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以目前的情況是……我和向昱去實驗室被人拍下來了，還說我倆談戀愛。
我尋思著要怎麼解釋，一個陌生電話就打了進來。
「何縱雲，你個賤人，在我面前不假辭色裝高嶺之花，剛剛分手就和別的男人貼一起了，是吧？」
「老子果然沒看錯你，水性楊花，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
我立馬掐了電話。
汙言穢語不堪入耳，是趙生用別的號碼打過來的。
戀愛四年，當時怎麼就瞎了眼呢？
他在電話裡滿嘴惡臭，隻怕在朋友圈裡也不會好聽。
班級群裡更是炸了。
「各位同學，何縱雲這個賤人，其實早有預謀。」
「蒼天有眼，竟然被西大學生拍下來了。」
「相愛四年，估計她早就出軌了，我為自己的青春不值。」
「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不知要騙多少人的感情。」
「把她曝光出來就是為了讓廣大男同胞擦亮眼睛。」
趙生的幾句話弄得群裡鴉雀無聲。
我正等著看馮嫣發女德呢，方雪炮仗似的發了一段話：「趙生，睜大你的狗眼。你何德何能跟向大佬比？靠你八公分的增高鞋墊，還是發蠟墊出來的三釐米發型，還是幾千塊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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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雲要是和向大佬好上了，早就把你踹了。」
人生得此閨密，足矣。
最奇怪的是馮嫣，平時把賢良淑德掛在嘴邊仿佛從大清活到現在的長壽人，這次口氣完全變了：「趙生，你有病吧。你穿著增高鞋也比我矮。有空多想想掙錢，別吃軟飯了。大學的時候就喜歡盯著女生的腿看啊，當時怎麼沒被人扇死呢？有空意淫別人，不如提升自己。」
「城郊最近新開了個廢品回收站，要不要我介紹你去兼職？作為垃圾，你這一百多斤體重還是能論斤算錢的。」
我笑而不語，反手把論壇皇帝選妃的截圖甩進班級群，並回復了馮嫣：「廢品回收站也不收垃圾，這種渣男就該躺垃圾堆無害化處理。」
「趙生，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到底是誰先出軌、見異思遷的？」
「女 A、女 B、女 C 到底是誰？」
我順便把給他買的八釐米增高鞋墊的記錄截圖出來：「還身高一米八八呢，我建議你不然現在去投胎，下輩子努力一下。」
「西大 188 有志青年，敢不敢曬出個人所得稅 App 年度收入合計，讓全班同學看看你掙了幾個錢？」
「人越缺什麼，就越會炫耀什麼。畢業之後文不成、武不就，舍不得吃苦，不願意奮鬥。」
「躺在西大的學歷上自以為高人一等，眼高手低，不思進取，我當年是腦子被踢了才會看上你。」
「本身戀愛一場，彼此買東西互相贈送是理所應當。但是你拿我當 ATM 這件事，要不要解釋一下？」
我往班級群裡上傳了一份早就做好的表格，消費記錄連帶發票一清二楚，每一樣都是明確買給他的男款。
為了把這三年買東西的發票要出來，我甚至學了稅法，甩了《關於進一步優化營改增納稅服務工作的通知》給幾家網店，才成功拿到三年前買商品的發票。
我付出的錢，必須分毫不少地拿回來。
「吃飯、喝茶的錢，就當我打發要飯的，表格裡這些，要麼寄給我，要麼把錢給我。」
「你送我的往後餘生五十九塊九的口紅禮盒、某夕夕二十塊的戒指我都原樣寄回去了，好心提醒一下各位女同學，這種口紅塗了要爛嘴的。」
「還有七個五毛二，現在就給你發紅包。」
「188 西大萬人迷高才生，當著全班同學面見證，你不會拿不出這些錢吧？」
「整張表格我會發朋友圈，公開你的還錢進度，隻要你不嫌丟臉，我也不介意。」
現實生活不如意就在網絡上瞎編尋找認同感，那就讓你全網丟人現眼。
最後我對著屏幕敲下一行字：「有些人這輩子最高的成就也就是西大了，真是可悲。身高多少本是天定，不以高矮論志向，各位共勉。」
躺在病床上的許嬌嬌精力非常充沛，注冊賬號奮戰在論壇一線。
這小姑娘深諳明星八卦論壇水帖那一套，當即開帖「818 那個滿嘴謊言、在論壇意淫選妃的西大畢業生」。
許嬌嬌真的是戰鬥能力爆表，把我和她的聊天記錄、購買冰箱全程，包括食物中毒的醫療證明和工商管理局的回執。
從時間、地點、人物各方面證明我和向昱之前完全沒有交集。
並且，我人美心善、熱情仗義，願意去她們組裡幫忙。
論壇的帖子正經了十幾樓之後還是歪了。
【道理我都懂，可是你們組的菌到底活下來了嗎？】
【所以，養菌聖手到底好不好使？】
【突然覺得其實這對兒 CP 還挺好嗑的。】
最後，輪到我這個正主登場了。
9
關於二十一世紀王寶釧挖野菜的故事——
大家好，我是這次養菌事件的當事人，也就是論壇飄紅帖子樓主口中的活體 ATM、大齡剩女。
我本人所在的企業從事一項大型機械的對接工作，主要是對接各地貧困縣的扶貧幹部，為他們提供機械設備，幫助這些地區自力更生。
出於工作性質的要求，我經常奔波於幾省的貧困地區，解決偶發的問題。
所以生活計劃經常被打亂，家裡長毛發霉。
因為工作奔波，我對於原帖樓主可謂有求必應。
特別是工作後，除了資助失學兒童，我的大部分收入用於滿足他的物質需求。
他在論壇發送的大量炫富帖中的商品均由我購入，詳情請看截圖匯總。
他本人在大學時成績擦邊及格，找工作時四處碰壁，以他的經濟實力根本買不起昂貴的奢侈品。
戀愛之間彼此花銷本是你情我願，但既然被定義為「活體 ATM」，那我還得高呼一句：「日內瓦，退錢。」
原帖樓主返還的東西或金錢，我會全部折現捐獻給扶貧項目，歡迎各位監督。
而原帖樓主，在我們戀愛關系期間，就已騎驢找馬物色新對象，甚至在同學中倒打一耙汙蔑我出軌。
懇請大家明辨是非，不要隻信一面之詞。
以及原帖樓主具體身高多少，我也不清楚……但是自從認識他，為了維護他的男性尊嚴，我沒再穿過高跟鞋，下面附上我多次為他購買增高鞋墊的購買記錄。
我更要說一句，身高與一個人的道德、人品、能力沒有任何關系，身高不是通向高尚的通行證，看一個人要看品德、修養，看為這個世界做了什麼。
最後，我隻是個普通人，家裡發霉實在是客觀原因，並非養菌聖手……大家不要封建迷信。
科研這件事沒有捷徑，請大家相信自己的專業素養，按標執行，要相信我們在前輩總結的經驗上仰望高處，一代代科研人從失敗中跌倒又爬起，才有了今天的明珠。
雖然說因為家裡長菌在論壇引起討論，但是職責所在，隻要當地仍有需要，我一定會配合相關人員第一時間奔赴現場。
【支持小姐姐獨美。】
【沒想到養菌的真相竟然是這樣，認真負責的人竟然要因為這種事情被前男友掛網上嘲諷幾百條……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和學姐貼貼，蹭點兒仙氣。】
趙生大約是受不了帖子裡一水兒的嘲諷，把原帖刪了，賬號注銷，並在論壇留下了一個血的教訓——最高級的菌往往不長在實驗室裡，吐槽之前可以先學習一下。
10
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殺死比賽的竟然是向昱。
幾乎沒發過朋友圈的向大佬發了幾句話：「一見鍾情，對方有些遲鈍，還在追求中。」
短短十八個字還是帶標點符號的，直接給我腦仁兒燒幹了。
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什麼情況，許嬌嬌來電話了：「何學姐，你真的神了啊，組裡有其他人回實驗室了，菌全沒死啊！！！」
「我們商量了一下，給你送個橫幅吧，『妙手回菌』怎麼樣？」
嚯，我剛剛發帖呼籲大家不要搞封建迷信，你們組帶頭搞這一出。
「養菌的事兒怎麼能叫封建迷信呢？就是玄學，不可知力量。」
向昱他們全組加了我的微信，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幾個男同學也發了「摸摸頭」的表情，然後跟上一張「在被向大佬針對的邊緣大鵬展翅」的表情包。
全組都樂瘋了，把培養基裡茁壯生長的菌株照片發在朋友圈，配文：「蒼天垂憐，西大第一黑組終於有救了。」
「菌，活的，能用的，在向大佬手下苟延殘喘的。」
「何學姐，你是我的神。」
我偷偷問許嬌嬌：「你們發這個不怕向昱生氣嗎？」
「我們也知道發這個有礙向師兄形象，但這是事實。」
我算是明白向昱為啥說喜歡我了。
拿我當吉祥物了唄。
11
向昱給我發消息：「何縱雲，看窗外。」
夕陽西下，餘霞散綺，向昱站在路邊望向我。
不知怎麼，我的心還是顫了一下。
匆忙穿上外套，我往他身邊趕去。
「向學長，你怎麼過來了？」我脫口而出。
「就是想見見你，問問你還難受不難受，跟你說那些難聽的話我來解決，相關的證據已經請律師收集了，我也想找他麻煩。」
「那，那你也不能說喜歡我啊。」我說這話的時候感覺磕磕巴巴的，臉上燒得慌。
我會當真的。
「我可以經常去實驗室轉轉，但是……菌死菌活，和我真的沒關系，你不要跟著嬌嬌他們胡鬧。」
向昱的臉上揚起一個清淺的微笑：「誰說我胡鬧了？」
「何縱雲，我喜歡你很久了，比你能想到的還要久。」
我需要靜靜。
是了，我大三那年，撿到過一張學生證，保衛處離那裡很遠，就隻站在原地等。
後來向昱來了，大佬找學生證都仿佛腦內推演過事發地點，直奔目的地。
他篤定地向我開口：「同學，是不是有一張學生證落下了，尾號 0728？」
他說要請我喝奶茶來著，我當時急著上課就拒絕了：「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這位壯士，咱們有緣再會！」
結果這緣分再來就是四年之後了。
浮光掠影，當年恍惚的驚鴻一瞥竟被我抓住了最後的尾巴。
12
「學姐，你就從了向師兄吧。」許嬌嬌在電話裡跟我開門見山。
「我們全組都知道他喜歡你。他加了趙生的微信就是為了觀察趙生對你好不好。」
「我們勸他橫刀奪愛很久了，可是他說當年既然遲了一步，就要順應自然，不能破壞你的姻緣。」
「那天趙生發了朋友圈之後，他關培養箱門的時候使了好大的勁兒。」
「以他的方法論，開培養箱門用多大力能精確到牛的，那天是真的氣壞了。」
怪不得他第一時間就知道我和趙生分手了。
「擔心金黃色葡萄球菌給你弄生病了，第一時間拜託我想盡一切辦法把你冰箱買回來。」
我就說，怎麼能這麼巧有人上門買冰箱？
「給了我好幾倍的保潔費，讓我把你家徹底消毒了。」
所以那天許嬌嬌吃了大力丸似的把我往外撵，看我房間的眼神跟看金子似的。
「工作服是按你的尺碼留好的，我感覺他等這一天好久了……喔，那天晚上他還專門買了小零食放在辦公室。」
怪不得他幫我戴防護鏡的時候笑了，辦公室裡還有青瓜味薯片！
向昱，好好一個大佬，可惜沒長嘴啊。
「嬌嬌，我問你個事兒，你務必實話實說。」我忐忑開口。
「學姐你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那天在飯館，不會是向昱投毒的吧？」
「沒沒沒，這怎麼可能呢？！向師兄可是遵紀守法好公民。」
「真的嗎？我不信。」我抿嘴偷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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