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趙生對外冠冕堂皇、上進體面，沒想到內裡是這樣骯髒、齷齪。
正在我悲春傷秋之時，許嬌嬌推門：「學姐，屋裡已做了全面消毒，放心吧～」
我收拾好情緒笑著開口道：「你們組裡今天有時間嗎？我請你們出去吃飯。」
許嬌嬌給我攔在門外忙前忙後那麼久，一定得好好感謝。
這次許嬌嬌沒有推辭。
5
許嬌嬌小嘴兒抹了蜜似的，三兩下就給我忽悠去了西大附近的一個館子。
兩個小女生嘰嘰喳喳，看見我都是眼前一亮：「你就是那個養菌聖手何學姐吧？怎麼你菌株養得那麼好？」
我繼續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
其他幾個男同學姍姍來遲，其中有一個我看著眼熟。
那男子五官清雋、氣質卓絕，屬於看過就不會忘的類型。
許嬌嬌笑著將那男生推到我面前：「何學姐，這就是我那個博士生師兄，養菌不活的那個。」
「今天就讓他坐你旁邊多蹭蹭仙氣～」
她還衝我擠了下眼睛。
「何學妹，我是向昱，幸會。」向昱朝我伸手。
我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向學長，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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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大生物學院是有個學神般的人物，聽說厲害得不得了。
但是我始終沒把人名和臉對上號。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向昱學神竟然是養菌小黑手。
這反差有些大。
向昱他們組氛圍好極了，一群年輕人邊吃邊聊，開心得不得了。
我思來想去，笑著跟他們解釋：「各位同學，實話實說，我和養菌聖手一點兒關系都沒有……網上那些照片純屬偶然。」
「那天我臨時出差，腌魚、米飯忘記扔了而已。」
「你們可千萬別吹捧我了，我一個文科生，高中就沒學過生物了。」
「不是的，學姐，養菌這件事真的玄學。金黃色葡萄球菌 37℃為最適生長溫度，你的冰箱能養那麼好絕對是你的原因。」許嬌嬌做出一副膜拜大佬的姿態。
「比如我們向師兄，他養的菌株，多看一眼都要死。」
「向學長，那你畢業的時候怎麼辦的？」我不由得好奇起來。
向昱的耳郭有些泛紅，不曉得是不是被師妹戳穿隱私有些不好意思，他說：「多總結，多觀察。」
另外一個學妹開口：「據說向師兄養菌的時候，哪個手開門、取第幾塊培養基、注視菌株眨眼次數是單數還是雙數，都有一套完整的方法論了。」
「倒也沒那麼誇張，就是嚴格落實試驗標準……」向昱緩緩答道。
然後，我們一桌子人，全部倒下了。
6
沒想到第一次親身體驗食物中毒，竟然是我請人吃飯的時候。
總之，全飯館的人都上了急救車準備掛水。
臨上車前許嬌嬌直接哭出了聲：「醫生，能不能放我回去調整個參數，不然菌死了咋辦？」
不愧是學微生物的，上吐下瀉人都要倒了，第一個惦記的還是實驗室裡的菌株。
聽了許嬌嬌的話，旁邊倆姑娘也抽泣起來。
其中一個仰望天空神情呆滯：「學微生物，哪裡有不瘋的？硬撐罷了。」
另外一個男生口中振振有詞，我聽來聽去仿佛是數字加法。
我艱難地伸手戳了戳旁邊的向昱：「向學長，他念叨什麼呢？」
向昱仿佛早就知道答案似的脫口而出：「算全菌覆沒重來一次要花多少錢。」
向昱，是不是你平時經常算啊？
經過檢查，我和向昱中毒最輕。
畢竟倆陌生人挨著坐，吃飯時有些拘謹，吃得最少。
向昱艱難起身，跟醫生說明情況。
「醫生，我的症狀最輕，能不能先放我去實驗室看一下我們組的菌……」
那一刻，我感覺身旁其他幾個人的眼睛都亮了。
仿佛向昱整個人散發著聖光。
剛剛還在算加法的男生突然就容光煥發了起來：「向師兄，我的培養箱設置的參數在我筆記本最後一頁，就拜託給你了！千萬別讓菌死了！」
隻有許嬌嬌眼含熱淚繼續開口道：「向師兄，你不然還是回來吧……我們掛兩天水，保不齊人品大爆發，菌株還能有活著的……」
「你幫我們調整參數觀察之後肯定就全死透了。」我在心裡把許嬌嬌沒說出來的後半段補齊了。
畢竟是我請客吃飯闖出來的禍，一人做事一人當！
我突然感覺頭也不疼，心也不慌，兩條腿嘎嘎有勁兒。
「向學長，我和你一起去實驗室！」我跟護士要來紙筆，「你們不是誇我養菌聖手嗎？我今天就勇闖微生物實驗室。」
「反正菌株也活不成了，多少試一試。」
「你們把需要的參數口述說明，我一定記錄好向學長轉達。」
「搖床，還有搖床……還有一個測序……」仰望天空的那個學妹瞬間活潑不少。
一番唇舌加全組人員哭訴之後，醫生讓我們籤了保證書。
向昱堅決不同意我跟他一起去實驗室，但是我發了狠一定要跟著他。
萬一他中途身體不舒服怎麼辦？總得有人盯著才行。
白露未晞，天色剛剛泛起魚肚白。
我拽著向昱的胳膊緩慢前移，扭頭望向他的側臉。
鼻梁高挺，睫毛很長，微抿著嘴不知道在想什麼，感覺他好像臉有些紅。
「是不是我太重了？沒事的，我可以自己走。」我忐忑開口。
向昱回答得很快：「沒有，你很輕的。」
7
這是我第一次來西大微生物實驗室。
向昱即使身體不適也向我做了實驗安全教育。
他拿出一套工作服遞給我，又指向工作區域的一個角落。
「等下你就在這裡監督我。」然後微微躬身把護目鏡扣在我眼眶上。
我剛剛似乎看到他……笑了一下？
一定是錯覺。
我站在最角落對著消過毒的紙張開始念：「許嬌嬌那個她說……」
專業術語有點不懂，卡殼了一下。
「蛋白胨 10.0g，脫水小牛腦浸粉 12.5g，氯化鈉 5.0g，葡萄糖 2.0g，十二水合磷酸氫二鈉 2.5g，pＨ7.4±0.2……」向昱頭也不抬地接上。
長長的一串內容，和許嬌嬌說的一模一樣。
我接著看往下念：「下一個……」
向昱先我一步說了出來，分毫不差。
一直到最後一個培養箱我才停下來：「向學長，那個算成本的人說詳細參數在他筆記本上，他筆記本在哪裡呀？」
向昱的聲音若有似無：「我都記得的，放心好了。」
這就是真大佬的基本素養嗎？全組參數熟記於心。
我站在實驗室角落充當吉祥物，突然福至心靈：「向學長，你說我今天在實驗室裡嗓門這麼大，不會把菌都嚇死吧？」
「我看網友說實驗室的菌可嬌氣了，右手開門都會死的。」
想到這裡我不禁小聲哀號：「完了，完了，完了，剛剛是我摸的門把手……向昱，你也不提醒我一下，萬一菌氣死了怎麼辦？」
我急得在角落裡畫圈圈。
嬌嬌，學姐對不住你！
你辛辛苦苦幫我把屋子消了毒，結果我貿然伸了右手開門……
肯定要把嬌嬌的菌給氣死了。
「喔，你別聽嬌嬌他們亂講，隻要嚴格遵照要求就行了。」向昱與我隔空喊話，聽著聲音含著幾分笑意。
他是不是故意的，想看我出糗？
「你要是累了，出實驗室下樓左手第二間，是我的辦公室，鑰匙在旁邊花盆地下，屋裡有吃的。」向昱對著一個我不認識的機器來回擺弄，抽空跟我說了兩句。
我靠在牆邊開始打瞌睡：「不行，我在這裡就是監督你的，萬一你不舒服怎麼辦？等下我們一起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有人牽我的手指，睜眼便被向昱美顏暴擊。
「走吧，去我辦公室。」
向昱的辦公室和他人一樣簡單。
最不和諧的地方就是那個花盆。
整棟樓的花盆都鬱鬱蔥蔥，隻有向昱門口那個光禿禿一片。
雜草都沒有一根。
「向學長，不然……你換一盆吧。」我思來想去還是開口了。
「沒用的，我好像真的在養東西方面不是很有天賦，幾個師妹輪流換新的植物過來，沒一盆能挺過三周。」向昱說得雲淡風輕的。
我隻能安慰道：「沒事沒事，下回我給你換一盆！我養蘑菇可好啦，你看論壇那個圖沒？我養的。」
向昱拉開一個小抽屜，裡面是一些小零食：「就論壇裡和腌魚一起的那個蘑菇嘛，確實能把隔壁農學院的人氣死。」
「你也愛吃這個嗎？這家的青瓜薯片簡直一絕。」我伸手撈出一包扯開包裝，「咱倆口味還挺接近的。」
「向學長，想不到你辦公室裡竟然有這種零食。我以為……」
「以為什麼？」
「我以為你這種大佬就算在辦公室裡放吃的，也隻會放能量棒那種簡單高效的。」我訥訥開口，有點兒不好意思。
刻板印象太嚴重了，就好比我沒覺得許嬌嬌組裡聚餐能請得來向昱，而且他不僅在飯館裡吃得很開心，還和我們一起食物中毒了。
拜託，他不是應該餐風吸露，餓極了墊補幾口 SCI 的嗎？
不過，能強撐著去實驗室把全組參數調整一遍，這種科研意志，令人嘆服。
8
我和向昱相互扶持著繼續回醫院掛水。
我回家後迷迷糊糊，很快就睡著了。
不多時，手機就把我震醒。
「何縱雲，幹得漂亮啊！」
「姐妹，不愧是你。」
「什麼時候帶向大佬來吃頓飯？」
這是什麼情況？
方雪甩了一個校園論壇鏈接給我。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樓主是生物學院的。早晨有晨跑的習慣……比較早，凌晨四點。空無一人的學園路上，我看見一男一女，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往實驗室走去。」
「走近一瞧，竟然是本院仙草向昱大佬。旁邊那個妹子我不認識，但是挺好看的。」
「凌晨四點，一男一女，去實驗室。大佬的世界都這麼卷了嗎？愛她就帶她去實驗室看菌株。」
「樓主的心碎了，高嶺之花向大佬竟然有女朋友了。」
評論倒還挺搞笑。
【真的假的，哎喲我去，真的是向大佬。】
【什麼，向昱學神，再看一眼。】
【高價回收心碎的學姐、學妹。】
【過期的巧克力不要扔，來我這裡換不鏽鋼臉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