開了那道門。


    人間地獄是什麼樣?我見到了。


    宋瓷被雙手反剪在後壓在低矮木桌上,背後覆著一人,那木桌不堪重負搖搖欲墜卻始終沒破。


    他好像沒有別的衣服,永遠穿著那身洗得泛白褪色的校服。


    現在,那件幹淨的白襯衫絞擰蜷縮著,扣子不知崩了幾顆,衣擺撩起被……叼在惡魔口中。


    聽到動靜,惡魔回頭怔愣間,嘴一松。


    我不敢看宋瓷。


    我隻是不管不顧地衝了過去,將電擊棍狠狠地抽在惡魔身上,抵著他將他撞落在地。


    無比慶幸,上輩子夜裡遭遇搶劫後,我便養成了出門必帶武器的習慣。


    看著他在地上抽搐不止,我在極致的冷靜和充血的瘋癲中,將手伸向身前背包,握到了冰涼的一物——


    匕首沒來得及拔出。


    宋瓷冰涼的指尖微微顫抖,卻極堅定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說:「跑!」


    我下意識地反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緊,生怕他又松開了。


    他拉著我,跌跌撞撞地跑出門。


    他又救了我。


    23.


    今夜無月,耳邊風聲呼嘯。


    我們在星光下奔向曠野山林,奔向黑暗的更深處。


    像兩頭迷途不知返的小獸,又像兩個逃出生天的未亡者。


    直至衝進山林,腳下樹枝堆疊愈多,視野裡再也看不見一絲光了。


    我們同時停在原地,聽著彼此粗重凌亂的呼吸,卻誰也沒開口。


    是宋瓷先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我回頭,看不清他的臉,隻能隱隱看見一個輪廓,大抵是衣衫凌亂滿身狼狽的。


    「髒……」


    他說:「對不起……」


    他有什麼錯?他到底有什麼錯呢?


    那些傷害過他的人無動於衷,卻是受害者在不停懺悔思過,這公平嗎?


    有團火在心裡灼灼燃燒,我生出了憤世嫉俗的念頭。


    「我反抗了,但是沒有用。


    「周緋,對不起。」


    我恍然大悟,喉嚨哽住。


    宋瓷是沒有刺的玫瑰。


    既不會傷害別人,也保護不了自己。


    他柔軟、溫和,即使遭受過最多的黑暗,卻隻會因那一縷偏愛他的光,就心生虔誠的信仰。


    可我不要做他的光。


    我向他靠近,止住他後退的動作,不容辯駁地撲進他懷裡。


    纏住他,困住他,告訴他。


    「沒關系,我在呢。」


    我要做他的荊棘。


    化一身野蠻的鎧甲,守護他的溫柔綻放。


    24.


    觸上宋瓷冰涼的肌膚,我徹底冷靜了下來。


    我緩慢松開他僵硬的身子,重又改為牽住他的手。


    殘局總要收拾的,但目前重要的是宋瓷的去處。


    奶奶家肯定是不行的,那便也沒其他多的選擇。


    我掏出手機,晃眼看到時間已經到凌晨一點。


    「西西,幫個忙。」


    方·沒睡醒·如·工具人·西:「……」


    等我帶著宋瓷到市中心的一棟小區樓裡時,方如西已經在屋子裡等著了。


    宋瓷死活不肯披我的外套,方如西來開門的時候看到他的衣衫不整,原來眯瞪著的眼瞬間亮成了兩個燈泡。


    宋瓷窘迫地垂下頭,我把他擋在身後拉著他進了一間臥室。


    「我今天會在這裡陪你,你安心休息。」


    等安頓好宋瓷後,方如西還木頭似的僵在客廳裡。


    她瞠目結舌地看著我,明顯誤會了什麼,說話都結結巴巴:


    「緋緋,高中還沒畢業,你……你這就開始養男人啦?」


    我一哽,又不好解釋,隻得轉移話題。


    「二高的事都處理好了嗎?」


    「你們那生物老師已經被調走了,翟流的手廢了人還在醫院,那個女同學也轉學了。」


    方如西無語:「你沒去學校嗎?想轉移話題也不用這麼生硬吧。」


    「……」


    我難得被噎了一噎,深深吸氣平復了下心情,才再度開口:


    「再幫我查一件事吧,查下宋瓷他……那個畜生平時都喝什麼酒,日常作息如何。」


    「你查這個做什麼?」


    方如西嘀咕一句,又吐槽道:「好像電視劇裡演的兇手行兇前做準備似的,不知道的以為你要殺人放火呢。」


    聞言,我忽然湊近她的臉,彎唇壓低聲音:「怎麼不是呢。


    「所以你讓人小心點,別讓他們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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