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站在樓梯口,茫然摸上胸膛心髒處。
脹脹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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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萬萬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沒騙我,這棟別墅裡真的有阿飄!
驚嚇之下,那些奇奇怪怪的話被拋之腦後。
凌晨三點我被吵醒,循著聲音就出門去。
門打開的同時,許許多多的白色身影衝了進來!
一雙雙眼珠子齊刷刷盯著我,漆黑。
她們舉起雙手,朝我靠近。
我安慰自己。
皮膚很白,隻不過是血管裸露在外罷了,正常。
頭發很黑,隻不過是會動罷了,正常。
說不定她們還沒死,隻是基因突變了呢?是吧。
我忍著害怕上前一步,鎖定離我最近的「女人」,手指迅速掠過她的鼻息。
我手指一顫,怎麼沒氣啊……
女人嘴角裂開,大吼一聲,朝我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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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號叫一聲,踹開門就往外跑。
不知為何,我的第一反應是沈曳的房間。
「砰——」
我納悶地抬起頭。
原本是房門的地方,變成了一堵牆。
我回頭看。
來路被層層霧氣掩蓋。
恐懼從我的腳後跟一路蹿上後腦勺。
太詭異了……
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身後的女人們又衝了上來。
她們的脖子、手腕、腳腕上,無一例外不是縫了線。
妖娆的發絲比女人們先一步到達,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眼見著就要被拉進深淵,我腦子靈機一動,低頭咬了上去。
發絲斷了。
我迅速逃生。
不知前方,不知後路。
9
在我跑得筋疲力盡之時,一縷晨光緩緩照進了莊園。
恍惚間,我看到了沈曳的臉。
我哽咽一聲,距離拉近,我把臉狠狠扣進他的懷裡。
「發生什麼了,哭什麼?」
我下意識不想告訴他,抽噎著抬起頭:「做噩夢了。
「好恐怖,我被鬼追了一晚上!」
沈曳輕笑一聲:「原來吸血鬼也怕鬼啊。」
沈曳低低應了一聲,把我拎進了他的房間。
被溫熱的水流衝刷著,我暫時不慌了。
但是沈曳的態度有點奇怪。
他好像信了我的話,又好像沒有。
一連幾天,我幾乎每天都會遇見這樣的事情。
白天應付大小姐們。
晚上還要被「大小姐」們應付。
而沈曳睡得嘛嘛香。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逮著人狠狠咬了兩大口才罷休。
吻著吻著,不知道是誰先出格。
意亂情迷之間,我雙手纏繞上他的脖頸,兩人一齊陷進被褥之中。
他的手抵住我的胸膛,在他把我推開之前,我先他一步握住他手腕。
我喃喃:「不要推開我……」
片刻後,他狠狠掐上我的腰。
醉生夢死,不過如此。
我想我大概是喜歡上他了。
但是百年之後,他死了,我還活著。
很少有東西能夠傷得了我,不過,「她們」應該能。
10
凌晨三點,我睜開眼睛,毫無一點睡意。
半晌,重物拖地的聲音緩緩響起,我勾起嘴角——來了。
這次,她們向我衝過來時我沒躲。
她們殺不死我,殺死吸血鬼的條件太苛刻了,這種級別最多流個血,然後……少活幾年。
黏膩的發絲纏繞上我的雙手,她們並沒有第一時間殺了我,反而是帶著我一路往前,來到一個房間。
我望進去。
剪刀、麻繩、鐵棍、小刀、銀針,房間的最中央燒著一盆炭火,烙鐵嗞嗞作響。
其餘的我都不認識了,但是無一例外,上面都沾了血。
我輕輕摸上左邊胸膛,裡面住著我的心髒。
它在抖。
可我不覺得我會害怕這些東西。
我神色如常地進去,身上纏著的發絲反而成了附庸。
我看著這些東西,心裡暗嘆:「現在就連鬼都這麼變態了嗎?」
身上的發絲一一褪去,隻留下一縷。
那縷發絲的主人站了出來,我全身上下纏滿了她的頭發。
對視,無言。
手腕上的發絲帶著我的手往前,挑中了一把小剪刀。
我心裡哼笑一聲:【還要我自己動手嗎?】
隻有我自己知道,褲管遮掩下的雙腿已經顫得不成樣子。
剪刀上有股血腥味,漸漸靠近我的臉,我已經做好了準備,閉上了眼睛。
「撲哧——」
血滴滴答答流在地上,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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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思議地別過頭,眼睛都瞪大了。
「女人」和我對視上,這次的眼睛不再是冰冷無神,帶上了痛苦。
發絲纏緊了我的雙手,再一次緩緩抬起。
「女人」的臉上又多了道口子,從眉頭……到嘴角。
手腕又不受控制抬起,我大喊出聲:「不要!」
晚了,剪刀已經扎進「女人」的心髒。
剪刀扎進去又被拔出來,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與此同時,她的身影越來越淡,逐漸消失,帶著我身上的頭發。
而這一切都還隻是開始。
另一縷發絲纏了上來,觸感滑膩冰冷,我倒吸一口涼氣,狠狠打了個哆嗦。
太陽照進來的時候,房間已經隻有我一個人。
我閉上眼睛,臉色蒼白得可怕,下一秒,沒有任何徵兆地就倒了下去。
手裡緊緊握住一張紙,薄薄的,像蟬翼。
再睜眼,我看著手上的那張紙,好像是誰寫的日記。
日記上有甜膩的香水味,邊緣泛黃,看字跡應該不是一個人的。
我快速掃了一眼裡面的內容。
【我要拔掉他的舌頭,讓大人不再沉迷於甜言蜜語!】
【那我要劃爛他的臉龐,讓大人的目光清明!】
【我要挖出他的心髒,讓大人看看他的真面目!】
【血族的血脈神聖而高貴,絕對不能被汙染。】
【大人,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聯想到房間裡的刑拘,剪刀、烙鐵、銀針……我的心陡然一涼。
血族是比吸血鬼更高級別的東西,黑夜是他們的統治區。
我聯想到幾天前的夜半,那個人說的話:「你就是他養起來的小東西,倒Ŧŭ̀ₐ是真有幾分像。」
養起來的小東西?是在說我嗎?
真有幾分像……像的是誰呢?
12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就勢必有生根發芽的那一天。
我注意到許多以前不曾在意的事情。
沈曳照顧人的姿態太熟練了,周到到我忍不住懷疑。
每天中午的餐後,沈曳都會給我喂一點小水果,次次都是櫻桃。
可我從沒有午後吃水果的習慣。
每當我要拒絕的時候,這個人總有各種理由讓我吃下去。
今天也是照常。
但不同的是,一盤櫻桃還沒進我嘴裡,就被我打翻在地。
他撿起一顆櫻桃,沾了灰,不能再吃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幸好昨天買了很多。」
見他又要回廚房,我提醒:「不是不小心,就是故意的。」
他停下腳步,很顯然,早就注意到了我的低氣壓。
「虞淵。」他回過頭看我,眼睛黑沉沉的,「不要惹我生氣。」
言下之意就是,我再不收斂,他就要教訓壞孩子了。
我很害怕,幾乎沒有忤逆過他。
但是想到這一切溫情都夾雜著另一個人的痕跡,我就渾身不舒坦。
「憑……憑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陰陽怪氣:「這裡面不會下藥了吧?」
我等了半晌,他也沒有回懟我,空氣靜默。
我忽然意識到不對勁,猛地看向他。
不可思議道:「你真給我下藥了!」
朝夕相處大半年,我太了解他了。
他現在的表情,就是在思考我這麼突然變聰明了!
頃刻間,怒火就蹿上心頭。
我從褲兜掏出那本日記,啪的一下拍在他臉上。
他接過日記,看了一眼就臉色大變。
「我……」
我等著他的解釋,可他「我」了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憋了滿頭的汗,到頭來隻是一句:「這裡面有誤會……」
我堵住他的話:
「所以,你真的有一個死了的戀人,對嗎?」
他搖頭又點頭,半晌,沉默,默認。
「你很愛他?」
他看了我一眼,承認:「我很想他……做夢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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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著我的面說想他?我氣得手抖。
我咬牙切齒:「我和他長得像嗎?」
「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活該我當替身唄。
「所以……」我什麼都不是。
嘗到鹹澀的眼淚時,我打住了話音。
答案顯而易見,沒必要讓自己更加狼狽。
我轉身就走。
一直平靜的男人卻在這時慌亂起來。
他抓住我的手,語氣透露焦急:
「虞淵!」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嗓音帶著濃重的哭腔:
「緬懷他找別人去,我不幹了!」
我掙扎劇烈,一時間,他也有些力不從心。
就在我馬上掙脫時,一聲布料撕裂聲響起。
我看見了一雙爪子。
指甲又長又尖,就這麼撕裂了我的大半袖子。
我愣愣看著沈曳,腦海又出現那篇日記的內容。
……大人……血族……血脈。
我挪動酸軟的雙膝,試圖離這個人遠點。
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沈曳是血族啊!
戀愛腦害人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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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一點陽光的房間,困著一個我。
床簾無風自動,細細拂過我的眉眼。
床很大,擺在房間的正中央,我可以在上面肆意翻滾。
兩次睡完就走,一次醉酒。
在酒精的麻痺下,大腦終於得以片刻放松,那張臉不再偽裝,顯現出最原始的模樣來。
他眼裡什麼都沒有,一片清冷黑沉,但我知道,他就是醉了。
我被他連人帶被子摟在懷裡,不帶任何情欲的吻落在額頭、鼻尖。
我們看起來無比親昵。
如果沒有冰冷的鐵鏈。
如果他沒有喊別人的名字:
「幺幺……」
至此,真相大白,被蒙在鼓裡的我終於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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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情緒之中抽離下來後,我才明白自己之前的行為有多愚蠢。
從未擁有,何談失去?
我冷靜下來,細細分析整件事情的經過。
沈曳是個死了伴侶的血族。
那些「女人」借著我的手自殺,手法各有千秋,會不會其實就是在贖罪……
她們曾經對著某個人也幹過這些事情。
而那個人是誰,結果已然顯而易見。
我哆嗦一下,帶著鎖鏈的搖晃聲。
那為什麼是借著我的手贖罪?
我很特別麼。
我想我已經捉住了答案。
是的,我很特別,在這場陰謀中所扮演的角色至關重要。
我是吸血鬼,不老不死,最適合用來奪舍,然後沈曳和「我」長長久久生活在一起。
所以一開始,那個人不是正好出現在湖底救了我,而是早就蓄謀已久,對我的身體。
甚至很早之前,他就在為躲舍做準備,我每天吃的櫻桃裡面都被下了藥。
上次夜半時候見到的那個男人,我就說怎麼會有人臉色這麼蒼白,他一定也是血族。
越是想到後面,我就越是冷靜不了。
一邊哭,一邊把周圍能砸的東西都砸了。
絲毫沒注意到門外站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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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罵著罵著就睡了過去,再醒來時渾身酸得厲害,下意識舒展身體。
動作還沒完成一半,我就停了下來,調動我所有的五官,企圖做出個世界上最惡臭的表情。
沈曳隻是看了我一眼,繼續動作。
我這才注意到我的現狀。
麻繩粗糙,長長的一壘,就丟在我的腳邊,是用來捆我的。
蠟燭明明滅滅,圍了一圈,把我和沈曳圈在了裡面。