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恍惚之間，我竟生出這個世界隻有我和宋一的錯覺。

命運還是沒有聽從我的心願，將時間永遠留在這一刻。

時間自顧自流逝。

直到分開多年以後，季嶼川又讓我想起那夜長椅上，緊緊相擁的兩個人。

如今，我內心波濤洶湧地看著季嶼川的眼睛。

腦海裡突然第一次。

閃過後悔的念頭。

宋栀，這麼些年，你到底因為自己的懦弱都推走了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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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嶼川喝多了。

司機將我們載回到他的住處。

寬闊的市中心大平層。

裝潢奢華，卻全然沒有人生活的煙火氣息。

扶著季嶼川往房間走，我的視線被島臺上的一個木制相框吸引。

照片上，兩個年輕的男女在漫天煙花下旁若無人地接吻。

是跨年時，我和季嶼川被路人偷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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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嶼川竟然把這張照片洗出來了，還就這麼放在家裡。

我沉默地收回視線，繼續架著季嶼川往房間走。

床頭櫃上，我又看到了自己。

穿著繁復精美的留仙裙。

那是我在娛樂圈演的第一部戲，是一個古偶裡神女的角色，也是為我敲開娛樂圈大門的轉機，對我意義非凡。

這張被粉絲抓拍出圈的劇照，他也留著。

除此之外，還有當年在出租屋裡我們一起用過的小物件。

我以為搬家時被房東清理出去的東西，竟然原封不動都出現在這被譽為內地第一豪宅的家裡。

9.9 買來的水杯。

在路邊砍價買來的一對廉價玩偶。

已經摔得露漆的保溫杯。

這樣的格格不入。

卻又醒目。

生活在這樣的房子裡，季嶼川每天都在想些什麼？

我低頭看他。

醉醺醺的季嶼川在我懷裡閉著眼，平穩地呼吸著，很安靜，沒有任何攻擊性。

我心底如同被什麼猛地撞擊。

哪裡是什麼高高在上的太子爺。

就是我的宋一罷了。

理智的閥門被打開，過往點滴的相處紛至沓來，思念的酸澀傾瀉而出。

一邊流眼淚，一邊安置好季Ṱű₉嶼川。

我決定。

今晚就在這裡等他吧。

如果是季嶼川的話，最後勇敢一回，又能如何呢。

我在心裡默默這樣說服自己。

轉身離開房間時，迎面碰上了一個美麗年輕的中年婦人。

季嶼川的母親。

她看著我，語氣很溫柔：「小栀，我可以跟你聊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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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著季嶼川的母親，說實話，我很心虛。

主動到水吧上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阿姨，屋裡開了暖氣幹燥，您喝點水吧。」

出乎預料的是，季嶼川的母親很是平易近人，盡管不渴，還是笑著接過我的水喝了一口，之後才開口道：

「這麼些年要麼是看季嶼川家裡的照片，要麼是電視上，要麼是活動Ṫü⁵上偷偷看兩眼，還是頭一回這麼近看你。真漂亮。」

季嶼川媽媽誇得我臉上一熱。

也更緊張了。

季嶼川媽媽看出我坐立難安的樣子，安撫道：

「你不用緊張，我就季嶼川那小混球一個兒子，他喜歡的姑娘，我當然也疼。」

季嶼川媽媽說話的聲音如沐春風，和我聊了季嶼川的很多很多往事。

我們聊了很多，最後她嘆了一口氣，道：

「宋栀，很抱歉，這些日子我調查過你。順藤摸瓜查出了陳蜜，還有一些不好的回憶。」

那是我心底最不可觸碰的晦澀角落。

一瞬間，我如同驚弓之鳥，頭腦轟鳴一聲，直起背，立刻進入了防御狀態。

「阿姨，您看到了什麼？」

見狀，她的眼睛裡就流露出疼惜。

「好孩子，你受苦了。」

她的反應讓我錯愕，忍不住確認：

「您看到了那個視頻，對嗎？」

她點點頭，接著道。

「阿姨活了半輩子了，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她語速很慢，但那真誠溫柔的語氣漸漸撫平了我洶湧的憂慮：「季嶼川這孩子被我和你季叔叔慣壞了，他我行我素，誰也不放在眼裡，唯獨你不同。你應該也看得到他的那顆心。

「不是阿姨誇大，你季叔叔忙活了這大半輩子，給季嶼川自由選擇幸福的能力還是有的。看看今天的你自己，漂亮優秀又有能力，給了你和你媽媽這樣好的生活。阿姨覺得，首先，你要相信自己值得一切的偏愛。在這之後，如果你喜歡季嶼川，也信得過季嶼川對你的感情的話，那阿姨可以跟你保證，別的你擔心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過去的事就留在過去，如果你還沉溺在以前別人給你痛苦裡無法自拔，拒絕幸福，那就是在幫著別人繼續欺負自己。小栀，你覺得阿姨說得有沒有道理？」

我點點頭。

最後的最後。

她笑著揉我的頭發，輕聲道：「別發呆了。阿姨看過季嶼川那小子把抖音當日記本發，趁著他喝多了，你去偷偷看看好嗎？如果他不開心了，你就賴阿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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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嶼川的手機密碼很好猜。

我的生日。

從我們在一起後這麼多年，都沒變過。

我顫抖著手打開季嶼川的抖音。

他用得不多，公開可見的隻有一條自己的照片，幾條機場，和那麥當勞。

那條說討厭我的，已經被刪除了。

真正精彩的，在私密視頻。

將近 100 條。

算算日期，從我和季嶼川提分手後第一個月開始。

2021.12.25

一張落了雪花的聖誕樹，BGM《聖誕結》。

【下雪了，知道你還在拍戲，所以我來了你的城市。落單的戀人最怕過節，壞女人，都怪你讓哥這麼狼狽，但還是祝你聖誕快樂。】

2022.2.1

一桌飯菜，BGM《最熟悉的陌生人》。

【在家裡過年翻來覆去都是那些社交和生意上的事，應付那些溜須拍馬的人我真是兩眼一黑。沒意思，想起一起在我們的小家裡燙火鍋、包餃子的那個年三十了。你說有沒有可能，此時此刻你也在想我呢，陌生人。】

2022.5.6

一張電影票。

【新電影很好看。如果你離開我是為了閃閃發光，我好像沒有理由留住你了。糟了，哥們該不會真是個完美前任吧。】

2022.6.1

一冰櫃的草莓冰激凌和巧克力。

【兒童節快樂小朋友。今天濫用權力，假裝是你的大粉給你應援了。對不起又騙了你，不過你對我也不怎麼樣，騙你又如何？就當成對你離開我的懲罰吧！看到你一臉驚喜，本舔狗意滿離。】

2023.1.1

煙花，BGM《寂寞煙火》。

【又跨年了，一個Ṫûₐ人放了一晚煙花。真醜，真冷，幼稚，無聊。到底是誰在喜歡放煙花？】

2023.4.5

我們一起工作過的便利店門頭。

【來吃了一頓關東煮，來兼職的也是一男一女一對小情侶，一直在嘻嘻哈哈，真不懂有戀愛談有什麼了不起的，工作和生活要分開，不知道嗎？把關東煮煮得這麼鹹，還不如哥一半的手藝。黑化了，明天我就把這便利店買了，讓他們換個地方秀恩愛去。】

2023.11.21

一桌子生日蛋糕。

【生日了，誰給我送的蛋糕都比你這個壞女人做的好看好吃，你不會真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的吧，搞笑。】

2023.12.1

一張流星的照片。

【還是想不通，你的愛怎麼這麼短暫？我今天許願了，我想一輩子當宋一，被宋栀愛的宋一。】

……

在我看不到的角落，季嶼川在偷偷愛我。

心中的一塊傷疤在瘋狂愈合。

重新生長出血肉。

上面孕育出鮮活美麗的花。

在渾然不覺時。

我將手機緊緊抱在胸前。

淚水早已決堤。

季嶼川，你這個傻子。

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好人，你卻偏偏愛上一個膽小鬼，你也不嫌辛苦。

19

膽小鬼下定決心。

要追夫火葬場。

我在季嶼川家的客廳隨便睡下，第二天起了個大早發面包、餃子。

我包餃子的功夫是跟我媽學的。

當時季嶼川可喜歡吃了。

既然決定追夫，這點誠心還是要有的。

我剛處理好餡料。

季嶼川房門就被推開了。

他睡眼惺忪，和正在埋頭包餃子的我四目相對。

「臥槽。」

我有些失落。

季嶼川看到我一點也不開心。

反而退了幾步，難以置信地捶自己腦袋：

「不是，怎麼就發展到這一步了？哥們，你已經痴漢到出現幻覺了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起身擦了擦手，鼓起勇氣走到季嶼川身邊向他道了聲早。

因為愧疚，我其實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季嶼川，明明是關心，但說出來語氣卻有些生硬。

「昨天送你回家之後我就一直沒走，謝謝你昨天幫我解圍，我給你包餃子吧，你想吃嗎？」

季嶼川沒回答我的問題。

反而狐疑地伸手捏了捏我的臉。

我吃痛地「嘶」了一聲：「你幹嗎捏我？」

「熱的，軟的，會痛，罵人的聲音也對。」季嶼川低聲道，「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啊？！」

「昨天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你全忘了嗎？怎麼會是夢？」

「既然不是夢。」季嶼川歪頭，看著我臉上不知何時沾上的面粉，突然笑了，「那你怎麼會跑到我這個陌生人家裡，給我這個陌生人包餃子呢，陌生人？」

好一個魔音貫耳。

就知道不該招惹你們天蠍座。

然而畢竟是追夫火葬場，如今主動權在季嶼川手上，必不可能如此順利。

我做足了心理準備。

認錯態度要坦誠。

先好好說清楚吧：

「季嶼川，對不起。」

誰知我鼓起勇氣要說的話才剛說了幾個字, 就被季嶼川緊急叫停：

「別再跟我說對不起了，哥們 PTSD 了，你要是再說什麼好聚好散之類的話，信不信我把面團生吃噎死自己。」

意識到他誤會，我更急了，這回連遣詞造句打腹稿都來不及，一股腦地想到什麼說什麼。

「不是那個對不起, 我是說, 我們之間可能存在一些誤會。季嶼川, 我一直很愛你，但是我自卑。分手是因為那天我在包廂外面偷聽到了你貴為太子爺的真實身份，我因為童年陰影的關系很恐懼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感情, 我怕被你甩了，所以我就臨陣逃脫，先跟你提了分手。分手這幾年，我拼命用工作麻痺自己, 瘋狂賺錢，但沒有停止過愛你。」

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該說的，不該說的。

我懊悔地閉上眼睛。

說多了。

盡管全程低著頭，但季嶼川火辣的眼神幾乎快穿透我整個人, 讓我無處逃脫。

空氣中流動著寂靜。

季嶼川突然在某一瞬間開口：「所以你說，你愛我。」

「對, 我愛你。」

一切都和盤託出，我反而沒有任何顧慮了。

終於將心底的話說了出口，像是親手驅散籠罩自己的陰霾般輕松。

我深吸一口氣，看著季嶼川的眼睛, 一字一句，很認真道：「季嶼川, 對不起，請你給我一個追夫火葬場的機會。」

曾經，我因為自己的原因，和自己愛的人錯過了那麼多年。

如今，我不要再錯過。

季嶼川媽媽說得對, 痛苦屬於過去，而幸福的未來還是要勇敢爭取。

半晌，他突然懶散地笑了：「追夫火葬場？你怎麼追？」

我渾身瞬間涼了一半，苦笑出聲：「這幾年害你這麼不開心, 你不想原諒我也情有可原。」

可下一秒。

季嶼川長手一伸, 將我攬入他懷裡。

盡管語調不太正經, 但他抱著我的手, 抖得厲害。

「都還沒領結婚證呢，誰是你夫？」

他接著道。

「我告訴你, 我們舔狗也是有脾氣的。待會兒先去跟我去把證領了, 再慢慢追。你放心, 這幾年的賬慢慢算，我不會放過你的。」

20

當天我甚至沒來得及重新化個妝，就被季嶼川急匆匆拉去領證。

拍結婚照時, 身上甚至還沾了一小團面粉。

第一時間，季嶼川就將結婚證發在了抖音上。

當然，他還改了個名字。

【大明星宋栀老公（成功上位版）：早上好。哥的春天和老婆一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