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手心一空,沉野低頭看了眼,不情不願地伸回來,揣在口袋裡。
他看著她略顯冷淡的表情,明白過來,大概率剛才隻是在外人面前給他面子,現在才是正式的審判。
他喉嚨口發幹:“生氣了?”
“今天不生。”舒杳沒有細問他剛才的事情,隻溫和卻不失凌厲地指出,“沉野,我不喜歡看人打架,更不喜歡你打架。”
“我知道。”沉野低聲解釋,“我這幾年沒有打過架,更不會……”
更不會和你爸一樣。
可知道她不想聽到這名字,他的話戛然而止。
舒杳越來越覺得他和小餅幹很像,知道錯了就耷拉著腦袋,任罵任打。
無聲嘆了口氣,她又把他的手從口袋裡扯了出來,明亮的燈光下,手背關節處的擦傷格外明顯,她低頭吹了吹,問:“疼不疼?”
沉野的喉結滾了滾:“有點。”
“有醫藥箱嗎?”
沉野反手又牽住了她,把她帶到旁邊一個員工休息室,裡面雖然幹淨,但也狹小逼仄,除了一張單人床,一個小櫃子和一張小圓桌,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他把舒杳拉坐在床上,然後從櫃子裡拿出了醫藥箱。
舒杳看上去是有處理傷口的經驗的,她從櫃子裡拿了一瓶礦泉水,簡單衝洗了傷口之後,拿著棉籤沾上碘伏幫他消毒。
安靜的氛圍裡,舞池躁動的音樂,隱約傳進耳朵。
沉野這時候才想起不對勁:“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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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舒杳低著頭,看不到表情,“恬恬臨時有事,我一個人也無聊,聽說你在酒吧,就想著過來玩玩兒。”
“那怎麼不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
“離得很近嘛,我就自己過來了。”幸好傷口不大,消毒完,舒杳幫他貼了塊小小的紗布。
“那你——”沉野頓了頓,又問,“真的相信我?”
“嗯。”舒杳把用過的棉籤裝在廢棄的紗布口袋裡,看向他,“但是這麼多年了,你怎麼知道的?”
沉野從口袋裡掏出那隻錄音筆,把陸晚喬來找他的事情簡略地說了。
舒杳恍然大悟:“所以網上有利於陸晚喬的那些,是你安排的?”
沉野:“嗯。”
舒杳不急不緩地播放錄音。
聽完,面不改色。
關上醫藥箱,她的手肘撐在桌上,託著臉,側頭看他:“但是你既然有這個,那剛才他問我信你還是信他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直接放錄音?”
看到她這悠闲的姿態,沉野僵硬的身軀也逐漸松懈下來,恢復到了平日裡那漫不經心的調調:“她的生死,我不關心,但是畢竟是交易,就這麼把合作方賣了,有違一個商人的準則。”
“哦。”舒杳低低應了一聲,低頭旋著礦泉水的瓶蓋。
沉野盯著她的神情,想起她剛才的問題,突然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一件事,他模仿她剛才的動作,也撐著腦袋,慢慢往前湊:“你不會是……”
舒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挺直了脊背:“我沒有。”
“我都沒說你幹嘛,你激動什麼?”說著,他又往前湊了一些,嗓音裡帶著笑意,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勾她。
“我沒激動。”
他往前來,她就往後縮。
但空間狹小,舒杳的後背一下就抵上了牆壁。
“如果你介意的話——”沉野表情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我現在去他面前放十遍。”
“不是有違你商人的準則?”
“老婆都快沒了,還要準則幹嘛?”
舒杳沒忍住笑了出來,紅潤的雙唇微微揚起,沉野看著看著,想起上次雙唇輕碰時的觸感,可惜那次他沒有準備,還沒來得及品味,就結束了。
喉結輕滾,沉野的目光漸漸變得幽深。
像是有一根線,在牽扯著他,慢慢往前去。
舒杳察覺到他的意圖,修長的眼睫輕輕抖動了一下,雙手抵上他胸口的同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粗曠的喊:
“沉哥!”
而後是跑調又做作的歌聲:
“寶貝在幹嘛!木啊在嗎睡了嗎!寶貝在幹嘛!為啥沒回話!!!”
沉野:“……”
*
“嘭!!!”
“生日快樂!!!”
雖然由於覺得一切都過於奇怪而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當那五彩繽紛的禮炮在頭頂炸開的時候,沉野還是有一瞬間寧願回去聽服務生把歌唱完。
看到茶幾上放著碩大的生日蛋糕,沉野這才想起,今天好像的確是自己的生日。
他小時候是過生日的,但錢曼青每次都要大搞特搞,要不然是把他打扮成騎白馬的小王子,要不然就是名偵探柯南,沉野覺得太浮誇也太麻煩,自從初中開始,就徹底拒絕了這種生日儀式。
他笑著踹了徐昭禮一腳:“你是不是以為很有創意?”
徐昭禮把腦袋上的彩帶扯下來,指了指舒杳:“你老婆的主意啊,和我沒關系。”
“……”沉野一本正經地點頭,“是挺有創意。”
舒杳尷尬地說:“那我也沒怎麼過過生日……想象力就這麼點。”
“我開玩笑的。”沉野拉著舒杳在沙發上坐下,不可理解似的掃了眼門口那兩位,“我和我老婆過生日,你們留這兒幹嘛?”
“以為我們稀罕留著。”徐昭禮和趙昧兒默契地翻了個白眼,把手裡的禮物往沙發上一扔,就出去了。
包廂裡瞬間安靜下來。
打架被看到卻沒被追究,居然還幫他慶祝生日,沉野現在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囂張,他悠闲地往後一靠,右手搭在她背後的沙發上,懶洋洋道:“沒有禮物嗎?”
“有。”舒杳拆著手裡的蠟燭包裝,說,“你先吹蠟燭許願吧,結束了給你。”
沉野從盒裡抽了一根蠟燭,插上、點燃、閉眼許願、吹滅、拔掉。
“好了。”全程不超過十秒。
舒杳甚至來不及關個燈。
但沒關系,壽星最大,他高興就好。
舒杳從包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沉野打開一看,是一對對戒,顯然也是她親手做的,但和之前那對的紋樣不一樣。
這一次,男士的那個戒指上,是一隻小狗,女士的則是一隻小兔子。
舒杳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把之前那個舊的取下,然後把新的給他套上。
沉野有樣學樣也幫她戴上,拇指按著無名指上的戒指轉了一圈:“怎麼送戒指?”
“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麼,如果那個太便宜的話,我以量取勝,這是第二組。”
“那為什麼是小狗?”
舒杳一邊把裝著舊戒指的盒子往包裡塞,一邊解釋:“我有時候,對別人情緒的感知沒有那麼敏銳,就像之前搬家,你不高興,我也沒察覺到,所以我就想,要是有一樣東西,能讓我清晰地看到你開不開心就好了。”
她伸手,把小狗的尾巴壓下去,沉野才發現,原來這尾巴是可以動的。
“以後你要是不高興了,你就把小狗尾巴壓下去,我就知道你不高興了,如果小狗尾巴是揚著的,那我就知道你心情不錯。”
沉野跟發現了玩具似的,擺弄著那彎曲著不足一釐米的小尾巴。
可惜尾巴最高也就上揚到兩點鍾方向。
不然以他此刻的愉悅程度,尾巴應該能翹到天上去。
他突然湊了過來,昏暗的燈光下,瞳仁顯得愈發漆黑:“你說你對別人情緒的感知沒有那麼敏銳,那我現在腦子裡有四個字,你能感知到嗎?”
倆人之間的距離極近,舒杳靠在沙發一角,直視著他,沒有退讓:“能。”
沉野:“是什麼?”
舒杳:“你想親我。”
“不準確。”沉野輕笑一聲,說,“是:我在追你。”
舒杳的心口猛然一跳,她一直覺得,倆人之間的感情像一泉溫泉,不帶涼意,但也不會過分滾燙,就這麼安安穩穩地發展下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還是第一次,他那麼直白地,把希望得到回應這件事擺在明面上。
而且說的是“在”,而不是“想”,仿佛不管她允不允許,他都追定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猶豫,沉野揉了揉她的發頂,退開後,往桌上的瓷碟上盛了塊寫有“沉野”倆字的蛋糕遞給她,漫不經心道:“不用急著給我答案,八十歲以前都可以。”
舒杳:“……”
您老真有耐心。
但他這麼一說,舒杳瞬間就沒有了心理壓力。
她接過蛋糕吃了幾口,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折射著熠熠的光。
沉野這才發現,原來兔子也有條尾巴,但因為很短小,剛才他並沒有看清楚。
沉野隨口問了句:“兔子尾巴也能動?”
舒杳:“嗯。”
兔子尾巴本來是上翹著的,他這話,反倒提醒了舒杳似的,她抬眼看了眼牆上的鍾,隨後,慢慢把兔子尾巴壓了下去。
沉野:?
他頓感不妙,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背:“你幹嘛?剛才說了不生氣的啊。”
“我說的是,今天不生氣。”
順著她的目光,沉野抬眸看去。
00:01。
今天,過了。
第49章
別人的生氣, 砸鍋摔盆。
舒杳的生氣,默默分房。
上次住沉野家,還是奶奶回國的時候, 所以她所有的洗漱用品、衣服都在他房間裡。
眼見著她開始把東西往客房搬, 沉野的右手搭住門框,把她攔下了:“你要睡客房?”
“嗯。”
“為什麼?”
舒杳理所當然地說:“你不是在追我嗎?哪有和追求者睡一張床的道理?”
“怎麼不能?”
舒杳一時也找不到理由,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蹦出一句:“對其他追求者不公平。”
“……”沉野氣笑了, 俯下身直視著她一本正經的臉蛋, 語氣帶著調侃, “還有其他追求者呢?有多少啊?”
舒杳噎了一下:“你前面還有10個, 你排11。”
“哦?”沉野看著沒有不高興, 反而笑了一下,“那也不算多,前面十個人的個人信息有嗎?”
“你幹嘛?”
“把他們都鯊了,我不就是第一個了?”
“……”
舒杳差點被他氣笑, 拍開他的手, 抱著兩瓶乳液進了客房。
小餅幹跟著她一遍遍地跑, 從浴室到客房, 再從客房到浴室……
沉野就靠在臥室的書桌上,單手撐著桌沿,靜靜看她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