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見故人不見君 3588 2025-01-10 17:36:09

從冷宮庶子到權傾天下,我陪李京澤熬了八年。


他說:「總有一日,我要讓你做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後來,他真做了皇帝。


我卻成了皇後身邊,最卑賤的洗腳婢。


他把我困在地牢折磨,用燒得通紅的烙鐵,在我小腹烙下一個奴字。


「你隻能永遠留在朕身邊,做朕的一條狗。」


我終於死心。


和親路上,縱身躍下懸崖。


聽說後來,李京澤多年不問政事,求仙問道,想找回一個人。


可是啊,我已經回到我的世界了。


1


帝後新婚之夜,李京澤進屋前,皇後晏寧晚忽然抓著我的手,摔碎了一支白玉簪。


燭光下,她彎了彎唇角:「岑奴,你真礙眼。」


等到李京澤跨進門來,她又立刻換了副表情,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阿九,若你不開心,我跟皇上說,讓你入宮做貴妃好不好?」


不等我答話,李京澤已經大步走過來,一把將我推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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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碎玉刺入我手心,扎得一片血肉模糊。


李京澤看見了,卻冷笑一聲:


「你以為你現在使苦肉計,朕還會心軟?」


「這簪子是朕親手雕刻,送給皇後的生辰禮物。」


「你摔碎了它,是對朕、對皇後不敬,便跪在殿外悔過吧。」


他命宮人帶我出去,像拖一條死狗那樣從臺階上拖下去。


我跪在厚厚的積雪中。


森然寒意浸透袄裙,直往骨頭縫裡鑽。


腦中,系統嘲諷的聲音響起:


「當初你違背指令,寧願把自己這麼多年的任務積分消耗一空也要救他。」


「你在地牢受盡折磨時,他和他的小青梅情投意合,談婚論嫁。」


「現在他這麼對你,你後悔嗎?」


後悔嗎?


我攥緊裙擺,沒有說話。


李京澤撐著傘,陪著晏寧晚步步走下臺階,在我面前一步之外站定。


晏寧晚軟著嗓音,像是在替我求情:「算了吧,皇上,阿九也不是故意的……」


李京澤淡淡道:「你天性善良,自然無法想象她的惡毒。」


他手執一柄二十四骨的油紙傘,正細心地為他的皇後,遮著頭頂簌簌落下的雪花。


許是穿得太過單薄,晏寧晚輕輕打了個寒噤。


李京澤便解下身上厚厚的狐皮大氅,小心翼翼地給她披上:


「你本就身子弱,當初為救朕傷了腿,落下病根,如今更要小心將養著才是。」


晏寧晚柔柔一笑:「臣妾知道。」


寒風卷著雪粒,呼嘯而過。


我茫然地抬起頭:「當初為了救你傷了腿的人,分明是我——」


話音未落,一陣強烈的電擊痛感傳遍全身。


系統冷酷的機械音響起:「警告,禁止宿主向任務對象透露違反規定的內容。」


我伏在冰冷的雪地上,急促地喘著氣,半晌吐不出一個字。


直到李京澤輕蔑至極的聲音響起:


「岑九歌,你憑什麼以為,朕還會相信你拙劣的謊言?」


他俯下身,掐著我下巴。


半晌,嗤笑一聲:


「不知廉恥。」


丟下這句話,他用力將我的臉砸進雪裡,吩咐宮人務必看著我,一整夜跪著。


不許起來,不許睡著。


他是要懲罰我。


罰我親眼看著、親耳聽著,他和別的女人洞房花燭夜。


2


我跪在殿前。


舊傷未愈的膝蓋被寒氣環繞,疼痛刺骨。


門內隱約傳出的曖昧聲響。


檐下守夜的小宮女竊竊私語。


「皇上是明君,對待我們這些宮人也向來寬厚,怎麼會罰她跪在雪地裡?」


「你不知道,當初皇上還未登基前,曾有過一次性命之危。她丟下皇上,毫不猶豫地跑了,最後還是咱們皇後娘娘冒著性命危險,才救下皇上。」


……


我與李京澤從前,分明不是這樣的。


最初,他還是宮中最不受寵的皇子。


我身懷系統而來,卻在任務過程中,喜歡上了他。


有一次他尚在病中,我被幾個受寵的皇子拉過去,當練習騎射的活靶子。


六皇子挽著弓大笑:「你若敢躲一下,孤便讓李京澤病死在他宮中,無人敢醫治。」


鋒利的羽箭擦著耳畔飛過,帶起一串血珠。


我嚇得臉色慘白,卻一動不動。


回去後,李京澤抱著我,紅了眼眶,


「阿九,有朝一日我做皇帝,一定給你天下最尊貴的位置。」


我陪了他六年。


直到三年前,他被窮途末路的六皇子派人暗殺,身中劇毒。


我跪在太醫院門前三天三夜,跪傷了膝蓋,卻沒有一人肯來醫治。


最後,我違背系統指令,把他從生死邊緣救了回來。


也因此被系統帶走,關在地牢整整兩年,日日受經脈寸斷之痛。


等我逃出來時,李京澤成了新帝。


我出來那天,正是他昭告天下,要立晏寧晚ṱű⁵為後的日子。


見面是在一處光線昏暗的宮殿。


李京澤站在我面前,語調輕柔又怪異:「岑九歌,原來你還知道回來啊。」


我張了張嘴,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出來。


李京澤已經掐著我的脖子,把我抵在窗邊的軟榻上。


「當初朕快死了,你拋棄朕一走了之。如今見朕得勢,又厚顏無恥地回來找朕。」


他手上越發用力,像是要把我當場掐死,


「岑九歌,朕真恨不得殺了你。」


我這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當初不顧自身安危、舍命救李京澤的人,成了他的小青梅晏寧晚。


而我,成了見他大勢已去,獨自逃走、苟且偷生的小人。


我想告訴他真相,卻被系統制止:


「宿主不得向任務對象透露違反規定的內容。」


隻能說:「既然如此,那你放我走吧。」


他笑了。


俯下揪著我凌亂的頭發,把我從地面拖起來。


「你做夢。」


「從今日起,你為岑奴,留在宮中,用餘生贖清你的罪過吧。」


系統毫無感情的機械音在我腦中響起:「恭喜宿主,觸發了新任務。」


太荒謬了。


它給我的新任務,是要讓如今恨我入骨的李京澤,再次愛上我。


3


天蒙蒙亮時,積雪在我肩上停了厚厚一層。


記憶回籠。


有宮人停在我面前。


「皇上有旨,命岑奴入室,為皇後娘娘準備熱水,清理床鋪。」


屋內點著某種甜膩的香,混合著床帳之中迷亂的氣味,被暖意烘烤得愈發鮮明。


腿上的疼痛越來越清晰,我踉跄幾步,狼狽地跪倒在床邊。


李京澤懶洋洋倚著檀木床欄,指間隨意把玩著晏寧晚的繡花小衣帶子。


墨發披散,眼中欲色還未完全褪去,ţú₂勾勒出一幅曖昧至極的畫面。


「愣著做什麼?岑奴,還不快些扶皇後去沐浴。」


我忍不住偏過頭,嘔出一口血。


啞聲道:「原來你真的這樣恨我。」


下一瞬,整個人昏了過去。


沉入無邊的黑暗之前,我看到了李京澤落在我身上的眼神。


竟然慌亂至極。


……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三年前的李京澤。


六年韜光養晦,他已經不似我剛傳來這個世界那樣勢單力薄。


重新聯系上晏家之後,他們想讓晏寧晚同他聯姻,穩固同盟。


晏家來人時,我就站在李京澤身後。


聽完了全程,卻什麼話都沒說。


月色迷蒙的夜晚,李京澤來敲我的門。


在我安靜的目光注視下,他喉結動了動,一把將我攬入懷中。


低聲說:「阿九,你放心,我絕不負你。」


那時候,他手上總是把玩著一塊溫潤的羊脂玉,說要親手雕刻一支鈴蘭花簪送給我。


他讀書劍術皆是上乘,卻不怎麼擅長做這種精細的活計,刻得滿手都是細小的傷口。


卻在離完成隻差一步之遙的時候,遭遇了刺殺。


我再回來時,那支雕完的簪子,已經戴在了晏寧晚頭上。


……


醒來時,鼻息間繚繞淡淡的龍涎香氣。


李京澤倚在床邊,漠然地看著我:


「不過在殿前跪了一夜,便擺出這麼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岑奴,你可是對朕心有不滿?」


果然是夢。


我閉了閉眼睛,斂去情緒,低眉順眼道:「奴婢不敢。」


「好一個不敢。」


他像是被激怒了似的,低下頭,一寸寸湊到我近前。


灼熱的呼吸交纏間,有溫熱的手掌按在我腦後。


李京澤嗓音喑啞:「你不是回來攀龍附鳳的嗎?來,跪下,討好我。」


柔軟的嘴唇擦過我唇畔,像極了一個旖旎的親吻。


我怔怔地望著他。


和李京澤第一次接吻,是在好多年前。


明明是他十五歲的生辰宴,卻又被六皇子等人作弄,逼著他喝酒。


是我擋在他面前,把一整壇流霞酒喝了個幹淨。


卻不料,酒裡被下了藥。


那天夜裡,酒勁與藥效一並上湧,我渾身滾燙,攥著被子,在榻間輾轉難眠。


李京澤救了我。


他按著我胡亂踢動的腳踝,顫抖著,俯下身來。


月光織成絲線,纏綿黏連地落進我眼底。


因為含著東西,他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別怕,阿九,我來服侍你……」


是那樣的李京澤,如今輕浮至極地捏著我的下巴,嗤然一笑:


「你既然要回來攀高枝,連伺候男人的本事都沒學嗎?」


「還是,不願用在朕身上?」


心頭被無邊浪潮般的痛意吞沒,我猛地推開他,喘著氣問:「李京澤,你到底拿我當什麼?」


靜默片刻。


他展平微微褶皺的衣擺,譏诮地看著我:


「岑奴,你是不是忘記了,你是宮中身份最低賤的女奴?」


4


我踩著滿地殘雪,昏昏沉沉地到了鳳藻宮。


晏寧晚擁著雪狐皮鞣制的大氅,懶洋洋倚在榻邊,赤裸的肩頭上滿是曖昧的痕跡。


見我進門,她輕笑一聲:


「到底是你會耍心機,怎麼當初能在太醫院前跪三天三夜,如今倒一宿都受不住了。」


「故意暈倒在皇上面前,莫非還指望他像從前那樣偏著你嗎?」


如今的李京澤,自然不會再偏著我。


我盯著面前的晏寧晚,扯了扯唇角:


「原來你還記得,跪在太醫院前三天三夜的人,是我,不是你。」


「晏寧晚,你冒領我的功勞,不怕日後遭天譴嗎?」


「大膽!」


有僕婦厲聲呵斥,一腳踹在我腿彎,迫使我跪倒在地。


晏寧晚把玩著手裡的東珠發釵,溫柔地笑:「那又如何?皇上信我,不信你。」


我閉了閉眼睛,說不出話來。


是。


李京澤不信我。


朝夕相處的六年,他不肯信我。


見我痛苦,她暢快地笑出了聲:「岑奴,這是你應得的。」


李京澤登基不久,忙於朝堂之事,不能每天來看望晏寧晚。


於是她想方設法,以折磨我為樂趣。


「前些日子皇上送的銀耳墜,不知掉在御花園哪裡了。岑奴去替本宮找找吧。」


外面天寒地凍,紅梅枝頭還掛著細細的冰條。


我衣裙單薄,跪在厚厚的積雪裡,用膝蓋前行,一寸一寸往前摸。


手指凍得僵硬紅腫,鑽心的痛感越發劇烈,卻半刻也不敢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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