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姐夫比我第一次見到他時老了許多,但一如既往地溫和。
他帶我去墓地看了姐姐,雖然多年未見,但我還是能回憶起躺在她懷裡撒嬌的樣子。
我把花放在墓前。
是桔梗。
姐姐生前最喜歡的花。
我絮絮叨叨,和她說了許多話。
最後像小時候那樣,告訴了她一個秘密:「姐姐,我好像忘不掉一個人。」
在她面前,我才敢承認自己的心。
有風拂過,輕撫我的臉頰。
我卻沒出息地哭了。
離開時,我帶走了幾張他們剛結婚時的照片,準備回去後拿給爸媽。
姐夫很大方,除了照片,還給我許多特產。
不過許是那天傍晚下了小雨,我有點著涼,回到學校就發起了燒。
室友幫我請好假,我吃完藥,在寢室睡了一整天。
中間刷了會兒抖音,迷迷糊糊中,好像接了一通電話。
但感冒藥總是讓人昏昏沉沉的,我隻記得自己說不太舒服,有事明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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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後,也沒當回事。
直到第二天,我在Ṱú⁹教學樓門口看到肖蕩,才知道那通電話撥到了哪裡。
他穿著黑色夾克,倚在樹邊抽煙,整個人看起來有種懶散的吸引力。
每次女生路過,都會發出「好帥」的感嘆,然後低頭和朋友竊竊私語。
我不知道他怎麼會在這,但想到他那句「別再煩我」,趕緊假裝低頭看手機。
「躲我?」從他身邊路過時,還是被抓住了衛衣帽子。
一轉過來,濃白的煙霧散在我臉側。
我故作鎮定:「沒有。」
「沒有?」他冷笑,眸光下沉,落在我的掌心。
我低頭一看。
淦!手機拿反了。
我覺得我傻到家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來這幹什麼?」
「找個人。」
「那你找吧。」我轉身就走。
他叫住我,笑得輕佻:「就不問問我找誰?」
「……」好奇心過重,腳步竟然無法挪動分毫。
他笑了,走過來:「找我女朋友,她叫曲晚星,請問你認識嗎?」
我的鼻子一下就酸了,下一秒,無名火熊熊燃燒。
剛想問他我們不是分手了嗎,一個一起上過公共課的學長從後面叫住我。
「晚星,好巧啊。」
我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快步跑到他身邊:「學長,你上次講的那個選題我很感興趣,可以聊一聊嗎?」
黎昕是新聞部部長,最近打算出一期關於兩岸民樂交流的月刊。
他看過我在歡迎會上吹嗩吶,一直想找我做專訪,隻是我前幾天計劃好了去花蓮,打算回來再和他約時間。
他沒想到會在這碰見我,推了推眼鏡:「當然了,你什麼時候有空?」
我瞥了眼身後臭著臉看我的肖蕩,隻感覺那道目光越來越冷。
但轉念一想,是他說不要煩他的,我到底心虛個什麼勁兒啊?
我舉起飯卡,對學長笑道:「現在行嗎?邊吃邊聊。」
學長欣然答應,我便邁開腳步往食堂走。
剛走兩步,手就被拉住。
肖蕩的眼裡閃過一絲情緒,轉瞬又笑了:「好巧,我也沒吃。」
「你要幹嗎?」我小聲警告他。
他擋在我和學長中間,嗓音低沉:「怎麼,有了新歡,請哥哥吃頓飯都不肯?」
「對,不肯。」我脾氣也上來了。
明明是他先不理我的,憑什麼招招手我就要屁顛屁顛過去。
他頓了一秒,忽然貼近:「那換種別的方式喂我也行。」
我一愣,等我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的時候,他的唇已經離我很近很近了。
「我請行了吧!」我嚇得趕緊推開他,心跳卻一直沒法平復。
路上,學長問我那人是誰。
我說是同學,沒想到肖蕩在後面吊兒郎當走著,耳朵還挺好使。
沒等我說話就及時補充:「你們管親過嘴的叫同學。」
我瞪他一眼,他卻不以為然。
學長也愣了,但他情商挺高,這種情況也能笑著打哈哈。
推了推眼鏡:「可能是習俗不一樣吧。」
我:「……」
好不容易走到餐廳,一坐下,學長的手就伸到我面前。
我還沒怎麼樣,肖蕩「噌」就站起來了:「你幹嗎?」
我:「?」
學長:「?」
「拿……拿下筷子。」許是肖蕩眼神太兇,學長咽了咽口水,補了句,「可以嗎?」
「哦。」肖蕩又坐了回去,「拿吧。」
明明都不是這個學校的,他怎麼還能像個皇帝似的發號施令。
不僅如此,學長每次屁股離開座位,肖蕩都像隻炸毛的貓一樣問他要做什麼。
反復幾次後,學長放下了筷子:「學妹,我看我們還是下次吧。」
「不……不用的。」
學長還是跑了。
「你有病是不是?」我氣得飯都沒吃,直接離開餐廳。
肖蕩追上來,抓住我的手,想笑,又不敢。
這個表情,太像我小人得志的時候了!
我怒氣衝衝甩開他,但很快就被他抓回。
「放開!」
「不放。」
「你來勁了?」
「那你先說不生氣。」
「……」
等等,這個對話,怎麼這麼耳熟?
「我憑什麼不生氣?」
又不是我一吵架就斷聯。
他盯著我不說話,我不耐煩了,轉身要走。
沒想到中途我腦抽回頭,看見他單手撐著,半跪在地上,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畢竟他救過我,我不可能真放著他不管。
「怎麼了?」我跑回去。
肖蕩抬頭,對我笑了下,很慘淡:「沒什麼,可能是骨髓移植的後遺症吧。」
我心裡「咯噔」一下,突然好疼好疼。
他那麼恨媽媽丟下他,卻還是答應了給弟弟捐骨髓。
就像一開始,他明明不用抄我的答案,卻還是答應假扮我男朋友的請求。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得漫不經心:「還能為什麼,看不得無知少女被渣男欺負唄。」
他其實是,很面冷心熱的一個人。
「你傻不傻?」我的鼻子開始發酸,拿出手機,「我給你叫救護車。」
肖蕩的眼神閃了一下,按住我的手:「不用了,休息一會兒就好。」
「真的?」
「真的。」他摸了摸我的頭,「睡會兒就好了。」
「那你住哪?我送你回去。」我扶著他站起來。
想要走,卻沒拉動他。
回過頭,肖蕩看著我,表情難得認真:「給我希望,我會得寸進尺的。」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那你自己可以回去嗎?」我抬頭看他。
他盯了我兩秒,緩慢搖頭。
「那還不走?」我被他看得臉上發熱,索性放開他的手往前面走。
肖蕩很快追上來。
可惜我忙著打車,壓根沒注意到他向上彎起的嘴角。
賤賤的,像狐狸得逞後不懷好意的笑。
24
他訂的是學校附近的酒店,不太遠,隻花了個起步價。
剛進酒店,前臺就敏銳地發現我沒辦入住:「不好意思這位小姐,請您出示下身份證,我幫您登記。」
我連忙擺手:「我不住,我送他上去就走。」
前臺小姐點頭:「那麻煩您做下訪客登記。」
我覺得有點麻煩,回頭看了眼肖蕩:「你自己上去吧,不舒服再叫我。」
他活動兩下,還是捂著背,一副硬撐的樣子:「可能,還是需要你送一下我。」
沒辦法,我隻好過去登記。
等把他送回房間,林木發消息問我晚上聯誼去不去。
我想了想,回了個「去」。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我打開房門,準備離開。
「晚星。」肖蕩叫住我,「對不起。」
他揚著頭,仍舊是那副拽拽的樣子。
不過也是,肖蕩啊,什麼時候和別人道過歉。
可是該死,腳步怎麼有點粘住了。
我轉過身:「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他笑了,眸光很柔:「別得寸進尺。」
「這就是你道歉的態……」我抬起頭,準備好好和他吵一架。
可是話沒說完,我的呼吸一秒停滯。
肖蕩突然走過來,扣著我的後腦,低頭吻下來。
世界在我眼中退化成奶油般的光點,隻有眼前的人仍舊清晰。
我在這方面和他完全沒法比。
等他吻完,我已經頭腦發熱,完全忘記剛才打好的腹稿了。
「對不起。」磁性的聲音傳導到耳骨,讓我的心陣陣發顫。
「她把你說過的話告訴我了。
「你說我沒錯,說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她不在,那麼現在,我就有不想見她的權利。
「你還說,你會心疼我。
「那天是我太氣了,什麼都沒聽進去,還和你發脾氣。
「我道歉。
「原諒我,好不好?」
他的眼神很柔,仿佛隻要一眼,就能讓人沉迷其中。
我從沒聽他一連串講過這麼多話,張著嘴,傻兮兮愣在當場。
直到門外一對情侶路過,女生扶著男生的樣子,很像那張照片裡,某個女生扶著他的樣子。
我一下就想起渣男無縫銜接的事。
清醒過來後,狠狠推開他:「不好,你不是都有新歡了嗎,還來找我幹什麼?」
肖蕩沒防備,被我推開好遠。
反應過來後扯住我:「什麼新歡?」
我沒好氣甩開:「都和別人去酒店了,還問我什麼新歡?」
「我什麼時候和別人去酒店了?」他笑了。
死豬不怕開水燙是吧?
我調出照片,擺在他面前:「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肖蕩拿著我的手機,皺眉想了想,笑得有些無奈:「你說這是我新歡?」
我看著他,不明白什麼意思。
肖蕩拿出手機,把照片發過去,然後隨意撥了個號碼:「去酒店的事,和我女朋友解釋下。」
「臥槽女朋友,你真去找嫂子了?」陸明霄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少廢話,解釋。」
「行行行,嫂子在邊上?」
陸明霄清了清嗓子:「嫂子啊,你真冤枉蕩哥了,和蕩哥去酒店的,是我。」
「???」我如遭雷劈。
陸明霄尷尬地笑了笑:「前段時間你倆鬧分手,蕩哥一直不高興,我們為了安慰他搞了個 party,大家一塊穿女裝來著。完事他喝多了,我送他回的酒店。」
肖蕩低下頭:「這回信了?」
我還沉浸在陸明霄女裝的震撼中無法自拔,愣愣點頭。
他又撲過來抱我:「所以你是因為這張照片才拉黑我的嗎?」
我不懂,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所以,你還在意我對不對?」他一步步誘哄。
我嘴硬,不肯示弱:「才沒有。」
「不信。」他抱住我,任我怎麼掙扎都不撒手。
我突然就氣了,連日來的委屈突然爆發:「肖蕩,是你先不理我的。」
「嗯。」他的聲音低了點,「可是是你先招惹我的。」
還是死性不改。
「那你就不怕,我這兩個月和別人在一起了?」
他抬起頭,看著我,眼眶突然紅了。
「怕啊,所以一下手術臺,就來找你了。」
我:「……」
他真是知道怎麼拿捏我。
一提這個,我心就軟了。
「能不能再給我個機會?」他低頭問我。
偌大的房間一時無話。
猶豫間,肖蕩的手機突然熱鬧起來。
「哎呀嫂子你就答應他吧,我可不想再穿一回女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