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沉野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拍立得, 右手拿著甩了甩。
上面逐漸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
舒杳偷偷瞄了眼。
算了, 不冷戰了吧。
拍得還……挺好的。
見沉野把它放進錢包, 舒杳突然有點羨慕, 早知道剛才再多拍一張了。
遊樂園裡人太多, 幾乎所有項目都要排隊,而且半小時起排, 倆人玩了沒幾個項目,夜色就悄悄降臨。
舒杳對於遊樂項目的選擇,完全是按照黎穗之前說的來的,什麼項目容易促進情侶感情升溫,就選什麼項目。
所以晚飯過後,倆人自然而然又去排了摩天輪。
這大概是晚上最熱門的一個項目,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舒杳一向是討厭麻煩的人,點個外賣,要是距離太遠、派送時間過長她都懶得點,更何況是這。
她一度想說要不別排了,但腦海中卻突然響起黎穗說的那個傳說,什麼每一對坐摩天輪的情侶都會分手,但隻要在至高點親吻,就能永遠走下去。
算了,她想,這一年來,她以前不會做的事情都不知道做了多少了,信一次這種莫名其妙的傳說,又有什麼關系呢?
這種衝動,讓他倆在寒風中吹了快一個小時。
她倒是還好,被沉野護在外套裡,幾乎感受不到什麼寒意,就是沉野……
“你回去不會感冒吧?”舒杳擔心的聲音被悶在他的外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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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野嗤笑一聲:“我的字典裡沒有感冒兩個字。”
“……”舒杳還想說什麼,工作人員卻提醒他們可以上去了,她松了口氣,拉著沉野快步上了摩天輪。
摩天輪緩緩轉動,底下的人群在視線裡變得越來越渺小,舒杳拿著手機,對著遠處的璀璨燈光拍了幾張照。
等摩天輪轉了四分之一,舒杳拽了拽沉野的手,一本正經地問:“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傳說?”
沉野:“什麼?”
“每對坐摩天輪的情侶,都會以分手告終。”
“舒杳。”他嚴肅地喊了她的全名,抓著她的手重了幾分力。
“你聽我說完嘛,但是如果轉到至高點的時候親吻,那這對情侶就能一直走下去。”舒杳笑了,“你信嗎?”
沉野:“不信。”
舒杳點頭表示贊同:“我也不信,我覺得是遊樂園的營銷手段。”
遠處不知何時開始燃放起了煙花。
廣場上人潮洶湧,夜空絢爛,宛如一副色彩豐富的油畫,窗外流光溢彩。
摩天輪很快就要到頂。
舒杳偷偷覷了他一眼,他也垂眸看了過來,四目相對,沉野笑:“想親我啊?”
舒杳移開眼神,“沒有。”
沉野的右手撫在她後腦勺,把她的腦袋轉了過來,但還沒有什麼動作,他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
是錢曼青打來的電話。
如果是別人,沉野一定就按掉了,但錢曼青很少很少會給他打電話,一旦打電話,一定是急事。
艙內太過安靜,再加上倆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了,聽筒幾乎就在舒杳的頭頂,所以沉野按下接聽的同一時間,她聽到了電話裡錢曼青焦急又帶著哭腔的聲音。
“阿野,快來人民醫院。”
*
舒杳從小就很討厭醫院。
以前母親每次受傷,幾乎都是她陪著來就診,她還記得,有一次,有位女醫生看出了母親身上的傷痕不對勁,關上門,一臉嚴肅地問是不是被老公打的。
舒杳想開口,卻被母親捂住了嘴。
她搖搖頭,說不是,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大概是見的多了,也可能是母親的態度太堅決,醫生最終沒有再說什麼。
但對於舒杳而言,不管是那濃烈的消毒水味,還是處理傷口時,母親疼痛的表情,都深深地刻在她腦子裡。
而現在,ICU外。
錢曼青靠在沉譽的肩膀上,臉上的淚痕,更讓舒杳更覺得這個地方,燈光刺目,令人窒息。
沉野微喘著,問父親:“爸,發生什麼事了?”
“都怪我。”管家劉叔在一旁懊惱地捶了捶腦袋,“大少爺說今天跨年約了朋友,說什麼都要出去,要是我再堅持一點不讓他出門就好了。”
“老劉,這不怪你,他要出門,沒人能攔得住。”沉譽無聲嘆了口氣,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此刻看著依舊鎮定,“沒事已經基本脫離危險了,在ICU觀察。”
沉野和舒杳默契地松了口氣。
沉野留在ICU外等候,沉譽接了個電話,叮囑他好好照顧母親,就急匆匆走了。
舒杳本想陪沉野留下,但一想到自己留下,可能反而分散他注意力,再加上,錢曼青現在狀態不好,必然需要人陪同,於是便跟錢曼青一起回了家。
凌晨時分,天空中薄霧籠罩,像蒙著一層紗。
路上沒幾輛車,空落落的,就像舒杳的心。
車上,她拍拍錢曼青的手背,安慰她:“媽,沒事了。”
“嗯。”錢曼青勉強朝她笑了笑,但很快,又哽咽了一聲,“我就是想不通,好端端的,炀炀怎麼會去後巷呢?那兒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
“後巷?”舒杳問,“什麼後巷?”
“會所的服務生說他去後巷扔垃圾,但一出門就看到炀炀躺在地上,很難受的樣子,幸好會所裡有客人剛好是醫生,所以搶救得比較及時。”
“後巷有監控嗎?”
“說是那裡很少有人去,沒有裝監控。”錢曼青擦了擦眼角的淚,“但是服務生說,炀炀身邊丟著一條金鏈子,他從來不戴這些的,不知道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
金鏈子……
舒杳的喉嚨就像是被一團棉花堵著:“什麼樣的金項鏈?”
錢曼青說:“就挺粗的一條金鏈子,應該是男人的。”
舒杳的臉龐頓時失了血色。
她想起來,羅建輝來找她的這兩次,脖子裡都戴著一條大金鏈子。
但是,沉炀這大半年都不在國內,羅建輝不可能認識他,又怎麼會找上他的?
腦海中閃過沉炀那張日常嘻嘻哈哈的臉,舒杳脊背發涼,一個揣測湧入腦海的同時,掌心不由自主溢出冷汗。
她的人生中,除了母親,沉家這些人,是對她最好最好的人,可是如果這件事真的是羅建輝造成的,他們……還能接受她嗎?
舒杳突然想,今晚在遊樂園,她和沉野沒能在摩天輪的至高點親吻,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一個預示……
回到家,舒杳的身體很疲累,腦子卻毫無困意。
見錢曼青呼吸平穩,看起來應該是睡著了,舒杳悄悄退出房間,回到她和沉野的臥室。
坐在床尾低頭擺弄著手機,舒杳越看,眉頭越緊。
不知何時,樓下隱約傳來剎車聲。
應該是沉譽回來了。
舒杳預感到什麼,起身走出臥室,果不其然看到不遠處,沉譽上樓後,先去臥室看了一眼,估計是發現錢曼青睡了,於是一個人走進了書房。
舒杳攥著手,跟了過去。
不管結果如何,這件事,她起碼該和沉家的人坦白。
如果和沉野說,沉野肯定不會怪她,甚至會幫她去說服父母,但她不想這樣,不希望他們接納她,是在“不想破壞和兒子的關系”的前提下。
沉譽像是猜到她會來,給她留了門,舒杳推門而進,看到沉譽坐在書桌後,雙手交握撐著額頭,看上去滿是疲累。
書房門敞開著,舒杳在他面前坐下。
雖然和沉野結婚也好一段時間了,但是她和沉野父親的接觸,屈指可數,甚至連對話都沒有幾句。
面對這樣一位不苟言笑、氣場強大的長輩,舒杳難免緊張。
她鼓足勇氣,剛想開口,卻見沉譽按了按眉心,抬起頭問:“那個人,是羅建輝,對吧?”
舒杳驚訝了一瞬:“您是怎麼知道的?”
“雖然我不插手他們的婚事,但作為父親,對於他們的結婚對象,我不可能不進行必要的調查。”沉譽這話說得極為坦然,“那條項鏈我看了照片,不太是年輕人的審美,再加上前兩天,我收到過消息,說外頭有人仗著沉家親家的名頭向高利貸借錢,隻是還沒深入去查,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舒杳一時失語。
因為自己沒有,所以她更清楚,一個鮮活完滿的家庭,有多難得,她也更不能接受,由於自己的原因,對沉家及沉野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
如果不提前幹預,那沉炀這件事,或許隻是一個開始。
牽連她就算了,舒杳怕的是,最終他會仗著沉家的名頭違法犯罪,把沉家一起帶進社會大眾的審判視線裡。
沉譽嘆了口氣:“你覺得他為什麼會找上沉炀?”
“我懷疑,他想找的是其實是沉野。”舒杳冷靜分析,“隻是偶然遇到沉炀,倆人長得像,他又隻在網上見過沉野的臉,印象不深刻,所以就誤把沉炀當成了沉野。”
“原來如此。”
“這件事,歸根到底還是我引起的。”舒杳腦海中浮現起一個現實的猜測,“您如果對我有什麼要求,可以直說。”
“你覺得我該有什麼要求?讓你和沉野離婚?”
“就目前的情況來講,一切傷害都是我父親帶來的,不管是出於理智還是情感,您提出這樣的要求都是合理的。”舒杳低垂著眼眸,嗓音誠懇,“但,我不能答應。”
“不。”沉譽低沉的聲音,有力地砸在舒杳的心頭,“舒杳,血緣不是界定家人的標準,從你成為我兒子妻子的那天開始,你就已經是我們家的一份子,所以目前的情況,並不是你父親傷害了我的家人,而是羅建輝這個人,傷害了我們的家人,你明白嗎?”
舒杳心口一慟。
在此之前,性格使然,沉譽對她的態度,基本屬於不冷不熱,她甚至一直覺得,他可能並不是很滿意自己這個兒媳婦。
可是現在,他卻明明白白地告訴她。
這件事,和她無關。
甚至,她也是受害者。
舒杳攥著拳頭,壓抑的情緒有一瞬間的崩塌,她輕輕哽咽一聲:“您……就是想和我說這些?”
“還有一件事。”沉譽往後靠,姿態看似放松下來,卻反而愈發令人覺得不寒而慄,“他傷害了我的兒子,我不可能放過,但我之後和你媽說了,你媽一定會擔心,把他送入監獄會讓你難做,所以我想先問問你,是不是要為他求情。”
舒杳沉默片刻,按亮手機,食指抵著推到沉譽面前。
“我想,應該不用您動手了。”
第68章 (一更)
羅建輝是在隱園被抓的。
庭院裡寒風瑟瑟, 他被警察反扣著雙手按在地上,面容猙獰地掙扎著,就像旁邊樹上的枯葉, 明明已經走到生命盡頭, 卻依舊扒緊了樹梢,不願掉落。
舒杳站在不遠處,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就像一個圍觀的路人。
昨晚在錢曼青的手機上, 舒杳看到了那條金鏈子的照片。
之前它戴在羅建輝的脖子上, 距離遠看不清晰, 舒杳也沒有太在意, 直到放大細節一看,她才意識到奇怪之處。
母親說羅建輝欠了很多債,是來輔川躲債的。
但職業使然,舒杳一眼便能看出, 這條金鏈子成色很不錯, 甚至還刻著獨一無二的編號, 應該出自高端品牌, 沒有個五六萬拿不下來。
她本來以為是羅建輝打腫臉充胖子,但回到房間後,她搜索了一下, 發現這條金鏈子, 居然是一個國際大牌三個月前推出的最新款, 並且還沒有在國內售賣。
再回想到, 上次羅建輝來隱園鬧事, 包工隊長一提要報警,他立馬就慫了, 原來她覺得可能是羅建輝忌憚他們人多勢眾,但轉念一想,他會不會單純是……害怕面對警察?
舒杳的腦海中陡然湧起一個大膽的猜測。
會不會他來輔川,除了躲債,更大原因,是潛逃?
於是她搜索了近三個月,尋西關於偷竊、搶劫的新聞,果不其然在一樁嫌疑人潛逃的入室搶劫並傷人的新聞裡,看到一段關於丟失的金項鏈的描述,和羅建輝戴的那條很像。
根據新聞描述,嫌疑人作案時全程蒙面,樓道監控又被提前損毀,所以警方並沒有掌握明確線索,隻有一張在小區門口、看不到臉的模糊監控截圖。
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人,舒杳幾乎一眼就從體型認定了,截圖裡的人,就是羅建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