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也天真得太過信任他。
所以,當他這荒唐而又靡亂的一面被揭開時。
我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原來床笫間那些讓我動容的溫柔,也全都是假的。
他早就厭棄了我們溫吞如水的情事。
當我以為克制是愛時。
現實狠狠打了我一耳光。
日漸減少的同房不是因為愛和心疼。
不過是不能盡興,所以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了。
回家之前,我給昔日的恩師打了一個電話。
「碧晗?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久才給老師打電話啊。」
「老師,你的考察團隊還需要人手嗎?我想參加。」
「你的身體能行嗎?」
其實畢業時,我就想加入的。
老師也特別希望我能跟她一起。
隻是那時候我身體實在太差,考察團要天南海北國內國外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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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地方條件艱苦,風餐露宿是家常便飯。
「剛做過體檢,醫生說隻要注意就沒有大礙的。」
「你先生願意嗎?」
「碧晗,你要知道,你加入進來,就會長年累月在外奔波。」
「而且我們很多項目是國家保密的,和家人幾乎都處於失聯狀態……」
「老師,我已經決定離婚了。」
「是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嗎?」
我笑著點頭,將眼淚咽下去:「是,他出軌了。」
「你們十年的感情,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老師,你還記得你當初要離婚時和我說的那些話嗎?」
「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
我的眼眶通紅,眼淚滾滾而落,「老師,我是你教出來的,當然也和你一樣啊。」
「好,好!碧晗,那老師等著你,等著你來!」
7
這應該是我婚後第一次主動找周序言要錢。
他在電話那邊笑得十分愉悅:「老婆,我的錢不都是你的嗎?」
「我的卡你隨便刷不就好了。」
「那不一樣。」我難得這樣固執。
「好好,那我讓林躍現在就去給你轉賬。」
「周序言,我不白拿你的錢,我也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三天後,你去我們高中母校的傳達室。」
「去找傳達室的宋大爺,你還記得他吧?他會把東西給你的。」
周序言聞言就笑了:「怎麼會不記得。」
「我高三才轉過去,高一高二我給你寫了幾百封情書吧,都是他老人家代收的。」
我也笑了:「嗯,那三天後,別忘了去拿。」
「不會的老婆,我現在就開始期待了。」
8
周序言給我轉的錢到賬後,我第一時間匿名捐給了恩師的考察團。
打印好離婚協議和所有信息截圖。
裝進密封袋,親自送到了母校的傳達室。
那串斷掉的珍珠項鏈,和他送我的第一枚戒指。
被我在工坊裡親手燒掉,丟棄。
隨同一起化為灰燼的,還有他曾寫給我的無數情書。
最後一天清晨。
我如往常一樣陪著周序言吃完了早餐。
如往常一樣,送他去上班。
周序言有些抱歉:「本來計劃今天帶你去泡溫泉的,又食言了。」
「沒關系,工作更重要。」我望著他,笑得很輕很輕,「快去吧,別耽誤了正事。」
周序言溫柔卻又愧疚地看著我,「老婆,你總是這麼體貼,這麼好。」
「這些年,我忙著工作,陪你的時間太少了。」
我靜靜望著他,思緒卻遊離遠去。
曾在冬日晨霧裡,將我冰涼的手暖在掌心的少年。
曾為了娶我,在父母跟前跪了整整一天的男人。
十年相伴,他依舊年輕英俊。
他愛過我是真。
背叛是真。
愧疚憐惜是真。
可心猿意馬,貪溺於刺激的情愛,也是真。
我知道的,我可以做個聾子啞巴,一輩子都是周太太。
沒人能搶走這個位子。
可我不想做他的周太太了。
我要做回林碧晗了。
周序言忽然上前將我抱住了:「老婆,我好愛你。」
「你等我回來,晚上我們一起吃。」
我不知怎樣艱難才擠出了一抹笑。
怎樣艱難忍住了無謂多餘的質問。
好在他的手機又催命一樣響了起來。
我推開了他:「快去吧,別讓人等。」
他依依不舍轉過身,步履卻漸漸匆匆。
我笑了笑,轉身上樓。
如往常一樣,換了衣服去花園打理花木。
中午簡單地吃了一餐飯。
午休後起床,我換了出門的衣服。
隨手拎了一隻包,裡面放著我所有的證件和重要物品。
下樓時,佣人笑著問我:「您是要去逛街喝茶嗎?」
我也點頭輕笑:「嗯,今晚不用準備晚餐了。」
他晚上不會回家吃飯的。
而我,也永遠不會再回來。
9
司機將我送到常去的會所,就離開了。
我下樓,老師安排的車子早已等在街角。
那輛車是密檔車牌,普通人根本查不到。
我攥著手裡的包,穿過馬路,上了車。
車門關上時,手機響了起來。
屏幕上閃動的名字是周序言。
我沒有掛斷。
心裡卻很清楚地知道,這是我和他最後一次通話了。
「老婆……我都沒臉跟你說了。」
周序言的聲音裡滿是懊惱和愧疚:「今晚有個很重要的應酬,實在推不掉。」
「我不能回家陪你吃晚飯了。」
「但是我保證,今晚一定早早回來陪你好不好?」
「老婆,你可千萬別生氣,我已經讓林躍去拿之前給你訂的禮物了。」
「你見了肯定會喜歡的。」
我攥著手機,望著車窗外不見盡頭的長街。
車水馬龍的喧囂之外,卻是空蕩的清寂。
那道在我心底盤桓了十年的身影。
穿著藍白條紋校服的少年身影。
在這一瞬,徹底從我心裡消失了。
我清楚知道,我終於不再愛他。
「老婆,你怎麼不說話啊?是不是生氣了?」
周序言在電話那端小心翼翼地問。
「算了,我推掉吧,不去了,我晚上還是回去陪你吃飯……」
「不用,沒關系的。」
我垂眸,盯著無名指上空蕩蕩的那一處。
「你忙你的吧,臻臻約了我晚上一起吃飯的。」
「那我盡量早點回來,好不好?」
「太晚你就住公司那邊吧,不用來回跑。」
「多晚我都回來。」
我沒再說話,周序言又說了幾句,就匆匆掛了電話。
我將手機放回包裡,在車子輕微的顛簸中,緩緩閉了眼。
10
周序言叼著煙站在走廊的窗子邊。
外面天色漆黑,夜已漸深。
林碧晗從前身體不好,作息一慣很規律。
這個點,她應該已經睡了。
陶願紅著眼從檢查室出來時,周序言已經掐了煙。
他看她一眼,冷聲問:「檢查結果怎麼樣?」
「有點輕微出血,醫生建議這個月最好多臥床靜養。」
「那你就先不要去學校上課,在家歇著吧。」
「老公……那你會陪我嗎?」
陶願委屈巴巴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周序言蹙眉抽出手:「不是給你說過了,別他媽這樣叫我。」
「這裡沒人我才叫的……」
「行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你不陪我嗎?我今天很不舒服,我害怕再出血……」
「醫生不是開了藥?你吃了藥好好休息。」
周序言直接往電梯那邊走:「我又不是醫生,留那兒也沒用。」
陶願咬著嘴唇,又忍不住想哭了。
但怕周序言煩,她隻能強忍了眼淚,跟著他進了電梯。
「周序言……」
臨上車時,陶願實在沒忍住,又轉身喊了他。
周序言抬腕看了看表,明顯有些不耐煩:「又怎麼了。」
「你明天會來嗎?」
「醫生不是說了這個月不能同房。」
周序言挑了挑眉:「找你也是白搭。」
「我這個月要好好陪我老婆,你最好給我安生點。」
陶願又氣又委屈,眼淚漣漣往下落。
周序言顧念著她的身孕,倒是哄了幾句。
「好好休養,我抽空就來看你。」
陶願看著他頭也不回地上車離開。
眼淚在臉上冰涼凝固,牙根不知何時咬得酸疼。
她想不明白,她又年輕又漂亮,哪點比不上他那個病秧子老婆。
每每想到這些,她都恨之入骨。
可她卻又舍不得周序言,也舍不得周序言給她的這一切。
隻能死死忍著。
11
周序言的車子在樓下停住。
佣人迎出來時,他如常那樣詢問:「太太是不是已經睡了?」
正接過他大衣的佣人卻吃了一驚:「太太不是和您一起的嗎?」
周序言倏然頓住腳步:「你說什麼?」
夜色深濃,隻有房子裡的燈光,籠罩著他。
「太太下午出去逛街喝茶。」
「晚上司機要去接她時,太太說不用過來了,她和您一起在外面吃。」
佣人越說越心驚,聲音都抖了起來。
「太太下午出門時就交代了,今晚不用準備晚餐。」
周序言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佣人衣襟:「她還說什麼了,一個字不準漏,給我說清楚。」
佣人嚇得臉都白了:「沒有了沒有了,太太就說了不用準備晚餐。」
周序言猛地松開手將人推開。
他一邊疾步往樓上走,一邊拿出手機打給許臻。
「你找碧晗?」
「我們今天沒有見面啊。」
「可是下午時碧晗說了,和你約了晚上一起吃飯。」
周序言的聲音無比冷靜。
是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冷靜。
隻是沒人看到,他攥著手機的那隻手,一直在發抖。
「碧晗確實給我打了電話,但我有臺手術,我們就約了改天再聚。」
周序言不知怎麼掛斷的電話。
他又打給了林碧晗關系不錯的其他朋友。
卻都說今日沒有聯絡也沒有見面。
周序言站在主臥外,門緊閉著。
那一瞬間,他竟連推開的勇氣都沒有。
林碧晗那樣聰明的人,他怎就愚蠢地抱著僥幸心理。
以為她真的對他的所有行為都一無所知?
可她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知道的有多少?
他……又能不能爭取到她的原諒?
周序言惶然想起多年前的事。
那時候他們都在上大學。
因為社團的活動,他和一個學妹走得有點近。
那學妹暗戀他,挺多人都看出來了。
林碧晗和他說過兩次,他壓根沒當回事。
畢竟他那麼愛她,根本看不上別的女人。
後來社團聚餐時,他幫學妹擋了酒,還順路送她回了宿舍。
林碧晗也沒和他吵,直接提了分手。
他當時整個人都蒙了,天塌了一樣。
再後來,分手整整半年的時間,他根本記不起自己怎麼熬過來的。
他也幾乎都要想不起,他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求得林碧晗回心轉意。
給了他一次和好的機會。
推開門的時候,周序言的手抖得厲害。
室內一片漆黑,床榻幹淨整潔。
空蕩蕩的。
好似連專屬於她的那種氣息,都一並消失了。
周序言快步走進去,徒勞地推開每一扇門。
可每個房間都是空的。
他抖著手去撥她的電話。
是通著的,但卻一直無人接聽。
周序言強撐著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點了支煙,狠狠抽了一口。
方才調出林躍的電話打過去。
「林躍,讓人去找,現在立刻讓人去找,去查。」
「周先生,您讓我查什麼?」
他將林碧晗白天去的會所告訴了林躍。
「她離開會所後去了哪,現在人在哪裡,這些天她都和誰聯系過。」
「林躍,查她的證件,機場,高鐵站,汽車站,每個地方都不要錯過。」
「還有,查她的手機定位,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12
周序言轉身下樓,直接開車往機場而去。
她能去的地方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