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嘆了口氣,顧春已發病的時候,極其不穩定,嘔吐,自虐傾向很嚴重,稍稍沒看穩就會鮮血淋漓,隻有熟悉信賴的人才能近身,情況才會穩定。
我花了兩年的時間,而眼前顧春已失去意識了,仍穩定地依靠在她身邊,不愧是女主啊,隻需要花兩分鍾就能做到。
年輕的女子向來藏不住眼底的欣喜和愛戀,她對顧春已已經不隻是她口中的仰慕了,他們隻需要一些些時間。
我清楚,但還是很不甘心。
走過去,蹲下來,將手搭在顧春已冰涼的手上,試圖將他從許椿和的手上扯下來。
「春已,放手。我是沈弄雨,你別拽錯人了,你敢認不出我你就死定了。」
顧春已怔愣了一下,意識不清,卻還是瑟縮了一下,攥得極緊的手放松下來,安安穩穩地裹進我的手心。
「弄......弄雨,別生,氣。」他微弱清晰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傳來,我明顯感到許椿和的身體僵了一瞬。
我接近粗暴地拽著他的手走進屋子裡,站在屋檐下時扭頭招呼許椿和:「進來喝口茶吧許小姐。」
她沒說話,點了點頭,跟了進來。
進了屋子我就把顧春已的圍巾脫了下來,本想扔到沙發去,卻被意識不清的顧春已一把抱在懷裡。
他緊閉著眼,抱著那團紅圍巾,靠在沙發上。
許椿和剛進來,就被顧春已脖子裸露出來的猙獰掐痕震撼到,她瞳孔微縮,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我淡淡地解釋:「他精神狀態不好,自己掐的,後來我把刀架他脖子上才沒有更嚴重。」
許椿和說不出話來了,她一直仰慕的人竟一直飽受折磨,而且「看起來」也沒有被照顧得很好,再加上她本身就是心理學出身。
簡直就是天時地利人和,這不爭取一把都對不起她這天命女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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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看向顧春已的眼神變得堅定了,她將目光重新放在我身上,懇求似的開口:「沈小姐,我是學這個的,請讓我試一下吧,而且剛剛顧先生沒有排斥我,患者對心理醫生的排斥心理也是心病難愈的一種情況,總該要試一試的,顧先生還那樣年輕有為。」
我笑著點頭,向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可以,隻要你能把他懷裡的紅圍巾取出來,再讓他吃下桌子的藥,睡下,我就正式聘請你為顧春已的私人醫生。」
許椿和眼裡瞬間迸發出巨大的欣喜,起身向顧春已靠近,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胸有成竹,仿佛有命定般緣分似的開始安撫起顧春已。
她輕柔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一下一下輕拍,輕聲細語不知道說了什麼,我像隻孤魂飄在空中,愣愣看著這一幕。
她向紅圍巾伸出手,一點一點抽出來,過程中顧春已沒有一點反抗。
兩年。
顧春已覺得懷裡空了,安全感頓失,本能地抓向她的衣袖。
三年。
許椿和把桌上的藥和溫水拿到他面前,顧春已毫不抵抗地咽下去,潛意識讓他信任眼前的這個人,將她手裡的藥全都吃下去。
五年。
許椿和做的這些,我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才能做到這一步,而她卻毫不費勁,在他們隻算第一次見面後,就能如此身心依賴。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那麼可笑過,笑著笑著眼睛就紅了,我再也坐不住,維持不住得體地笑,站起來越過許椿和,一把拽著顧春已的領子。
許椿和震驚過後,想阻止我,卻來不及了,隻能看著我掐上顧春已的脖子,眼睛猩紅。
捏緊後,我直觀地感受到他微薄如風的命就掌控在我手中,許椿和急忙來推我,卻推不動盛怒下的我。
就這一瞬間,顧春已艱難地掀開了一下眼皮,看見是我,笑了一下,依賴地蹭著我的手心,才疲憊地睡去。
我卻像是被燙到般松開了手,怔愣地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直到被推開連退四步。
腦海裡突兀地響起一句歌詞【愛不能隻靠感動,愛上你,算我失控。
情不由衷,陷入牢籠。
可憐我,一腔英勇,對你奉送,不得善終。
「......」
再用力賣弄。
都不過是一場無用功。】
我脫力地倒在地上,最後再看了一眼沙發上的顧春已,驚覺,自己好像從去年覺醒後,就生病了,瘋了。
剛剛,就在剛剛,我差點殺了他,我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上面還殘餘用力後的發紅。
想了好久,顫抖地把眼睛貼向自己的手心,崩潰地流淚。
許椿和輕聲安撫的聲音卻近在鄰邊,我狼狽地驚醒,踉踉跄跄地把收拾好的行李拖走,奪門而出,早就訂好的機票將送我離開。
在候機場裡,我腫紅著眼把手機卡拔出來扔到機場裡的垃圾桶,告別這荒唐的過往。
4
我帶著元寶去了冰島生活,以前想去卻沒機會去的,這裡的天氣很極端,偏偏水和冰又是那樣的美和柔。
物價挺高,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錢,每天遛狗,逛超市,泡溫泉,坐在家門口看看極光,心從未有過的安寧。
其實,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是會想起顧春已,不是想他愛不愛我,而是在想,為什麼他這麼能賺錢,卡裡的錢夠支付起很多路票,去見很多世界。
有些可惜,沒能把地皮卷了帶走,難免我夜長夢多,斷網似的生活了一個來月,都有認真和生活對線。
但是天殺的劇情,三年兩年都還沒有過完,才快活了一個來月,竟然就讓我在冰島看見了顧春已。
早上出門遛狗,遠遠地就聽見話痨鄰居在叭叭說有一個我的中國老鄉,長得還怪好看的,聽說找老婆都找到這了。
元寶不知道為什麼今早很興奮,拽著牽引繩就爆衝,溜得我早飯都要吐出來了,好不容易扶著牆休息一下,元寶蹲下來,興奮地朝一個方向叫了一聲。
我順著它嘴筒子的方向看去,先奪目的是一卷熟悉的紅圍巾,和如青松勁廋的身姿。
元寶興奮地哈氣,仰著頭準備開嗓再叫一聲。
我下意識地捏住它的嘴筒子,拽著它就往建築物躲藏自己的身影。
「死狗別叫了,等下招呼他來,咱倆都吃不了兜著走,兒啊,要不是為了你的幸福,我能說走就走嗎?」
毫不猶豫地甩鍋給元寶身上,它圓溜溜的狗狗眼迷茫地看著我,一瞬間心頭覺得有幾分熟悉,心髒不受控地猛地一跳。
耳旁卻落下一聲:「那不妨給我說說,是誰!教唆你走的?沈......弄......雨,你說!」
5
顧春已不知不覺地繞到我身後,一手摁著我的腰,一手攥緊我的手。
我訝異地回頭看去,便被一抹紅捂住了眼,掙扎間發覺,是那條紅圍巾纏繞在我和顧春已的脖子間,緊緊纏繞,密不可分。
「你......顧春已!你瘋了!」
他低下頭,慢條斯理地勾著我耳垂的珍珠耳環,啞聲道:「對啊,瘋了。瘋子不要命,沈弄雨你再跑,我就死給你看,讓你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我,我相信我的死法會足夠精彩,你會喜歡的,你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哈哈哈......」
我皺著眉,神色不明地躲藏在圍巾之下。
過了好半晌,才緩緩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臉,抬起頭認認真真地看著他的臉,對視上後,顧春已硬撐的惡狠狠氣勢敗下陣來,堪堪垂下眼狼狽躲避我的目光。
我嘆了口氣,拉過他的手,說:「顧春已,你瘦了。」
顧春已的眼瞬間就紅了,愈演愈烈,難堪地低下頭,躲在我親手織的圍巾裡無聲落淚。
我的手被掰開,手心一涼,低頭一看是一串糖葫蘆。
他躲在圍巾之下,悶悶出聲:「山楂我買了,太酸了,就給你買糖葫蘆了,半路我發病了,還做夢了,夢到你想掐死我,夢醒了,你就不見了,本想給你吃的。」
「是真的,我掐你了,但我沒想弄死你。」我沒撒謊,把所謂真相擺在他面前。
顧春已聽見後,一直挺直的腰板塌了下去。他彎腰緊緊抱著我,懇求我:「不要恨我,弄雨,你不能討厭我,情願你殺了我,你也不要恨我,不要生我的氣,求你了......」
「我沒生氣。」
「不信你。」
「好吧,我確實生氣了,可能我生病了,事實如你所見,我救不了你,你的病......我盡力了。」
顧春已驚訝地抬頭看向我,琢磨我的話和此刻的神情,半晌才哽塞開嗓,輕聲問:「你生病了?因為我,對嗎?」
我不作回答,將自己從圈圈繞繞的紅圍巾裡摘出來,再捋好一圈一圈圍在他的脖子上,圈到最上面時就已經埋了他的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潋滟薄紅的眼睛,一時間也分不清是圍巾紅還是他的眼眶紅。
「你回去好好治病,治好了我們再見面,許小姐......她醫術很好,或許對你的病有奇效,你回去找她治療你的病。」
顧春已還想再說什麼,便被我打斷,我抬起頭認認真真地望著他的眼睛說:「顧春已,你不能一直病著,沒有人會一直原地踏步,我不會一直等你,你知道你該怎麼做的,不要害怕,十歲那年的病根,我陪了你五年,這些愛還不夠治好這頑根嗎?」
顧春已哭了,真正意義上在我面前哭的第三次,他總是喜歡裝,假哭,借此來博得我的心軟,但這次不一樣了,誰都沒有在開玩笑。
他點點頭,下一刻卻猛地掀開圍巾摟過我的腦袋,強硬地將唇息灌進,片刻不退,寸土不讓地掠奪。
元寶搖著大尾巴圍著我們倆轉,我有些心慌,推開他,臨離之前他還重重地咬了我的嘴唇。
他眼神幽深,有些沙啞道:「沈弄雨,你等我,卡綁在你那了,不許拿去點男模,給男網紅打賞。不然我就親自來抓你回去,讓你,哭都哭不出來。」
說完他轉身就走,不敢停留半步,我看見他清瘦的手暴出猙獰的青筋。
我摸著腫起來的唇,手上還有那串冰涼的冰糖葫蘆,還是有些恍然若隔世。
愣愣地笑出了聲來,顧春已,你可別讓我失望啊,不然我真的會讓你哭都哭不出來,我不可能放你走的,我說了你這輩子隻能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