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宵的手術做了一整天，十個小時。
手術成功了。
他剛出手術室，我還沒來得及和他打招呼，就又被人叫走。
然後凌晨都沒回。
問了護士才知道，沈宵的一個病人去世了。
「這是沈醫生的第一個病人，好不容易等到移植的心臟，哎我都心痛。」
「是啊，不知道沈醫生得多難受，估計又要去寺裡了吧。」
「上一次沈醫生手下的一個病人去世，他戒齋三天，又去廟裡待了一個星期才出來。」
聽見這話，我已經能感受到沈宵此時有多痛。
我在花壇裡找到了沈宵。
他蜷縮在椅子上，雙手緊緊環繞住自己的腿，雙拳緊緊地握著。
當時什麼感覺來著？
我完全忘記了自己的任務，隻想陪著他。
我甚至想，如果出家能讓他不這麼痛苦，或許也不是件壞事。
我輕輕靠近，伸手握住他的拳，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
「沈宵，這不是你的錯。孩子他……隻是去了一個更美好的地方，一個心臟正常跳動的地方。」
Advertisement
掰開他的手後，他忽然猛握住我的手，坐起身來，環抱住我，
「幺幺……幺幺我好痛苦……我救不活他們，是我沒用……」
我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眼淚猝不及防掉下來。
「沈宵……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
沈宵沒說話，隻是緊緊地抱住我。
秋天的夜很冷，沈宵的懷抱也是冷的。
我卻隻想把他暖熱。
半晌，我才動了動手，十指緊扣住他的，「沈宵，你一天沒休息，去休息室睡會好嗎？」
「幺幺……幺幺……」他的聲音，痛苦到顫抖。
「嗯，我在……」
話剛落，他就吻上了我，力大到我後仰了一下。
他扶住我，「幺幺，你願意嗎？」
「願、願意……」願意什麼？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著，一路去了他的休息室。γȥ
沈宵的休息室都是他自己打掃，除了他，不會有別人進來。
或許，是心疼他的心大過了理智，或許，是被鬼迷了心竅，又或許，屋中的檀香已經佔據了我的心。
我沒有拒絕。
沈宵是冷靜的，是自持的，是比醫者更仁心的。
但那一晚，他放下了所有的冷靜自持，好像眼裡隻有我。
「幺幺……幺幺……」
「我在，沈宵我在的，你不要難過。」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隻是他排解痛苦的工具。
醒來後，看著屋內供奉的佛像，我久久不能回神。
沈宵會後悔的吧？會恨我的吧？
是我，害他在他的信仰前破了戒。
所以我逃了。
沒辦法，我承認我對沈宵心動了。
但我和他……不可能的。
思緒回籠，我看著眼前的沈宵，眨眨眼，「因為你恨我？想讓我好好工作累死我？」
「江幺幺！」
沈宵扣住我的頭，「你看著我的眼睛，你真的感受不到嗎？你真的感受不到，我對你的喜歡嗎？」
「可是……你不是一心向佛的嗎？」
他那麼虔誠地供奉著佛祖。
他是每個病人心中的佛祖，我不可能是他打破清規戒律的原因。
「幺幺，你是我唯一的俗念。」
「我……是你唯一的俗念？」
我重復著他的這句話，心臟在狂跳。
咚、咚、咚——
他給了我足夠的時間反應，我定定地看著他，突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最終，我還是握住他的手，附上我的胸口，「沈宵，這顆心，五年前早就為你跳動了。」
他一把將我的頭按上他的胸口，那顆心，心率起碼一百三，
「同理。我的清規戒律，隻為你而破。」
第二天一早，季如瑜的電話就響徹了沈家別墅：
「表嫂！你終於是我表嫂了！不好意思哈，是我玩笑開過了，誤導了網友。」
「不過，這演員費用，總得讓你家沈宵給我結一下吧？我出場費很貴的！」
（全文完）
番外一：沈宵
第一次見到江幺幺，是作為客座教授去她的學校觀看演出。
她一襲戲服，熟練地在臺上走位、唱戲。
濃重的妝容一點也看不出她的面容，但仍能看出美得不像話。
最主要的是，她的聲音，讓我感覺，比檀香更靜。
所以那一個月裡，隻要她有演出，我就會去聽。
某一天，她莫名其妙來了我這裡看病，所作所為好像……是對我有意思。
我不敢確定。
但我貪戀她的聲音，除了戲腔以外，更鮮活的聲音。
所以哪怕她可能沒什麼事情，保險起見，我還是多給她開了幾項檢查，也為了能多見她幾面。
她果然沒什麼事。
但她好像也確實在接近我。
聽見樓梯裡她的慘叫，我沒忍住跑過去，她的腳崴了，小腿還在不斷地亂動。
我承認，那一刻，我的心亂了。
我把她送回家。
不知道是出於感謝還是別有目的，那以後她經常出現在我面前。
她話癆得很，那張小嘴好像一刻也不停歇，總有說不完的話。
我……很喜歡。
我甚至都分不清，我到底是喜歡她的聲音還是她的人了……
她總是來我的休息室，屋中檀香的味道混合了她的味道，我更好入睡了。
我覺得，我應該是喜歡上她了。
那一天，那個孩子走了。
我痛苦得無以復加。
她抱住我，對我說，不是我的錯。
我被打動了，可我好像有了更多的欲望，我想要更多的救贖。
她明明答應了的，但她還是走了。
我要出家時，家人才告訴我，原來，她隻是接了任務來勾引我。
她可能並不愛我。
我瘋了似的想找她，但又不敢。
她簽了經紀公司，她說過，她要讓更多人愛上京劇。
剛好我做不了醫生，佛不再能救贖我，可我不能放棄她，所以我回家經了商。
她能完成她的任務，我也能助她完成夢想。
我還成立了基金會，專門撥錢給沒錢治病的人。
我想，如果早就有這個基金會，或許，她當年也不至於走投無路吧。
這樣，或許我們能有一個更完美的開始。
整整五年，她把我們的孩子撫養長大，事業也足夠成功，我覺得，她該回家了。
破鏡重圓，也能恢復如初。
番外二：求婚
沈宵的求婚，來得猝不及防。
我們倆還在國外旅遊，手牽手走在廣場上。
廣場很熱鬧，有很多年輕人聚集唱歌。
我很喜歡這種氛圍，所以哪怕沈宵不喜歡，我也拉著他去湊熱鬧。
有人拿著話筒，他們會隨機傳遞話筒。
當音樂播放到一首霉霉的《love story》的時候，主持人把眼光看向了我們。
小哥很膽大，哪怕沈宵一張冷臉他也不懼。
更意外的，是沈宵接過了話筒。
他輕輕地牽著我走到舞臺中間，「這首歌，我有改寫過，送給我的女朋友。」
沈宵說起英文來，溫柔又磁性。
但沒想到，他唱歌竟然也如此好聽。
我被他牽著，眼睛一刻也不能離開他。
唱到高潮的時候，他突然單膝跪地，手裡不知何時拿了戒指，
「I kneel to the ground and pull out a ring and say,Marry me my Juliet,I love you and that』s all you really know。」
（我單膝跪地，打開戒指，並且說，我的朱麗葉，嫁給我。你知道的，我愛你。）
中間的歌詞有大改過，這說明，這場求婚是有預謀的。
看著他單膝跪地，我意識到，他真的走下神壇來接我了。
求婚的視頻不知什麼時候傳到了國內，我的粉絲們紛紛發帖慶祝。
【這才是戰勝佛祖的女人啊。】
【我們家幺幺何德何能，能讓高嶺之花當中唱歌（驕傲臉）。】
【嗚嗚嗚嘴上喊著無愛萬歲，卻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他們。】
但網上也出現了一些不好的言論，比如針對兩個孩子。
但這件事很快就解決了。
因為沈宵手賤，在網上回答了一個問題，
「當紅藝術家江幺幺所稱侄兒，到底是不是其子女？如果是，其父又是誰？」
沈宵回，「謝邀，是江幺幺的孩子，父親是沈家沈宵，也就是我，我們已經結婚了。」
為了證實真實性，人家還附了結婚證。
然後，所有人都知道了。
熱搜爆了以後，沈宵又回答了一個問題，
「沈家沈宵聽說一心向佛，江幺幺是如何將他從神壇上拉下來的？」
沈宵回，「謝邀，我自己走下來的。」
粉絲們又是一陣狂歡，可以說，這波糖撒的絕對夠了。
番外三：孕反
雖然很多時候在唱戲，但有時我也會演演電視劇，犒勞粉絲們，所以圈內的一些採訪活動我也是參加的。
有一天，記者問我打不打算生二胎。
生二胎這件事，我和沈宵商議過，回答是不生。
不僅我不想生，沈宵也不想要。
至於原因——當我意外懷孕的時候，才知道。
「嘔——江幺幺！你是不是又懷孕了？！你肯定是又懷孕了！嘔——」
沒錯，我懷孕，但是孕反在他身上。
「這下你知道，我為什麼早就知道你懷孕了吧？」
「知道了，還知道了為什麼沒有孕反導致我四個月才發現孩子，以至於我都不舍得把孩子拿掉。」
沈宵笑了笑，「那這苦也受得值，兩個孩子應該感謝，嘔——」
話說一半，他又跑去了衛生間。
不僅是孕吐，我生的時候，沈宵還肚子疼！
我陣痛到不行的時候，沈宵一邊安撫我，還一邊按著自己的肚子。
我打了鎮痛針之後已經不疼了，沈宵還在疼，他還有空安慰我，「沒事，等生下來就不疼了。」
記者還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麼沈宵再也不做醫生了。
這個問題，結婚前我問過很多次，但沈宵從來沒回過。
但我覺得，應該不單純是因為我。
直到新婚之夜，我才知道原因。
新婚之夜，我們不是在婚房裡過的。
誰能想到，大半夜的，沈宵把我帶到了醫院，他那個獨立休息室。
沈氏投資的醫院，哪怕沈宵不再是這裡的醫生，他也有權保留自己的單獨房間。
「來這裡幹嘛？」
「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不再做醫生嗎？這裡就有答案。」
我帶著疑惑，走進了那間休息室。
與之前不同，原本供奉的佛像已經不存在了。
「佛像呢？」
沈宵拉著我，坐在床上。
「那一晚之後，第二天我徹底忘記了痛苦，卻發現你不見了。」
「之後再次有病人去世，我發現哪怕我去寺廟待再久，也不再能釋懷。而我的腦子裡，隻有你。」
「所以我知道，你才是我的藥。藥都沒了，我便不能再讓自己病了。」
「而且，你說過，我不能救所有人。所以我回家，接手了家裡的生意，成立了基金會。這樣，我才能救更多人。」
他說得很平淡，好像在陳述別人的故事。
但我知道，這一系列的事情，他經歷了多大的掙扎。
我轉身面向他，親了他一口，捧著他的臉，鄭重道，
「沈宵，對不起。曾經因為我的自私，傷害了你。」
沈宵看著我，忽然笑道，「沒關系，反正你以後得用一輩子賠我了。」
他猛地把我壓到床上，「從現在開始！」
番外四：青衣
因為我考上了京劇團，網上的輿論愈演愈烈。
不少人分析，我會因為心虛直接放棄這個職位。
但我就是沒放棄，還一次一次參加練習，參加排練。
直到我完成第一次公開演出，他們才相信，我是真的在認真對待這份工作。
我的粉絲們都很理智，很清醒。
他們沒有因為我去唱戲放棄了很多出鏡機會而生氣，而是積極宣傳京劇知識，宣傳我演出的票。
也因為他們，更多的人開始了解京劇。
京劇是國粹，這每個人都知道。
但現在京劇的舞臺越來越少，看戲的人越來越少。
許多許多戲曲人沒有機會出演，以至於人才大量流失。
過去的五年，我一直在努力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現在，這份知名度，我將它用在國粹的宣傳上。
第一場演出，坐席爆滿。
甚至有人因為沒有搶到票，直接打電話到團長那裡，要求加場次。
當臺下的人鼓掌時，當一場又一場的演出後，臺下已經沒有人舉著我的應援牌的時候，我知道，我已經讓許多人，真心喜歡上了聽戲。
這一次不需要沈宵撤熱搜，也不再有人罵我了。
甚至，因為我在戲臺上的演出視頻的出圈，我多了很多中老年粉絲。
再次去村裡唱戲的時候，還有老頭老太太追著我要簽名。
有這些成果，那分離的五年，就不算白費。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