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進男頻爽文後。
我跟在龍傲天男主身邊,兢兢業業給他做了十年小弟。
輔佐他一統天下,登臨帝位。
最後,他大笑著拍我的肩膀:「寒兄,你想要什麼賞賜?朕都賞你!」
我俯下身,長指捏起他下巴。
一字一頓:「若是……我所求唯你呢?」
1
澹臺淵登基那晚,他罕見地喝醉了。
「寒、寒兄……」
聽到腳步聲,他迷迷糊糊地抬起頭,醉眼蒙眬。
「朕、朕做到了……朕真的當上皇帝了……」
我平靜地為他披上大氅:「陛下,你醉了。」
他卻反手抓住我為他披衣的手,用力一拉。
鼻息交纏。
我甚至能看清他細密的睫羽,和被酒液潤澤的唇瓣。
喉嚨上下滾了滾,我眸光不自覺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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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想要什麼獎勵!」
偏生這廝一無所知,還在用力拍著我肩膀。
「朕這一路走來,你居功至偉!寒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
「你說,你想做攝政王,還是鎮國公?朕都依你!」
帶著酒香的熱氣噴吐在我頸間,痒到發麻。
攝政王,位極人臣;鎮國公,世襲罔替。
澹臺淵,他信我至此。
腦海裡,系統兀自大叫:
「宿主!任務就是輔佐男主即位,並獲得他百分百的信任,現在你已經完整通關了!」
「我們該脫離這個世界了!」
我眼都不眨,把系統踢下線。
幽微晦暗的目光,一寸寸,掃過澹臺淵泛紅的眼尾,和他細窄的腰身。
好奇怪。
我竟然……舍不得走了。
澹臺淵一無所知,仍兀自撐著下巴低笑:
「若是寒兄想要金銀美人,朕一定拱手相送。」
掩在寬大袍袖下的手,指尖深陷進掌心。
我壓下心頭悸動,長指捏起他下巴:「陛下此話當真?」
這明明是個極失禮的動作,澹臺淵此刻也是醉得狠了,竟然順勢低下頭,用臉頰輕輕蹭了蹭我的掌心。
「自然。」
心頭掀起驚濤駭浪,我朝他逼近一步,俯下身去,幾乎與他鼻尖抵著鼻尖。
「那若是……」
甫一開口,我聲音沙啞得我自己都嚇了一跳,「若是我所求,唯陛下一人呢?」
2
澹臺淵瞪大眼睛,條件反射般推開了我。
平日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此刻瞪得貓兒般滾圓。
我穩住身形,定定望著他。
「你、寒……楚聽寒……」
可憐原著裡無所不能的龍傲天,此刻竟然結結巴巴,指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眼睜睜瞧著一點粉紅,逐漸攀上他的頸後。
漂亮又迷人。
不愧是本世界的氣運之子,顏值這塊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就在我還在腦海中勾勒把他醬醬釀釀的畫面時,澹臺淵臉色幾經變幻,最終抿緊嘴唇。
「楚聽寒,罔顧君臣人倫,以下犯上。」
他盯著我,一字一頓,「賜自盡。」
3
「宿主,你這是何苦啊。」
我從亂葬崗的死人堆裡鑽出來時,正在淅淅瀝瀝落雨。
系統長嘆一聲。
「好不容易打出來的 S 級獎勵,你就換了個假死藥?真鐵了心不走?」
「不走。」
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咬牙切齒,「我好不容易看上的人,死都不會放手。」
系統沉默片刻。
大概它也沒想到,我對澹臺淵的感情,竟深刻至此。
難堪的寂靜裡,我狠狠咬了咬舌尖,才憋下那口鬱結之氣。
若論鍾情,恐怕我對澹臺淵原本也隻是見色起意。
但澹臺淵翻臉不認人的冷淡,極大激怒了我。
我現在自己都分不清,對他到底是愛更多,還是恨更多。
澹、臺、淵。
這三個字,被我抵在齒間,反復研磨。
秋雨中,我仿佛又看到當年,那兩道在暴雨中互相偎依的身影。
曾經他困於亂軍,腹背受敵。
是我孤身縱馬,一杆紅纓槍,帶他奔襲千裡。
跑死了馬兒,我就背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冒雨連夜出了城。
那時澹臺淵伏在我背上,嗓音低而緩,莊重得像一個誓言。
他說:「寒兄大恩,淵此生不負。」
從春,到冬。
從大漠,到京城。
我陪著他,一步步從籍籍無名,走到君臨天下。
逃過鳥盡弓藏的命運,可最終,還是落了個天各一方。
心頭莫名有些委屈。
茫然環顧,像無家可歸的棄犬。
我過去的十年,都在陪澹臺淵南徵北戰。
可他現在……不要我了。
4
頭頂的雨聲不知何時停止。
一雙洗得發白的布鞋穩穩停在眼前。
我訝異抬頭,油紙傘斜開些許,露出一張清淡的面孔。
「此處風寒露重,施主若不嫌棄,可隨在下暫且回觀避雨。」
望著那雙似曾相識的丹鳳眼,本要拒絕的話到了嘴邊,沒頭沒腦地成了句「好」。
眼前的道觀恢宏,門內森嚴。
我才知道,這個帶我回來的人,是皇極觀的道士。
將我安頓好後,他轉身就要離去。
我忙忙叫住他:「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腳步且停,轉回半張線條流暢的側臉,瞳色清淺得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俗名爾爾,不足掛齒。」
「好的,這位無名小兄弟,謝謝你啊。」
我飛快翹了下唇角,然後肅然道,「兩月後隆冬,北方各郡都會有嚴重的雪災。事關重大,勞煩你務必將這件事告知觀主。」
他眼中浮起些許好奇。
但終究沒有多問,隻點了點頭。
第二天,並沒有任何人來找我。
恐怕觀主把我當江湖騙子了,並沒放在心上。
我也不在乎,溜溜達達就出了觀。
我特意穿了皇極觀弟子的服裝,見人就撫著並不存在的胡須,做足了世外高人的架子。
在城內逛了半圈,我成功把兩月後雪災的消息放了出去。
系統冷笑:「看過世界線說話就是硬氣嗷,你看有人信嗎?」
它說得不假,我這一路走過去,沒少遭白眼。
我依舊做神秘狀:「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知道這消息最初是一個皇極觀弟子放出來的,就夠了。」
回到皇極觀,竟然有三兩弟子圍在我的住處,各個神情激憤。
「師兄!就是這個人,穿著我觀弟子的服飾,在外招搖撞騙!」
「存心來搗亂的吧!」
「快把他趕出去!」
我被罵得狗血淋頭。
關鍵時刻,袍角翻飛,一個身影擋在我身前。
「天機莫測,諸君勿要妄下定論。」
白衣小道士淡聲道,「不妨等上兩月,自知真假。」
眾人罵罵咧咧走了。
我笑笑地看向唯一留下的小道士:「你信我?」
他靜了片刻,低聲道:「雪災勞民傷財,以防殃及百姓,寧可信其有。」
哦,原來是怕苦了百姓。
是個心有乾坤的人。
5
消息散布出去後,不少人專程來皇極觀罵我晦氣。
觀內也是一片怨聲載道。
我充耳不聞,隻安心縮在觀內閉門不出。
兩月時間轉眼而過,一派風平浪靜。
「呸,就是來騙吃騙喝的吧!」
這下誰攔都不管用,眾人非要把我趕出去。
就在我要拎包袱走人的前一天,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各地雪災的奏折,雪花般飄上御案。
這時大家才知道,原來我說的,竟是真的。
老觀主親自來問,我也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模樣。
先前我在京城傳出過消息,大家都知道是皇極觀的弟子率先預知了天災。
一時間,皇極觀香客無數。
但還有些人不服氣。
「我看啊,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瞎算罷了。」
對此,我隻報以一笑。
「半個月內,北境匈奴必定南下。諸君且等著瞧。」
系統頗為好奇:「匈奴南下?劇本裡沒寫這段啊?」
我胸有成竹:「此次雪災,必然會造成大批牲畜死亡,匈奴遊牧為生,沒了牛羊,必然大肆南下劫掠。」
預言再次應驗。
第八天夜晚,匈奴果真奇襲我軍軍營,還好前線將士勇猛,傷亡並不慘重。
一次是巧合,那兩次呢?
這下,所有質疑的聲音都消失了,眾人望向我的目光中滿是崇拜。
皇極觀內有真仙的傳言,頃刻傳滿京城。
就連宮裡也聽說了我的美名,派人來皇極觀下了拜帖。
我直接回絕了。
系統驚呆:「這上面還蓋著玉璽,男主可是親自邀請你的哎!」
我懶洋洋地翻個身:「又不是他親自上門來請。不去。」
結果我這嘴跟開了光似的,第二天,澹臺淵御駕親臨。
他帶著浩浩蕩蕩的儀仗隊,敲響了我的房門。
我反手就把門鎖了,然後翻窗跳了出去。
隻留下張字條:「機緣未到,莫要強求。」
然後在春滿樓喝了一夜的酒。
系統急得團團轉,我卻笑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呀?
要整澹臺淵,我還沒玩兒夠呢。
6
皇極觀算是待不下去了。
我本來打算瀟灑地一走了之,路過小道士的門前時,卻猶豫了一下。
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叩響那扇木門。
對方心性質潔,是個豁達之人。
我就不要給人徒增煩惱了吧。
還好這段日子禮金收了不少,足夠我在京城置辦一處宅子落腳。
一想到我跟著龍傲天男主出生入死十年,不僅什麼好處沒撈到,現在連個容身之處,都得我自己掏腰包……
心就拔涼拔涼的。
於是,我轉頭給宮裡遞了封信。
大致就是,災禍連綿,無非就是因為你這個皇帝當得不到位,該下個罪己詔好好反思反思。
筆走龍蛇,寫得酣暢淋ƭú₃漓,就差直接指著澹臺淵鼻子罵了。
不知是我的名聲太唬人,還是澹臺淵真的問心有愧,收到信的第二天,他還真就乖乖寫了封罪己詔,昭告天下。
作惡心得到滿足,我很是滿意。
轉眼進入初夏,算了算日子,旱災快來了。
這次我的預言得到了一致重視。
但人力有限,哪怕大家信了,旱災來臨時,造成的後果,還是比我想的嚴重得多ẗú⁰。
踏在幹裂的土地上,望著枯死的莊稼,看到佝偻著腰背水的婦女兒童,滿臉絕望的農民時,我沉默了許久。
宮裡,澹臺淵似乎也急得不行,一封封地給我寄信,問我怎麼辦。
「系統。」
我喚醒沉睡的系統,「我的積分還剩多少?幫我兌換一張『瓊漿玉露』的卡牌吧。」
這張牌,能夠讓本位面連續下三天三夜的大雨,足夠緩解旱災了。
有了解決辦法,我總算放下了心,逗弄澹臺淵的想法又佔據上風。
我給他回了信,告知他我有辦法,但是需要在獨孤山開壇祈福,為表誠心,需要皇帝本人舍棄車馬,親自拾階登山。
澹臺淵自無不可。
收到他的回信,我相當惡劣地扯了扯唇角。
獨孤山,足足六千多階。
不知當了皇帝後四體不勤的澹臺淵,能不能撐住?
祭祀當天,我換了身體面衣服。
我自然不用親自上山,扔了個瞬移的卡牌,轉眼就到了山頂。
布置好祭壇,擺好佛像。
此刻站在山巔遙遙往下看去,浩浩蕩蕩的皇帝儀仗,已經到了山腳。
7
烈日炎炎,長階漫漫。
澹臺淵愣是沒坐車,就這麼穿著厚重的冕服,一步步,攀上絕頂。
真乖。
我滿意地勾了勾唇角。
「系統,麻煩待會兒給我開個天眼。」
「我要好好欣賞他狼狽的樣子。」
系統:「……」
在澹臺淵踏上山頂的一剎,我驅動卡牌,霎時間烏雲蔽日,悶雷陣陣。
眾人紛紛抬頭。
僅僅一息時間,就隱約有什麼冰涼,從天而降。
「天啊!是雨水!真的下雨了!」
隨從們驚喜地叫嚷起來。
我靜靜跪坐在蒲團上,隻留給其他人一個孤絕的背影。
端的是神姿高徹,仙風道骨。
同時,我在腦海裡借著系統天眼,欣賞著澹臺淵的表情。
雨珠順著他清晰的眉骨蜿蜒。
隻見澹臺淵抿緊了唇,隻定定地,望著我的背影。
眸中墨色翻湧,藏著莫名的情緒。
雨越下越大。
瓢潑暴雨中,我沒有任何遮擋。
而所有風雨卻繞過我周身,不曾將我淋湿半分。
眾人被我的「仙法」唬住,竟沒一人讓我接駕。
雲霧縹緲中,白衣翩翩的男子恍如謫仙臨世,衣袍上銀線繡制的雲水紋潺潺而動,輝如月華。
美麗、空靈、不可思議,簡直像個神跡。
不知是誰先跪了下去,緊接著,一個挨一個,眾人都跪了下去,山呼「拜見仙人」。
而我跪在神像前,白袍獵獵,始終不曾回頭。
澹臺淵眸中閃過一抹驚豔,屏退手擎華蓋的宮人,親自冒雨快步向前,迫不及待想要與我見上一面。
而我脊背筆直,兀自閉目誦經。
風吹起我額角碎發,鴉羽低垂,玉容昳麗。
隻一眼,澹臺淵就仿佛被雷劈了似的,霍然愣在原地。
「你、你……」
恰有一道閃電劃過,映亮了我不知何時睜開的雙眼。
此刻這雙漂亮的眼睛,正似笑非笑望著他。
8
雨水順著澹臺淵額角滑落。
他卻顧不上擦,眼底駭然一片。
「……寒兄?」
他朝我走近一步,語氣三分猶豫。
我壓下翹起的唇角,循規蹈矩地起身,行禮。
「參見陛下,陛下聖體金安,長樂無極。」
很守禮,也很疏離,堪堪避過他要來扶我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