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栀栀,她們誇我了,你聽到沒有?」
8
話音剛落。
無數復雜的視線瞬間從四面八方落在我和季嶼川身上。
我感覺身子都麻了一半。
有小千金嗅到不對勁的味道,古怪地「咦」了一聲:
「季少,我們誇您跟她有什麼關系?難道你們認識?」
我心中警鈴大作,連連擺手。
「不認識,您真是愛說笑,像季總這種大人物,我上哪兒認識呀?陌生人罷了。」
老天,我哪敢跟季嶼川這快訂婚的人扯上關系,牽連出那些陳年舊事啊?
要知道娛樂圈和名貴圈之間的利益關系千絲萬縷。
我戰戰兢兢工作,可這些人隨口一句話就能讓我丟飯碗。
我才招惹不起。
這話說完。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季嶼川。
背對著她們,我雙手偷偷合十,眼神近乎哀求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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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站在水晶燈正下方。
長長的睫毛垂下,順著燈光在眼下投射出一片烏黑陰影。
良久之後。
像是意識到什麼。
他握了握拳,呵笑了一聲,扯出一個壓抑著自嘲的弧度。
「哦對,陌生人,不認識。我傻逼,認錯人了。」
9
這時。
一個漂亮得驚為天人的姑娘,穿著一身打眼的高定綠色吊帶施施然出現。
她自然地走到季嶼川身邊宣示主權:
「嶼川,你們在聊什麼?我爸爸念你好久了,待會兒結束之後跟我一起回家陪他老人家泡泡茶吧。」
我耳尖,聽到有人叫她清漪。
原來是季嶼川傳聞中的未婚妻。
還真配啊。
男俊女美,貴氣渾然天成。
周圍的小千金們在暗暗尖叫感嘆:「神仙愛情,我都不敢想這兩人生出來的孩子能有多好看。」
盡管我是個演員,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很輕松地演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陪著她們一起拍太子爺的馬屁。
但我現在,真的不太想待在這裡見證季嶼川的幸福。
壓下心尖泛起的陣陣酸澀,我吸了吸鼻子,準備偷摸離開。
轉身的一瞬間。
我卻被葉清漪叫住:
「宋栀,我還沒讓你走,你急什麼?」
她知道我的名字。
我頗有些絕望地閉上眼。
擠出一個誠懇的笑意。
「葉小姐,您找我?」
「找你沒事。」她輕慢地笑,朝我招招手,「過來,我隻是對你身上的珠寶感興趣。」
我聽話地走上前。
她伸手撫上我脖頸上的項鏈。
我想,她大概是發自內心把我當成一個珠寶架子,而非活生生的人。
翻來覆去欣賞首飾的過程中,全然不顧那指尖修得尖銳的美甲無數次劃過我的肌膚,留下一道道紅痕。
有點疼。
可她看得越細致,我便越不敢動。
誰讓這姐看起來是真買得起?
這套貴得逆天的珠寶要是能在我身上賣出去,我的帶貨能力就得到了證實。
品牌代言人落在我身上也不是沒可能。
不 emo 了。
就在我喜滋滋地在腦海裡幻想著飛升成藍血高奢國內第一位代言人的風光時。
對面突然冷不丁傳來一聲陰沉喝止。
不悅到忍無可忍。
「葉清漪,差不多夠了,把你的雞爪子給老子收起來。」
在場的除了季嶼川這渾不吝的祖宗,誰還敢這麼說話?
被那不怒自威的聲音一吼,葉清漪心虛一般將手抽回,背在身後。
直到幾秒鍾後,她開始意識到不對勁。
——季嶼川,竟當眾兇她。
盡管圍觀的人很有眼力見。
眼看著情況不對勁,早如鳥獸散不見了蹤影。
可那聲音早就落入了所有人耳朵裡。
她金枝玉葉,哪受過這種待遇,難堪地咬嘴唇,當即眼眶就紅了一圈。
「季嶼川,你什麼意思?」
「你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季嶼川答得倒快。
「我碰了什麼不該碰的東西?」她環視了一圈,不甘地提高音量,最後視線惡狠狠地落在我身上,「你不會說的是她這個女明星吧?」
季嶼川沒回答。
沉默的空當,我不安地抬起頭。
恰好與他視線相撞。
他將我的擔憂盡收眼底,嘴角掀起譏諷的笑意。
「她什麼她?我說的是她身上戴的這套珠寶,我一早就要了。」
誰也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卻讓葉清漪和我同時都長舒一口氣。
這百無禁忌的祖宗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像是落下心中一塊大石頭,瞬間破涕為笑:「你早說呀。
「這套高珠不便宜,可我媽媽說伯母慣來隻戴翡翠的,你買來幹什麼?你……你知道我下個月生日?」
話說到這份上,傻子都聽出來葉清漪在期待什麼了。
然而季嶼川一身反骨,偏偏不領情啊。
他懶得搭理。
似笑非笑地盯著那高珠看了幾秒鍾,手插口袋離開了。
隻是和葉清漪錯身而過時,他笑著睨我一眼,惡劣地拋下一句:
「葉小姐,你想多了。
「我買來燒。」
10
一場晚宴經歷得驚心動魄。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想趕緊躲進被窩裡睡覺。
可保姆車沒有出現在約定地點。
取而代之的,是一輛流線銳利而張揚的紅色法拉利。
車窗搖下。
露出季嶼川那張曾經將我迷得七葷八素的側臉。
他沒多話。
「上車。」
怎麼會是他?
我左右尋找周圍是否有八卦娛記,進退兩難:
「季先生,您有未婚妻了,我不方便和您坐一輛車。」
他譏諷扯出一抹笑,懟我毫不嘴軟:
「什麼鬼話你都信。如果別人說我有未婚妻我就真有未婚妻的話,那我說你是我女朋友,你怎麼就不能真是我女朋友?」
我一愣:「你沒訂婚?」
他沒應。
像是失了耐性一般,繃著臉用力踩下油門來回應我。
V12 動力的發動機轉數攀升,響亮而激進的轟鳴聲驚破了寂靜的夜。
他快生氣了。
我沒敢再繼續問下去。
畢竟如今的季嶼川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爺。
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我敢把冰冷的腳塞進他肚子裡,任我怎麼折騰也不會生氣的十二孝男友了。
我乖乖地上了車。
他第一時間扔給我一個藥膏,語氣冷冰冰。
「拿去擦。」
我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他大概說的是我胸口上那些再不擦藥就要愈合的指甲劃痕:
「哦,謝謝。」
他數落我:「甩我的時候挺能,對別人怎麼那麼慫?你看不出來那賤人的雞爪故意扒拉你?就杵在那兒讓人欺負,不懂得躲?」
「這是我的工作,葉小姐也算潛在顧客。」
「買下的人是我。」季嶼川打斷我的話,「宋大明星這麼敬業,但看你對我這個陌生人倒是挺無所謂的。」
他將陌生人三個字咬得格外咬牙切齒。
原來是來興師問罪的。
曾經那段感情情真意切,騙不了任何人。
如今隻有我們兩個人,沒有什麼大明星和季少爺,我沒有再狡辯的必要。
「對不起,季嶼川。」
一腳急剎。
我毫無防備地被慣性往前扔。
又被安全帶緊緊鎖回座位上。
一陣頭暈目眩當中,我驚恐地看向季嶼川:「你沒事吧?」
他伸手重捶方向盤出氣。
窗外濃厚夜色照進來,盡數落在季嶼川漆黑的眸子裡。
他低下頭,整個人陷在椅背上,怒氣如同被窗外的霧氣熄滅,隻剩下頹然。
跟方才眾人眼中的不可一世全然是兩副模樣。
「你送我麥當勞,我以為你記得我生日,我以為你記得我們曾經一起吃過的快餐,我以為你終於願意重新接納我了。我高興得像個傻逼一樣一夜沒睡覺,推掉了所有亂七八糟的會議來你的活動找你。結果呢?換來您宋大明星冷冰冰的一句『不認識』。
「宋栀,我也是人,我也有尊嚴。我想不通,我他媽到底是什麼髒東西,讓你這麼避之不及?
「對不起,分手的時候你就跟我說對不起。宋栀,我他媽什麼都不想要,我就想要被你對得起,很難嗎?」
最後一句話。
季嶼川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哭了。
他還是不解。
11
分手是我提的。
在一周年紀念日前夕。
那時為了湊錢給季嶼川買他喜歡的球鞋,我瞞著他在外頭接了個會所服務員的工作。
那會所是會員制,會費驚人,能進入裡面的人,非富即貴。
因此,就連在裡面端茶倒水的薪資也十分可觀。
那天Ťù₈,我穿著服務員制服,端著茶水準備送進包廂時。
看見了宋一。
那一瞬間,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今天早晨還和我一起窩在小出租屋裡穿著老頭背心打遊戲的宋一,如今竟然被一群穿著奢侈品的男生擁在主座。
「季少,你什麼時候回家?真不是哥們催你,季氏就你這麼一個繼承人,離家這麼久真不行。」
「就是啊,你和季伯伯吵架離家出走,眼瞅著都一年多了,今年你奶奶生日你要是再不去,季伯伯和你家老爺子就該提著刀來堵你了。你知道的,就咱們腳下這座城,隻要他們想,也沒什麼事瞞得了他們。包括……你那小女朋友。」
一直意興闌珊的宋一在聽到這句話後才猛地睜開眼睛,眼神裡全是緊張。
「他們都知道宋栀了?」
「哪能不知道啊。」見他終於不是百無禁忌,在他身旁的男生欣慰地繼續這個話題,「你談戀愛可是大事,你爺爺早給你物色好了相親對象,你不知道嗎?」
……
我就是再傻,也該看明白眼前的情況了。
和我朝夕相處一年的男朋友,是季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
我再沒勇氣推開那扇門。
我靠在牆上。
過去一年和宋一相處的記憶如潮水般向我湧來。
季氏集團總部下,星空見證的那個擁抱。
睡不著的夜晚,我在他懷裡煞有其事地探討如果中了一百萬彩票應該如何分配。
發兼職工資的時候開心地出門下館子,在熱氣騰騰的火鍋桌前互相鼓勵努力工作,幻想著攢夠了買房錢就結婚。
那些無數個時刻,他心裡都在想些什麼?
我不敢想。
但有的是自知之明。
他不可能永遠是在便利店打工的宋一。
我也不敢做什麼攀高枝的美夢。
既然如此,不如讓我來當那個壞人。
於是當天夜裡,我毫無徵兆地和宋一提了分手。
臉上的笑意僵住,他的手開始晃,手裡拎著的夜宵燒烤都拿不穩。
「寶寶,你怎麼突然生氣了,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你直接跟我說好不好?」
任他哭成淚人。
我也不想再解釋任何。
從哪裡說起呢?
這段感情伊始,本就是他編制的謊言。
如今結束。
輪到我的謊言來畫上句號了吧。
閉了閉眼。
我於是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得可怕:
「對不起,我不喜歡你了。以後我們就做回陌生人,你走吧。」
12
季嶼川沒再和我說話。
一腳油門將車開到我家樓下。
語氣裡隻剩下心灰意冷。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