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校園文裡的清純灰姑娘。
高分擇優錄取進入貴族學校。
灰姑娘往往帶著倔強、清高、正直等種種異於貴族子弟的品質——以上品質我全沒有。
隻剩下窮。
1
我自出生以來就清晰地知道,我很窮。
孤兒,吃不飽穿不暖,背著一屁股債上學,誰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還能堅持上學。
當然,這側面證明了我是學習的神。
很快事情有了轉機,我碰上貴族學校擇優錄取,三年學費全免,獎學金若幹。
我拿著錄取通知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滿意得不得了。
媽的,還好我學得牛逼。
2
市裡的高中找過我。
他們誠懇地告訴我,如果我進入市一高,會保證我這三年不用操心學費的事,重要的是,能有個好環境讀書。
市一高領導遺憾道:「你是個好苗子,不能被埋沒了。」
他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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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所貴族學校臭名昭著。
每年都有特招生,無一例外最後淹沒人海。
如果我進去了,等待我的或許會是同一個下場。
我拍胸脯:「您放心,我跟別人不一樣。」
我就是奔著高額獎學金和學校垃圾站去的。
就純圖錢。
3
「清純小白花是沒辦法在這裡生存的,我勸你好自為之。」
坐在我前面的紅發女生轉頭,冷冷地看著我。
我羞澀對手指:「你那個還要嗎?」
紅發女生:「?」
她順著我的目光看見自己手裡的飲料瓶。
世界以痛吻我,我伸舌頭。
我又收獲了一個飲料瓶。
拍著滿滿當當的大蛇皮袋,心滿意足地背起來出去。
「那個新來的特招生在幹什麼?」
「收集癖?我看她一直在收集別人的瓶子。」
「天吶,好變態!」
我大搖大擺走了。
不懂人間疾苦的大少爺大小姐們,他們知道裡面是什麼嗎?
是八塊八毛八!
整整八塊八毛八!
4
更多時候,我會去學校的垃圾站附近走走,那邊好東西不少。
貴族學校的垃圾站,整出了一種奢侈品回收站的錯覺。
我在裡面挖啊挖,一抬頭,和一個清瘦白淨的男生對視上了。
他衣著幹淨樸素,看見我,微微皺眉。
我感覺自己的蛇皮袋被人看光了,很不安。
這麼小眾的賽道都有人爭。
我警惕捂住蛇皮袋:「這片垃圾站你不要隨便翻。」
男生輕描淡寫:「寫你名了?」
好像沒有。
垃圾站寫名多不體面,我收拾收拾還是個體面人。
我幹脆不理他了,翻了東西就走。
男生跟在我後面,手裡也提了東西。
最後我們依舊出現在同一家廢品站裡。
老板笑呵呵地迎接我們,顯然都是老熟客了。
我後面了解到,男生叫衛澄,和我一樣,特招生來的。
衛澄眼神有點復雜。
我懂他的復雜。
畢竟剛剛還是同行競爭,現在是同病相憐。
他目光落在了我的衣服補丁上。
衛澄:「你……」
我:「咋了?你缺補丁嗎?我買了十片,可以賣你,兩塊一個。」
衛澄:「……」
「抱歉,我不知道你條件這麼艱難。」
我吸了吸鼻子,深沉道:
「沒事。」
衛澄沉默了一下,主動把手裡的袋子給了我。
「算她的。」
我感動:「你真好。」
5
我窮,我也真的學得牛逼,考起來不帶虛的。
市裡統考,次次第一名,看看榜單前面的名字,衛澄也在前十。
我們名字後面跟著的學校名尤其扎眼。
很有那種小人得志的傲視群雄感。
校長很開心,專門喊我和衛澄過去表揚了一通。
他老臉有光,去市裡開會都昂首挺胸的。
我和衛澄一人被塞了一個大紅包。
校長:「小陳啊,再接再厲!」
我感動:「有錢拿那不就是易如反掌啊!」
易如反掌不知道怎麼就傳開了。
貴族校園有論壇,有人嘲我:【一個窮學生,還易如反掌,你的人生易如反掌?】
我破如防。
我的人生一敗塗地。
我選擇打小報告。
校長忙著安慰我,一旁進來送東西的衛澄似乎有些不忍直視。
校長是個很有臉面很有實力的校長,年輕時叱咤一方,年紀大了,靈機一動想在這所學校事業上搞出點建設和成就。
他當即揪出帶頭嘲諷我的人,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要求對方向我道歉。
對方不情不願道歉。
我當然知道他的不服氣。
出了校長辦公室後,那人轉頭想嘲諷我隻會打小報告,卻見我神秘一笑。
「你成績是不是吊車尾?」
對方臉色陡然漲成豬肝色。
「你怎麼知道……不對!關你什麼事?!」
我故作高深:「想不想……」
他警惕:「想什麼,我警告你,別以為自己成績好有校長護著就了不起,我家裡可是 xxxx 集團,我伸一根小拇指都比你的腰粗!」
聽到他自報家門,我在心裡默默仰頭流淚。
有錢真好。
我恨。
我調整了一下想捏死他的心態,惡魔低語:「想不想悄悄努力,然後華麗歸來驚豔所有人?」
男生一愣。
我再接再厲:
「想不想看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光榮榜上?」
「想不想得到老師的驚嘆、校長的誇獎,看見爸媽欣慰的淚水?」
男生的腳步逐漸遲疑。
我給予致命一擊。
「想不想在圈子裡出人頭地傲視群雄?」
少爺小姐們還在上學,圈子裡明裡暗裡是會互相攀比的,雖然成績對他們的未來來說不是很重要,但圈子裡要是一個人常年倒數,必然是被蛐的頭號人物。
男生咬牙切齒:「你到底要說什麼?」
看得出來,他道心不穩,動搖了。
我很滿意,「啪」一下拍他肩上。
「小陳老師課堂開課了,不要 998,不要 888,98 元即可破價體驗一次來自市第一的綜合學習輔導!」
男生呆住。
6
周隨這輩子沒想過自己會偷偷摸摸地和一個特招生躲在沒人的休息室裡。
他咬咬牙,壓低聲音:「陳愫,我告訴你,你別跟我耍花樣,我有的是手段和力氣。」
說罷,他掏出一張百元大鈔。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過,警惕左右環顧。
「開始吧。」
周隨狐疑:「你至於嗎,跟見不得人一樣。」
……
周隨的底子差得驚人。
簡單總結一句,我長這麼大,沒見過這種天賦差到抽象的。
好在聽話,腦子願意轉,還有救。
一節課下來,周隨仿佛靈魂得到了淨化,他呆呆地看著自己聽懂了並全做對的題目,捏了捏筆杆子。
這是,這是他做出來的!
他看到的我仿佛在發光——知識的光芒。
現在懂這節課的含金量了。
周隨深吸一口氣。
說實在的,家裡原本給他請了一對一的專業輔導,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他就是聽不進去學不進去,無論對方如何引導。
我真誠地表示原因太簡單了,周隨和人家的腦子不是一個層次的。
周隨:「?」
周隨那位重金聘請的家教從小接觸的人都是和自己一個水平線的,哪裡見過周隨這種抽象怪。
而我不一樣,隻要給錢,我可以把自己的思維調整成他這個層次的。
嘿嘿。
7
我們約定每周補課。
周隨大方地表示願意按照市場價每小時的兩倍付錢。
我同意了,和他象徵性地先籤了一個月合約。
周隨不悅:「為什麼一周隻能補三次?我可以天天僱你,隻要結果有效,漲工資也不是難事。」
我就不。
我就一周三次。
我不是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人。
轉頭,我加了周隨的死對頭,年級倒二的盛炎。
「補課 dd。」
盛炎:「?」
我向他真誠敘述了他目前的情況,並表示,如果他不做出一些改變,很快,他將替代周隨成為倒一。
盛炎不屑,「笑話,他周隨有天大的本事也注定是倒一。」
這句話在我發過去周隨的隨堂測驗成績時戛然而止。
我:「哎呀,發錯啦。」
屏幕那邊的人不說話了,他在掙扎。
半晌,他發來一句。
「那個,我們見面談。」
8
很快,盛炎那邊也定下來了。
一三五周隨。
二四六盛炎。
補課大業轟轟烈烈地進行著。
有兩個人無聲無息地在貴族學校崛起。
用周隨的話來說,他再也不想被蛐蛐了。
用盛炎的話來說,他完全接受不了周隨超過他。
賺兩份錢挺不容易的。
我會時常和盛炎不經意地透露一點周隨的近況,以及不小心留下一份周隨的及格小測驗。
我驚訝捂嘴:「咦,這又是哪來的?」
盛炎瞳孔地震,緊緊盯著那張紙。
「今天多加一個小時可以嗎?我付三倍。」
我:「成交。」
順便誇誇他十分有上進心。
盛炎十分受用,學得更起勁了。
面對周隨時,我更容易激起他的勝負欲,畢竟他退無可退,倒一總不能變成負一吧。
9
時間久了,我每天都很疲憊。
我收回那句賺錢容易的話。
錢難掙,屎難吃。
補課不難,要看面對的是誰。
偶爾我崩潰:「你兩個耳朵中間夾的是腦袋?」
兩耳之間夾個回族的禁忌。
我懂牛馬上班的痛苦了。
我覺得我甚至該管他們要精神損失費。
這天,我揉了揉眼下烏青,睡眼惺忪地離開休息室。
忽地面前站了人。
衛澄戴著袖章,一手抱著藍色文件夾,一手拿著黑水筆。
目光似有若無地探究。
「陳愫。」
我一下子支稜起來。
我比較警惕衛澄。
這個人總是有種若有若無的淡淡存在感。
當我們出現在同一家垃圾站的時候,我們注定不會和睦相處——以上為我單方面宣布。
當我以為他會說出什麼類似於「這是我的垃圾站,請你不要碰,否則我將扣光你的分」的話時,衛澄低頭,拿筆唰唰唰一頓寫。
「沒佩戴校徽,扣兩分。」
我:「……」
不是哥們。
10
衛澄盯著我眼下烏青,沉默片刻,斟酌了半天用詞。
「注意影響。」
我老實:「是,我知道,不佩戴校徽是我的錯,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根本沒有這學校的校服。」
當初聽說是特邀某大牌傾情定制。
其他人:
「這個牌子不夠高端。」
「簡直可怕,我就穿這個?」
「學校窮成這樣了?我去找我爸再投資一幢樓!」
淨說些讓我去死的話。
這邊,衛澄沉默了片刻,忽然問:「你不知道?」
我茫然。
我應該知道什麼。
衛澄想了想,忽然遞給我一部手機。
他指了指上面的內容。
我看過去,一眼掃到碩大的標題。
【清純灰姑娘人不可貌相,日日幽會,一三五是他,而二四六竟然是……】
我撓頭。
看上去像無良媒體會起的無良標題,最近社會上出啥小新聞了。
然而往下翻,第一張照片,赫然是我烏青眼圈耷拉著臉的特寫照。
我:「?」
清純可人女高秒變午夜兇鈴女鬼。
我大怒:「誰拍得這麼醜!」
11
衛澄沒想到我的關注點是這個,表情有點變幻莫測。
休息室門開了,一臉萎靡的周隨走了出來。
衛澄沉默的目光落在周隨身上,片刻不著痕跡地挪回我的身上。
周隨看見衛澄,猛地想起來我跟他說補課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我說,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知道你在偷學,你想,他們肯定會大蛐特蛐你,你還要不要臉面了?
周隨一震,頭可斷血可流,臉不能丟,立即信誓旦旦地保證這件事絕無第三個人知道。
他眼神飄忽:「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衛澄到底是風紀委,敏銳得很,隱隱看見他懷裡藏著什麼東西。
「等等,別動。」
周隨是個脾氣不好的大少爺,還帶點心虛,腦子一熱當場忍不住甩臉子。
「喂,不要以為你是風紀委就能對我頤指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