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日過後，皇上就給我送來了一個嬤嬤。
嬤嬤生得慈祥，還會給我做好吃的糕點加餐。
我很喜歡她！
但是她有些古怪。
她經常在我耳邊胡言亂語。
「皇後娘娘，你不覺得咱們皇上英勇神武，俊朗非凡，天下無雙嗎？」
「皇後娘娘，你有沒有發現皇上其實對您很用心啊！」
「皇後娘娘，皇上雖是新帝，但如今在民間的口碑極好，賢明仁德。」Ɣƶ
我：「……」
「咱就是說，嬤嬤您這口才完全可以去皇帝跟前拍馬屁的，指定升官！」
嬤嬤盯著我，嘆了一口氣，和麗妃嘆氣的樣子也很像。
她又問我：「娘娘，難道你就不想皇上嗎？」
「為何要想他？」
我不解，有些不明白嬤嬤的意思。
嬤嬤繼續道：「後宮之中的妃子，他們終日的目標就是皇上，您難道不想皇上嗎？」
我明白嬤嬤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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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本宮得去找皇帝……」
嬤嬤驚喜。
我繼續道：「這樣，皇上就能給我每晚多一個肉菜了！」
嬤嬤顯然石化了一陣，然後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你要這麼理解也沒錯，這後宮啊就得爭寵，不然您這後位就不保了。」
「後位不保，就沒這麼多吃食了，但您若得了皇上寵愛，別說多一個肉菜了，五個十個那都是可以的。」
我眼睛噌地一下亮了。
「那我如何爭寵去呢？」
嬤嬤仔仔細細給我掰扯這後宮爭寵之道。
討好的技巧無非就是，要麼在皇上必經之路上，塗著香粉，驚鴻一瞥地偶遇。
要麼就是夜晚隨風起舞，翩翩然如神女降世。
抑或者前去御書房，帶著上好的點心和湯羹，慰問皇帝。
「等等，帶著吃？」
我打斷嬤嬤的激烈暢想，對送吃的這個提議很是感興趣。
嬤嬤點了點頭，頗為貼心地拍了拍我的手：「放心，老奴不會讓皇後娘娘您真的下廚，老奴來做，您稍微切切菜，聊表心意就足夠了。」
「到時候送去的時候，您也可以直接誇下海口，說這是您做的，皇上瞧你蕙質蘭心，定然會喜歡的。」
嬤嬤的廚藝可了不得。
我吞了吞口水，雖沒聽懂，但我也知曉有吃的。
於是我應下了此事，守著火的時候，嬤嬤還出去了一趟。
我正扒拉著廚房裡的黃瓜啃著吃。
順帶不經意地聽到了窗戶嬤嬤正和誰嘟囔著什麼。
「皇後啊，定然是喜歡皇上的！」
哦？此話怎講……
「據老奴這段時間的了解，那皇後娘娘心底對美食極為看重，如今能夠想到去和皇上分享美食，這無疑是把皇上看得極為重要啊。」
嬤嬤你人真好。
我就純粹自己嘴饞，你竟也能這般給我說好話。
對方是個太監，聽著這話松了一口氣，催促道：「那快一些，皇上已經等不及了。」
嬤嬤應下，我便又縮了一回，啃著黃瓜思索良久。
我這送湯羹和點心的時間也不是飯點。
這皇上怎麼就等不及了？
想來他那副清冷寡欲的模樣定然是裝的，指不定私底下吃得比誰都多。
當皇帝的偶像包袱就是重啊，這種東西還得藏著掖著。
作為皇後的我，那就勉為其難地，以爭寵為由，給他送上一些好吃的吧。
於是，用嬤嬤的話來說，我總算是做了一回正事。
不光送了吃食，而且我也沒饞他那口，全給他吃了。
裴煜似乎很開心，眉眼舒展，沒有往日的戾氣，盯著我問：「怎想到給朕送吃的了？」
我老實地回答：「皇上整日忙於政務，殫精竭慮，自是需要補補的。」
裴煜勾了勾唇，似乎還挺滿意。
嬤嬤的話真有用。
於是我繼續再接再厲：「皇上您英勇神武，豐神俊朗，又如此愛民，可得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不然臣妾會心疼你的。」
裴煜笑意更深了，似乎非常滿意。
我瞧著時機成熟，於是清了清嗓子。
「聽說皇上今日中午剩了不少飯菜。」
裴煜一愣，似乎沒想到我話鋒一轉，會說起了這個事情，他鳳眸眸光幽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底又染上了幾分喜悅：「沒想到，皇後平日裡深藏不露，如此關心朕。」
我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是啊，臣妾身為一國之後，自有照顧好皇上您的重任。」
裴煜更開心了。
於是我拋出了我最終想說的話：
「皇上您不好好吃飯，臣妾要罰你，罰你給我加餐，讓皇上您長長記性！」
說完這話，空氣都靜默下來了。
裴煜臉上的笑都僵硬了。
我瞬間也有些不自在，扒拉著手指，解釋道：「所謂是，粒粒皆辛苦啊，皇上您不好好吃飯，臣妾有責任幫你去消滅的。」
裴煜放下了手中的湯勺，盯著我。
「這才是皇後你真正的目的？」
我心虛地垂下頭，按照嬤嬤說的回話：「不是的，臣妾是關心皇上。」
裴煜冷嗤一聲，門口傳來太監的稟報，說是麗妃也帶著點心和補湯過來了。
裴煜親自去迎了麗妃進來，但眼神卻一直落在我身上。
他讓麗妃坐在他身旁，隨後就開始細細品嘗麗妃送的東西了。
我瞧了一眼，是一碗雪燕，和一疊玲瓏酥。
但是皇上吃得津津有味的。
我欲言又止。
終於憋不住地問道：「皇上好吃嗎？臣妾也想嘗嘗……」
裴煜冷了臉，咬著玲瓏酥，幽幽說道：「比你送來的更好吃。」
我驚訝得張大了嘴。
這後宮竟還有比嬤嬤手藝更好的？
這麗妃果真了不得，怪不得那麼多人讓我要注意她。
我想了想，沒有打草驚蛇，隻是乖乖地站在一旁。
嬤嬤說了，隻要能安分地待一會，回去就給我做蝴蝶酥吃去。
想著這話，我吸溜了一下口水。
於是默默在一旁等待。
裴煜這人很奇怪，做什麼事情都喜歡看我一眼。
麗妃喂他一口玲瓏酥，他看我一眼。
麗妃給他擦擦嘴角，他又看我一眼。
麗妃往他懷裡蹭了蹭，他又看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忍無可忍，我還是問出了話：
「皇上，那臣妾送的，您還吃嗎？」
裴煜不緊不慢道：「朕有麗妃的就足夠了，皇後的，入不得朕的眼。」
我點了點頭，上前收拾起了食盒。
那剩下的，我帶回去自己吃！
於是我收拾著食盒，乖巧地福了福身：「臣妾就不打擾您和麗妃了。」
在裴煜鋒利的目光和麗妃震驚的目光下，我華麗麗地從御書房退了出去。
嬤嬤瞧見我出來了，急忙問我：「怎麼樣了？」
我得意地揚了揚眉：「剩了五塊，又可以吃了！」
嬤嬤如被雷擊，僵在原地。
我不忍嬤嬤受打擊，便也沒說皇上說麗妃的更好吃的這種事情。
我隻是寬慰地說道：「不是嬤嬤你做得不好吃，是皇上疼惜我，所以留給我吃了。」
我仔細地盯著嬤嬤，嬤嬤從一瞬的錯愕，到後來的嘆氣。
「是啊，皇上疼您。」
我看嬤嬤沒傷心，這才松了一口氣，趁機撒嬌地詢問了起來:「那蝴蝶酥？」
「老奴答應娘娘的事情，肯定會做的。」
我喜滋滋地應下了。
我也不知怎麼的，和嬤嬤走的時候，感覺後頭有一道視線。
我轉頭看過去，發現裴煜站在御書房門口看著我。
似乎沒想到我會回頭，他又冷著臉，轉身了。
君心難測。
10
麗妃這幾日很喜歡來我宮裡，訴述她和皇上有多麼恩愛，皇上有多麼重視我。
我聽得極為認真，因為我有求於她。
我聽著差不多了，這才問她：「那個上次的玲瓏酥，咱還有嗎？」
麗妃翻了一個白眼，氣呼呼地就走人了。
她說我侮辱人。
奇了怪了，我不就是問問玲瓏酥嗎？
嬤嬤給我解釋，這麗妃是來挑釁找事的，擺明了是想來氣我這個皇後。
我不解，嬤嬤又告訴我這是爭寵的手段之一，後宮佳麗三千，這妃子除了要討好皇上，爭寵也是需要的。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我該怎麼辦？」
嬤嬤瞇了瞇眼，眼中泛著寒光，和她剁魚的眼神一模一樣。
「您可是皇後，當然直接上門興師問罪，狠狠地責罰她對您大不敬！」
我恍然地點了點頭，然後和嬤嬤說：「在這之前，我今天能加餐一份剁椒魚頭嗎？」
嬤嬤抽了抽嘴角，雖瞧我的眼神有些恨其不爭的意味，但是還是給我做了剁椒魚頭。
我吃飽喝足，本著契約精神，按照嬤嬤的意思直接去了麗妃宮裡。
麗妃宮裡有一陣騷動，總感覺像是有什麼人藏著。
我四處打量，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勁。
麗妃則面露不善地問我：「皇後娘娘你來作甚？」
我端出嬤嬤說的氣勢來，一臉嚴肅地回答道：「來找你興師問罪！」
我聽到窸窣聲一陣陣。
我覺得古怪地看過去，麗妃則饒有興致地反問我：「興師問罪什麼？」
「皇後娘娘，平日裡裝著不在意，其實知道臣妾受寵，你心底嫉妒得發狂吧？」
我打斷，就她旁邊坐下，看了一眼她桌子上的玲瓏酥：「我是來問問……」
「你這個玲瓏酥好吃不？」
我目光炙熱，不敢說得太明白。
畢竟嬤嬤說我是一國之後，要有儀表，要威嚴。
所以，我想著若是直接問她要吃的，多少有失顏面的。
唉，做皇後就是麻煩。
窸窣聲停住了。
麗妃盯著我，許久噗嗤笑出聲來。
「皇後，難道您真的眼裡隻有吃的嗎？」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
麗妃今日沒有那種膚淺的敵意了，倒是真的給我嘗了玲瓏酥。
我瞬間，滿眼冒著星星，歡喜地看著麗妃。
沒想到，她還是個好人。
「麗妃，你真是僅次於安嬤嬤，宮裡對我最好的人！」
麗妃受寵若驚，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我爹看我吃飯一樣慈愛。
我爹說，那叫喂豬的眼神。
我雖很生氣，但我爹喜歡給我買好吃的，麗妃也在投喂我吃的。
那便也沒那麼在意了。
麗妃說：「其實宮裡對你最好的，不是安嬤嬤，另有其人。」
我不解，思索許久，恍然道：「對哦！我把他給忘記了！」
麗妃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點了點頭對我循循善誘：「你想，整個宮裡，要是沒有他，你如何頓頓吃好吃的，我可聽說了，特意問娘娘您家裡打聽了，了解您吃食的喜好。」
我瞬間感動哭了。
「這也太好了吧！」
「難怪我每天吃的都是我最想吃的東西。」
麗妃點了點頭：「皇後娘娘，有一句話叫作，投桃報李，我這般對您好，您是不是也得適當地獻獻殷勤。」
我放下玲瓏酥，神色嚴肅。
「我明白了！」
麗妃一臉滿意地送走了我。
我呢？則備了一些金銀財寶，送給了御膳房的李大廚。
我很是感激地說道：「李大廚，你做菜又好吃，還設身處地地了解本宮想吃的東西，您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
李大廚是個年輕廚子，師承食神，來宮裡才五年，但依舊有老廚子精湛的廚藝了。
但他畢竟還是年紀輕的少年，被我握住手，瞬間臉都紅了。
紅得像桃子似的。
「皇後娘娘謬贊了。」
我將金銀珠寶都給了他。
可前腳給了他，後腳李大廚就被拿下了。
裴煜黑著臉，咬牙切齒道：「好大的膽子，膽敢公然私相授受！」
我替李大廚辯解道：「臣妾這是賞賜，李大廚平日裡做菜好吃，還特意去了解了臣妾喜歡吃什麼，此等忠心的廚子，臣妾想賞賜都不行嗎？」
裴煜很生氣，把我揪回了他的金鑾殿。
同時，我來的時候還聽說，李大廚最近都不能給我做菜了。
我委屈，但也不敢多說。
裴煜是一整個抱著我走的，我第一次近距離地感受到了他胳膊的健碩。
我想起我爹說過的。
皇帝天生有神力，一個胳膊能打死一頭牦牛。
「也不知道皇上打死的牦牛好不好吃。」
我心底犯著嘀咕，竟直接脫口而出了。
裴煜將我扔在了軟榻上，他俯身逼近我，吐出的熱氣弄得我臉上癢癢。
「柳萋寧，你腦子裡除了吃的，就不能裝點別的嗎？」
我眼角微垂，小心翼翼地詢問：「比如？」
裴煜似乎是鼓起了勇氣：「朕。」
我眨了眨眼，等待他的下文。
他盯著我，似乎是等著我的反應。
「皇上怎麼欲言又止啊？」
裴煜生氣了，低頭親了我一口，不等我反應過來，氣惱地說道：「嘴都是一股糕點味！」
我咂巴咂巴嘴，舔了舔唇。
「您別說，還真是，是麗妃送給我的玲瓏酥。」
裴煜像是被我氣狠了，臭著臉說道：「皇後今日犯下大錯，朕罰你往後三個月，都得和朕一起吃東西。」
我垂著眼，有些委屈，但不敢不應，悶悶地應了一聲。
我和裴煜說，我吃飯有專門的勺子，我想回去拿了再來。
裴煜似乎腦袋疼，揉著太陽穴，揮手讓我快去快回。
我到了門口，嬤嬤問我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將事情如實稟報，嬤嬤臉上比顏料還豐富多彩，半晌她開口道：「不過還算好事，往後你可以經常與皇上往來了。」
我癟了癟嘴，拿出了我的大勺子，委屈道：「以後就多一個人搶我吃的了，哪裡算好事了。」
嬤嬤想了想，說道：「你還記得當初老奴說為什麼要您去爭寵嗎？」
「為了讓廚房給我加餐。」
嬤嬤點了點頭：「而且皇上吃得不多，您隻要陪他吃個開心，皇後娘娘您的吃食隻多不少，隻精不糙。」
我想了想，也是哦！
而且裴煜是皇帝，皇帝吃的東西，那些廚子肯定是格外用心的。
說不定會更好吃。
於是，我從打蔫的茄子秒變膨脹精神的茄子，樂滋滋地回了金鑾殿。
我討好地湊在了裴煜身邊，認真地放下話來：「皇上，請多多指教，臣妾會好好陪您吃飯的。」
裴煜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
情緒多變。
但多數時候，隻要說些好話，他就會立刻嘴角勾起。
這樣的人，又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11
我收回我之前的話。
這裴煜是打心底的壞！
誰能告訴我，為什麼他的菜隻有一小碟，隻有兩筷子？
雖好吃，但根本填不飽肚子。
裴煜盯著我，顯然是感受到了我眼底的怒火。
我也不管了，一勺子就一疊菜，狠狠地炫掉了。
他抿了抿唇，等我吃完了，才開口：「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一餐是朕的？」
我呆住了，眼底的怒火瞬間僵硬，轉化為尷尬。
裴煜笑意盈盈地盯著我，輕佻地開口：「你把朕的晚膳用了，那朕隻能用你的晚膳了。」
話落，外頭又進來傳膳的宮人了。
御制叫花雞、清蒸江瑤柱、龍井竹蓀、御膳豆黃、福字瓜燒裡脊、牛乳羹……
我哭了，揪著裴煜的龍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