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們倆都震驚了。
沈嘉南震驚我成績竟然這麼差。
我震驚我連基礎題都不會。
最開始我會把練習冊拿回去慢慢琢磨。人一氣之下可以做出很多事，但是不能做出數學題。
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怎麼寫。
「沈嘉南……你教教我吧。」
沈嘉南絕對是一位好學生，但可能不是一位好老師。
「連接 AE，就可以了。」
我小聲問：「可以幹嘛了？」
「可以證明全等，得出結論。」
我似懂非懂點頭：「然後呢？」
沈嘉南：「……」
幾番折騰之下，沈嘉南終於掌握了對學渣的講題技巧，而我的成績也不再是吊車尾了。
13
「你怎麼又被打了？」沈嘉南撩起單眼皮，查看我身上的傷口。
這次我卻不想讓他看了，用衣服蓋住，把成績單塞給他：「你看，我考了四百多。」
Advertisement
薄薄一紙成績單被我反復看，都有點皺了。
「不錯，能上個本科。」
我：「……」
沈嘉南：「她們為什麼打你？」
我小小「嘁」了一聲：「仇富唄，羨慕我家裡有錢，隻要花錢就能進重點班。」
我一點都不覺得生在有錢家庭多好，想起我爸那貪婪帶有欲望的眼神，我就惡心。
「下次打不過就跑，跑來找我。」
我愣住了，學霸和萬人嫌本來不應該有交集的。
出了實驗室，我會假裝不認識沈嘉南，對我對他都好。
沈嘉南彈了一下我的腦殼：「發什麼呆？以後你就當我的小跟班吧，我罩著你。」
我猶豫不決：「可是……」
我怕流言蜚語，怕把高嶺之花拉下神壇。
沈嘉南無所謂：「叫聲沈哥聽聽。」
我木然：「走開。」
學校總共就倆重點班，還挨著。
從此以後，我每次下課吃飯放學都跟著沈嘉南，再也沒人敢欺負我。
我想起一個帖子問：為什麼沒人敢欺負學霸？
下面熱評第一是：學霸自身就帶了一個「霸」字，誰敢欺負？
14
離高考還有一百天，百日誓師上，沈嘉南作為學生代表講話。
他的目標大學是清北。
而我連清北邊都摸不著。
時間把分離拉到面前，我開始害怕以後沒有沈嘉南的日子。
光靠沈嘉南給我補課是沒用的，而且他也要參加各種競賽，我怕他分心。
周末，我回到空蕩蕩的別墅裡。
林建龍喝了酒，眼神肆無忌憚地打量我：「長大了，跟你媽越來越像……說吧，找我幹什麼。」
我吞吞口水，努力克服恐懼：「爸，我想補課……」
林建龍面目猙獰：「補課？你一個女的上學有什麼用，整天就知道浪費錢。你媽要是沒讀這麼多書，也不會跑。」
我媽是個富二代，大學時和林建龍墜入愛河，不顧家裡人反對與他結婚。
卻日日遭受家暴，終於在生下我之後忍不住逃了。
我從來沒怪過她，隻是恨不得林建龍死。
林夜白，不要怕，想想沈嘉南。
我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爸，你不是想讓我攀高枝嗎？現在有錢人不僅喜歡漂亮的，還要名牌大學畢業……」
我忍不住反胃，卻還是接著說。
沒錯，林建龍不學無術，把家產要敗光了，迫切想讓我釣個金龜婿。
林建龍懷疑地盯著我，但是錢的誘惑太大，還是給我找了一個家教。
於是我白天上課，晚上補課，發瘋地學習。
15
沈嘉南皺著眉，看起來很兇：「你怎麼一直犯困？」
我筆都要拿不住了，嘴裡還念叨著：「碱基互補配對……」
「你趴著睡會兒。」
不能睡，我頓時清醒不少：「快高考了，還是抓緊時間，不能你考清北，我考地瓜。」
「誰說我要考清北了？」
我瞪大雙眼。
沈嘉南：「那是講給校領導聽的，你當真了？」
「那你報哪兒？」
不是吧，沈嘉南，清北都滿足不了你，你難道要哈佛麻省理工嗎？
沈嘉南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強行讓我休息。
高考逐漸逼近，整個高三組都人心惶惶又滿懷期待。夏日蟬鳴格外響亮，是為天下莘莘學子加油打氣。
「準考證，身份證，2B 鉛筆……」
沈嘉南一樣一樣檢查我的文具袋，看起來比我還緊張。
「林夜白，加油！」
最後一個字母被寫下，英語考試結束。
「考試結束，請考生立即停筆，請考生整理好自己的答卷……」
匆匆人影在我面前閃過，我不敢相信我跟天下眾多高三生一樣完成了高考。
許多家長在著急盼望孩子歸來，學生們都嚷著解放了。
沈嘉南牽住我的手，朝氣蓬勃：「林夜白，我們開啟新生活了。」
16
我的一年努力沒Ŧũ̂₌有白費，雖然沒有達到沈嘉南逆天的程度，但也能上個 211。
報完志願後，我們一起前往北京。
在破舊的居民樓租了一套房，在一起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
我和沈嘉南都找了兼職，沒有去幹體力勞動，而是憑借出色的高考成績做家教。
我們像平常的情侶那樣，約會看電影抓娃娃，一起吐槽某水課，一起參加比賽拿獎學金。
會大半夜發瘋去看日出，然後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接吻。
沈嘉南，我的救世神。
一切都美好而熱烈。
直到林建龍來北京堵我，讓我回去跟陌生人結婚。
「你在北京倒是逍遙，你爹我公司都要破產了，趕緊給我回去！」
我臉色蒼白：「爸，我有男朋友……」
林建龍嗤之以鼻：「那個窮小子？哈哈哈，你們還真不愧是母女。你最好乖乖跟我走，不然那個窮小子和他家人就有得受了。
「聽說他最近在搞什麼創業，你說我插一腳，會不會黃？」
「不要！」
我不能讓任何人傷害沈嘉南，包括我自己。
「我跟你走，你別動他。」
17
林建龍怕我跑，把我關在小黑屋裡，手機也被拿走了。聽說那個有錢人喜歡瘦的，於是我連飯都沒得吃。
我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到沈嘉南。
那些美好的日子仿佛都是我臆想出來的，兜兜轉轉，我逃脫不了命運。
日子一天天逼近，我的精神也崩潰了。
有時候會突然大叫沈嘉南的名字，發瘋一般要找他，清醒過來後又狠狠給自己一巴掌。
結婚當天，我被打扮得光鮮亮麗站在聚光燈下，新郎是一個跟林建龍差不多年紀的中年大叔。
但所有人都覺得般配，紛紛送上祝福。
潔白婚紗，黑色西裝，布滿鮮花的舞臺……這些我都幻想過，對象是沈嘉南。
我突然接受不了。
沈嘉南未來也會和別人結婚嗎？給她耐心講題，會打工給她買花和冰激凌，帶她去看日出和日落……
不行，我要逃。
我隻想要當沈嘉南的新娘，上天，讓我自私一回吧。
我想要沈嘉南隻屬於我。
趁著所有人都酩酊大醉和保鏢放松警惕，我拿著手機和車鑰匙跑了。
雖然我有駕照，但是之前根本不敢上路，這次迫不得已。
我撥通那串爛熟於心的號碼。
第一次沒人接。
拜託拜託，快接。
鈴聲環繞在車內，直至結束，第二次也沒人接。
我開始懷疑是不是打錯了。
手指忍不住顫抖，在屏幕上一個一個點擊數字。
拐角一個大貨車突然出現，我來不及打方向盤，「砰」的一聲，整個車子被壓在貨箱下。
車子冒起濃煙和火焰。
我竟然感覺還沒什麼事，心想命真大，上天都保佑我和沈嘉南。
第三通電話撥打出去，一聲兩聲三聲……
我的心好像要突破骨肉，跳出來了。
【林夜白，沈嘉南要和別人訂婚了你知道嗎？就在七天後。】
第三通，也沒人接。
我看到這條消息，才感覺全身都疼痛難忍，地上大片的血跡，原來都是我的。
腦子裡突然浮現一則科普，車禍之後人依然保持清醒甚至活蹦亂跳，那就說明這個人大概率要死了。
因為車禍會導致內髒器官嚴重破裂，大腦就認為他沒救，於是自動屏蔽掉疼痛信號並激活了最後一支腎上腺素，所以不會感覺到難受並且感到亢奮。
沈嘉南，腎上腺素沒有了，現在真的好疼，好疼啊。
18
醒來時，我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
這次我能看清高冷鬼的臉了，單眼皮，少年氣。
「你是沈嘉南……」
我痛苦地閉上雙眼，為什麼？
為什麼又要讓我想起這些，我明明這麼努力忘掉。
「我不想要沈嘉南，你把高冷鬼還給我吧。」
我想要那個給我貢品吃，替我出頭，幫我整理遺容的高冷鬼。
沈嘉南握著我的手，失聲痛哭：「對不起，林夜白對不起，我來遲了。
「你恨我吧，當初太無能又自卑，我以為你想回去繼承家業，連去找你的勇氣都沒有。
「林夜白，林建龍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你。他被我親手送到十八層地獄，我也應該入地獄，但我還是想見你。」
我撇開他的手：「我不恨你，我隻想忘記你。」
「你別忘記我。」沈嘉南重新握上來，「我的第二個條件就是別忘記我。」
沈嘉南沈嘉南，你真是做鬼也有一套。
現在想想當鬼活不長也挺好，非要破除執念幹什麼呢。
我仿佛被抽幹了力氣：「沈嘉南，你是不是訂婚了？」
在我頭七那天。
我仍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也是鬼能重返人間，完成心願的最後途徑。
但是我躲在骨灰盒裡不出來，我害怕看到刺眼的一幕，看到沈嘉南西裝革履娶別人為妻。
沈嘉南沉默片刻，苦笑：「不是你想的那樣。」
沈嘉南，那是怎麼樣呢？
原來你不接我的電話，是在商量țū₂跟別的女人訂婚。
19
三天陽壽已盡，我們重返墓園。
這次無論外面的貢品多香多甜，沈嘉南再這麼誘引我，我都不想再出去了。
原來當初我快死的時候真的沒飯吃，怪不得有種成為餓死鬼的錯覺。
沈夫沈母經常來墓園，燒一些紙錢。
現在想想沈嘉南真是可惡，在我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就過去先拜父母。
怪不得二老會知道我的樣貌。
之前我看不清墓碑上的字，還以為生前沒上過學，不識字。
原來隻是執念作祟。
兩座墓碑上刻著：林夜白之墓，沈嘉南之墓。
最簡短不過如此，一看就是一對。
這天下著淅淅瀝瀝小雨，我的墓碑前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是那位便利店老板。
大包小包手裡提了不少東西，一一在墓碑前擺放好。
他開始絮絮叨叨：「孩子，你死這麼久，我才來看看你，真是對不起啊。那天我是被嚇到了，多有得罪，不要見怪。
「唉，你跟那小子生前也算是可憐，沒辦法的事，希望你們在地府好好生活吧。
「之前在樓下，我見個女孩一直跟著那小子，我還以為這孩子他劈腿，一個談著一個吊著。
「本來想告訴你，後來發現是那個女孩單方面追求他，他沒同意，也算是個好男人。」
我耳朵動了動，還是沒出去。好啊，沈嘉南你都找說客來幫忙了。
老板接著給我燒了幾個金元寶。
「後來你走了，我問他怎麼不去追，他說不敢。唉，年輕人有什麼不敢的，自尊能當飯吃嗎？
「再後來我就在報紙上看見你出車禍，他跟瘋了一樣跑過去找你，又沒錢買墓地，還想來跟我借錢。
「ẗũ̂⁰我當然沒錢，不過那個女孩說跟她訂婚，她可以出這筆錢。
「再後來嘛，他們倆也沒成。」
大叔從兜裡掏出兩張泛黃的報紙，燒著了，紅色火焰翻滾，最後化為灰燼。
「後來，我也不知道這小子怎麼樣了，就知道他殺了人，最後又自殺了。」
大叔最後掏出來一個形狀怪異的紙片，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自己剪的, 給你燒個小貓, 你也在地府好好過日子哈。」
千萬別再故地重遊了, 老心髒經不起折騰。
20
過了很久，我才撿起這兩張報紙。ŧŭ₆
第一張。
【科技新貴與房地產女兒即將訂婚，郎才女貌，成就佳話。】
第二張。
【年輕企業家深夜捅人, 後畏罪自殺，原因為何？】
都是不入流的報紙，我卻認真看完了。
原來這七位數的墓地是這麼來的。
沈嘉南, 你傻不傻啊。
你都是年輕有為的企業家了，還去殺了林建龍, 簡直是自毀前途。
雨絲打不到我的身體裡, 我卻感到冷得徹骨。
沈嘉南出現在我身旁，把報紙抽走。
「陳年舊事，看了有什麼意思。」
我淚如泉湧：「那你什麼都不說有什麼意思？高中暗戀我你不說，大學自卑你不說，現在都成鬼了你還不說。」
我真的恨沈嘉南嗎？
其實沒有, 如果不是他高中時帶我走出黑暗，恐怕我也上不了大學, 早早就被送人了。
我隻是恨他什麼都不說。
沈嘉南：「對不起。」
對不起我已經聽夠了。
我希望你還是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恣意少年。
21
二老來燒貢品, 這次的豬蹄又香又爛，簡直就是在勾引我。
沈父讓沈母先走, 他要和兒子說兩句心裡話。
沈父神神秘秘，清清嗓子：「兒子，你昨天託夢問我怎麼哄女孩，哎喲, 整天學習學傻了吧。
「這有什麼難的, 多說點軟話，死皮賴臉不就行了？當初我就是這麼追到你媽的。」
我氣得想要揭棺而起：「沈嘉南, 你要不要臉，你怎麼什麼話都說？」
沈嘉南也沒想到他爸會說這個，剛想開口解釋，就想到了沈父說的死皮賴臉。
「我不要臉。」
學霸就是吸收知識快, 現學現賣。
「我要女朋友。」
還得寸進尺了？
好吧，我還真吃這一套。
「那你以後什麼事都不許瞞著我。」
沈嘉南立刻神色嚴肅：「我保證。」ţű̂⁷
「保證以後什麼事都不瞞著我？」
「我保證以後都不要臉。」
我ṭũ̂⁽：「滾……」
番外
人間太無趣, 我和沈嘉南一起去了地府，在孟婆橋旁邊開了一家餛飩店。
不過我們倆都不會包餛飩。
但是對面就是神醫的攤子。
神醫一臉復雜：「你們倆娃娃, 黑心腸啊。」
一個月後，神醫鋪子裡常備止瀉藥，並且成為熱銷款。
我抱著一隻醜橘貓, 百思不得其解：「我們的餛飩有這麼難吃嗎？」
沈嘉南笑笑：「晚上問問我媽怎麼做吧。」
是個好辦法，當晚我就入夢, 跟著學做餛飩的手藝。
過了幾日, 孟婆過來砸攤子。
「你們夫妻開黑店也就算了，怎麼還擾亂地府秩序？」
我一臉迷茫, 虛心問：「怎麼了？」
孟婆大怒：「人家鬼吃完你們的餛飩，又來喝孟婆湯，結果全吐了出來, 我的孟婆湯都沒效果了。
「這不是擾亂地府秩序是什麼？」
我：「……」
真的有這麼難吃嗎？
於是，我和沈嘉南被迫關店。
唉，夫妻店難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