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敷衍地摸了摸蛋殼，問：「你爹……不是，崇明在哪？」
6
【你問那隻死鳥幹什麼？他好不容易走一會兒。】
巨蛋不滿地哼唧：
【你知道這兩百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他整天對著我念念有詞，還瘋了一樣玩命兒給我輸送靈力，都給我喂超重了。
【蛋殼擠得要命……但我哪敢破殼啊？上古時，鳳凰一族他們專吃小爺我啊！】
突然——
「你在做什麼？」
一道熟悉嗓音自我身後響起。
這聲音如從前一樣清冽動聽，隻如今像是浸了冰水般凝著涼意。
我僵硬地緩緩轉頭。
崇明衣袂當風，孑然獨立在白玉闕門之下。
他清減了許多。
看著形銷骨立，面色冷鬱的崇明，我不禁感慨——
時光真是奇妙，能把出水芙蓉小郎君爆改成陰鬱瘋魔俏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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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時，崇明隻恍惚了一瞬，眼神便迅速地沉了下去：「你……大膽！」
他面沉如水，大步朝我走來。
我心道不妙——他這是把我認成了假扮之人了？
我剛想解釋，手中的巨蛋突然放出刺眼的紅光。
我突然眼前一陣恍惚。下一刻，我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驚魂未定：「這是怎麼回事？」
手中的巨蛋喘著氣：【是我發動瞬移術，帶你逃跑了。】
「既然你能瞬移，為什麼你之前不逃？」我疑惑道。
【因為我法力隻夠瞬移這麼一小段，】巨蛋有些不好意思，【接下來的路，就得靠你用腿跑了。】
我：「……」
身後突然傳來破空聲。
極度的危機感讓我下意識側過頭。
剎那間，一道兇悍至極的熾熱靈力從我臉頰邊掠過。
崇明須臾間就已迫至我身前。
他的眼神又兇又冷：「還給孤。」
巨蛋發出尖銳的爆鳴聲：【呃呃啊啊啊，快跑啊！】
我在心裡和它一起尖叫——這個殺神是誰？！還我媽生戀愛腦凡人相公！
我想把蛋丟出去，但它卻直接黏在了我的手上。
巨蛋氣得哇哇大叫：【居然想扔我？！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啊！！】
崇明緊追不舍，目標明確，要搶回我懷裡的蛋。
我一邊左躲右閃，一邊對崇明說：「崇明，我是真的虞枝。你清醒一點！
「這個蛋根本不是你的種啊！」
沒想到此話一出，崇明的出招卻更加狠厲。
他像是徹底被激怒了一般，語氣森冷：「誰允許你汙蔑孤的亡妻？」
面對這應接不暇的攻擊，我恐怕今天就得折在崇明手裡。
我叫苦不迭，隻能一邊逃竄，一邊用手中的蛋抵擋。
巨蛋吱哇亂叫：【太晃了太暈了呃呃啊啊啊嘔——】
崇明投鼠忌器，竟真讓我逃到了凡間。
落地時，我一屁股摔坐在地。
剛爬起來，我突然聽到懷裡「咔嚓——」一聲。
我低頭一看，就見巨蛋的蛋殼上，正快速蔓延開無數道裂痕。
我傻眼了——這顆蛋非得現在孵化嗎？！
7
一道紅光閃過，崇明轉瞬即至。
當他看到我懷中裂開的巨蛋時，眼中竟然浮現出了殺意：「……你竟敢！」
我心裡也有些火大。
當初在凡間，崇明一直溫柔小意，不說對我言聽計從，也算百依百順。
現在，就為了一顆來歷不明的蛋，他居然不由分說就要對我大打出手？
我怒從心頭起，瞪著崇明說：「且不說是這顆蛋自己主動黏上我的。
「如果不是你緊追不舍，我會壓碎它嗎？」
崇明的面色更加難看，眼瞳中甚至開始浮現明滅的紅光。
似乎是感覺到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巨蛋再次晃了晃。
接著，一個肥碩的小腦袋頂起一塊蛋殼，露出雙滴溜溜的綠豆眼。
它賊兮兮地看了看對峙的我與崇明，猶豫了片刻，最後夾著嗓子歡快地說：
「爹爹娘親，我出生啦——」
這是一條肥碩得過頭的小蛇。
它一身黑紫鱗片，吐著猩紅的信子，偏偏背上還有一對小翅膀，一看就不是尋常妖物，更不可能有鳳凰血統。
崇明盯著小蛇，一雙桃花眼不敢置信地睜大：「這……」
見狀，餘怒未消的我冷哼一聲。
我從蛋殼裡一把將小蛇掏出來，舉起來讓崇明仔細看清楚：「看到了嗎？
「這像是你我兩個能生出來的玩意兒嗎？
「你搶個什麼勁？！」
被我舉在半空中的小蛇尷尬撲扇兩下翅膀，奶聲奶氣地開口：
「呃，爹爹一定很疑惑，為什麼寶寶是一條小蛇吧？」
見崇明低頭不語，小蛇搖了搖尾巴尖，再接再厲：
「當年娘親懷我時，爹爹突然過世了。
「娘親太過勞累傷心，喝了好多酒。
「孕婦是不能喝酒的哦。那個酒導致我發生了變異，我從一隻小鳥變成了小蛇……」
它話沒說完，我直接一巴掌呼在它的大腦袋上：「閉嘴。別瞎添亂。」
小東西長得跟簸箕一樣還挺能叭叭。
我本以為崇明看到了蛋裡孵出來的東西，終於能冷靜下來聽我說話。
沒想到他卻眼眶微紅，啞著聲音說：
「無論蛋裡孵出來什麼，都是她的孩子……那便也是我的孩子。
他執拗地重復：「還給我。」
被這雙悲傷的眼睛注視著，我心裡突兀地咯噔一下。
見他又要上來搶蛋，我暗罵一聲，果斷捏醉了腰間的宗門傳送令牌。
8
這玩意兒在九重天上不起作用，在凡間還是很好使的。
令牌中的靈陣瞬間啟動，直接將我送回了兩儀宗。
我長舒一口氣——崇明要追來兩儀宗還需要一段時間。
我可以趁這段時間回自己的洞府，興許能找到什麼證明自己身份的舊物。
其實我一直是個生死看淡不服就幹的直性子。
如今一直逃跑，讓我心中相當窩火。
剛才，我也想過直接把那條直往我懷裡鑽的小蛇甩崇明臉上。
但看著那張熟悉的臉變得如此憔悴，又想到崇明在以為我身死後，執拗地獨自孵了兩百年蛋，我就怎麼也狠不下心。
抱窩抱了這麼多年，憋出點心理問題，似乎也情有可原。
我剛準備動身，卻聽一道熟悉的聲音——
「虞枝？」
我轉頭，就見扶著孕肚的六師妹宋淺淺正一臉吃驚地打量著我。
我本不欲理會她，宋淺淺卻突然上前扯住了我的袖子。
她說：「虞枝，在知道自己要當娘親之後，我想了很多。
「如今我想對你說，我原諒你了。」
我莫名其妙：「你？原諒我？」
宋淺淺點點頭：「嗯。我原諒你當初與我搶林稷了。
「畢竟，我們現在很幸福。
「他已經是我的道侶，我們很快還會有一個孩子。」
她的眼裡哪有半分釋然，分明全是居高臨下的惡意：
「我聽說，你的凡人夫君已經身死。
「這說明，你的不守婦道已經讓你得到了報應。」
我下意識握緊拳頭，又在看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時松開。
最後，我冷哼一聲：「麻煩放開，我有急事。」
見我不接茬，宋淺淺面露惱怒，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虞枝，你不接受我的原諒？
「你不會對林稷還有什麼想法吧？」
拉扯之下，小蛇從我衣襟中慌慌張張探出頭：「爹爹娘親咱們仨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
發現崇明不在，我身邊隻有陌生的宋淺淺時，它立刻換了一副嘴臉：「诶诶诶，你扒拉什麼呢？」
宋淺淺瞪著小蛇，又看了看我：「虞枝，你竟然和妖族珠胎暗結？！」
我：「……」
多年不見，宋淺淺還是一如既往的癲。
我實在不欲糾纏，轉身就走。
「虞枝！不許走！」
宋淺淺捧著肚子，氣勢洶洶地跟上我：
「你既然敢與妖族勾結，犯下大錯，那就跟我去宗門大殿受審！」
9
宋淺淺從前打不過我，現在更攔不住我。
我直奔自己的洞府。
路過宗門大殿，一路跟著我的宋淺淺看到在殿內愁眉不展的掌門，立刻高聲大喊：「掌門大人！
「弟子要告發虞枝與妖族私通，穢亂宗門，珠胎暗結，如今更是已誕下孽障！」
掌門：「……」
那一刻，掌門看我的眼神復雜極了。
他欲言又止，看神情大概是想說：你不是才始亂終棄了九重天上的仙界太子，怎麼轉眼又跑去和妖族珠胎暗結？
我無暇解釋，隻能草草向掌門一揖：「掌門，此事是誤會，日後我再向您解釋。」
見掌門居然不打算攔我，宋淺淺氣得嘴唇發白。
她還想叫罵，卻突然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樣哽住了。
我順著她的目光向上看去，就見原本蔚藍的天空，此時突然像是浴火般燃燒了起來。
盤在我脖子上的小蛇見狀，立刻鑽回了我的衣襟，隻露出一雙賊兮兮的綠豆眼。
我如有所感。
一轉頭，我果然又看見了一臉戾氣的崇明。
我暗罵一聲——兩儀宗的護山大陣怎會如此形同虛設？！
掌門慌忙迎了上來。
他如臨大敵地對崇明一拜，顫著聲音說：「神君大人，您……」
崇明熟視無睹，隻定定地看著我：「把孩子還回來，我饒你不死。」
我深吸一口氣：「崇明，我真的是虞枝，是你的娘子……」
聞言，在一旁觀察的宋淺淺突然出聲：「虞枝，你怎可如此水性楊花？」
她一臉鄙夷地說：「先是勾引我的道侶，
「事情敗露後，你面子上掛不住，就假裝下山歷練，
「還委身給一個沒用的凡人……」
聽到宋淺淺的聲音，崇明突然皺眉看向她。
這目光鼓舞了宋淺淺，她氣焰更盛：
「你那凡人夫君剛死，你就見異思遷，不甘寂寞與妖族私通，現在竟然還想攀咬仙家？
「若是你那沒用的凡人丈夫泉下有知，恐怕會被你氣活得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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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門知道宋淺淺與我之間的龃龉，此時趕緊將咄咄逼人的宋淺淺拉到一旁。
見崇明若有所思，我有些無力地嘆了一口氣：「崇明，讓你白白孵了兩百年的蛋，我很抱歉。
「給我一些時間，我能證明我的身份。
「但你一見面就認定我不是虞枝，這又是為什麼？」
崇明沉默地看了我片刻，最終低低笑了幾聲：「你是那麼多人裡，最像她的。
「但你不是她。
「你隻是是父帝派來迷惑我，讓我放棄她和孩子的人。」
我的瞳孔微微放大。
他怎麼會這麼想？
我突然想到仙使曾說過，有許多人假扮成我來接近崇明。
但天帝既然沒有阻止，想必對於此事也是樂見其成的。
兩百年的時間太長。
病急亂投醫的天帝為了自己唯一的太子，無數次將「可能之人」送到崇明面前，似乎也十分合理。
我見這事兒真的要說不清了，有些急躁地開口：「崇明，你隨我回我的洞府。
「我想起來了，我當時折下過我們小院裡的一枝梨……」
我話還沒說完，身後被掌門攙扶著的宋淺淺卻突然大力掙脫。
她狀似瘋癲，尖叫著「虞枝，你怎麼配，去死吧」便朝著我的背後一劍刺出。
我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崇明身上，等注意到身後劍氣時已經晚了。
危急時刻，崇明睜大眼睛，下意識向我衝來，想格擋住宋淺淺的這一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